游鲸摇篮曲 第2章 第二章

回去的路上，许久未见的两人闲聊起来。

许应澜和游离并肩走在街道上，出了“虎”的地盘附近他才收了些警惕，扭头看向游离，“你怎么到‘虎’的地盘附近去了？太危险了。”

“而且时间也不早了，你该不会是刚从画室离开吧？霖先生没有催你早点回去吗？”

霖弦先生是收留游离的孤儿院院长的朋友，也是游离现在所在的画室的老师。

“霖先生前几天去出差了，还没有回来。”游离解释道，“‘虎’那里，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路口才到了那条街……”

“真是的，这么晚回去，观察路口的时候不要走神啊。”许应澜无奈，“我看还是在画室里多放点那种新发售的闹钟机器人，时间一到就七嘴八舌的吵你，一直到把你吵回家才停下好了。”

游离想了想那个画面，斩钉截铁地开口，“不要。”

随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一路上，许应澜悄悄观察着游离，还是和过去一样呢。他在心底这样想，在游离身边他总能感到一种奇异的放松感，就像小时候那样。

随着目光慢慢下移，他突然停顿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意外，游离上衣的袖子向下滑了一点，露出隐藏在下面的绷带，许应澜盯着游离的手腕看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

“……还会很疼吗？”

“嗯？”游离愣了一下，顺着许应澜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对方在看他的手腕，“……不会疼了。”

许应澜没有再出声，显然并没有相信。

游离的伤比较特殊，常规的治疗方法几乎完全没有效果，连拿起画笔的手都只能是伤势不那么严重的左手。

即使游离不怎么在意，但果然，每次看见那些伤口，都火大到让他想把罪魁祸首从地底挖出来再杀一次。

游离观察着许应澜的表情，完全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伸手用袖子把绷带重新遮住，“我真的没事。”

“对了，你加入审判庭了吗？”游离转移话题，看了看许应澜的服饰和能量枪，而且似乎权限级别还不低？

二十三区的审判庭，是个以各种手段，专门“处理”管理局解决不了的罪犯异能者的地方。

“嗯，本来打算通过考核之后就告诉你的，”许应澜挠了挠头，“但是正式加入后，任务多得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任务会很危险吧？”

“还好，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北街区的事。”

“遇到一些更特殊的异能者时，我们会以小队形式进行裁决行动的。”许应澜控制异能化成几个小水球，飞到游离身边把他环绕起来，微微一笑，“所以不用为我担心，我能应付过来。”

话音刚落，许应澜的终端信息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他点了下手环，一块半透明的显示屏便从手环上投影了出来。

戳了几下水球的游离只是无意识的瞄了一眼显示屏，目光却在收件人信息上顿住了。

等等，这个名字……？

虽说拍卖的事一直都是交给霖先生帮忙的，游离不大擅长这类交涉，但他也听霖先生提起过几个名字……屏幕上的名字不是之前买下他那幅鲸鱼画的收藏家的id吗？而且这好像是一封代收通知？

难道说……

眼前的显示屏突然被许应澜关闭了，游离看着心虚地假装咳嗽了几声想当做无事发生的许应澜，“是你买下了那幅画吗？”

“这个……”许应澜目光飘忽，一会儿抬头望天一会儿低头看地，最后看起来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小声开口，“……是我买下的。”

偷偷用收藏家身份买发小的画作还被发现了。许应澜想，但其实不止这一幅，还有很多……为了和其他买家竞争他甚至还去找情报部的同事要来了网络支援。

“下次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游离说，“不需要特意去购买……”

“那可不行。”

比起游离对直接赠送作品的不以为意，许应澜的态度非常坚决，“每一幅画都是你的心血。想要带走它们，必须要付出等价的事物来交换才行。”

“没那么严重……”

“驳回。”许应澜手臂交叉，在胸前摆出一个X，坚定拒绝。

走了一段时间，两人离开帮派区域到了十字路口，许应澜停住，“对了游离，你家在哪个方向？我送你回去。”

游离给他指了路，两人一起往游离家的方向走去，许应澜一直把游离送到了家才离开。

“那我先回去了。”许应澜站在门口，“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路上小心。”

游离和他告别，许应澜也朝他挥了挥手，离开了。

许应澜走后，游离也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他躺在床上，困意再度涌了上来，但他并没有先睡，而是打开了手机。

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他的手机振动了几下，许应澜发来了消息。

【我到旅馆啦。】

【晚安。】

信息页面还出现了几张可爱的表情包，游离浅笑，也给对方回了一句“晚安”。这个习惯还是许应澜带给他的，因为二十三区的危险性，如果一方单独离开，到达目的地后要报平安。

许应澜告诉他这是他母亲的习惯，只是许应澜的父母在许应澜认识游离之前便已经离世了，游离只在照片上见过两人。

关闭手机屏幕后，游离按下房间灯的开关，打了个哈欠，躺下后慢慢睡着了。

梦中，刺眼的血海将他卷进深处，转瞬间却又回到了某个房间之中。

他能意识到这是梦境，但无法主动醒过来，他待在梦的角落里，看着过去继续在他眼前演绎。

偶尔，他的梦境中也会出现一些与昏暗的画面不相符的东西。

就像这次，那条小鲸鱼又出现了。

它的身上带着水流形成的环，在空中吐着泡泡，摆动尾鳍，游到了游离身边。如同海洋般通透的蔚蓝色，在梦魇的画卷中，破开表面的灰暗，填补上新的色彩。

梦中的游离，跟着那条小鲸鱼，走走停停，向着它指引的方向前进。游离停下的时候，小鲸鱼也会立刻停下，绕着他游来游去。等到游离再次移动，它便继续充当光源与指引者前进。

它将游离从昏暗的祭坛带回到光辉之中，带他回到温暖的希望之地。

那条小鲸鱼最后贴了贴他的脸颊，伴随着一阵响声消失了。

游离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窗外已经透进来了阳光，似乎已经是早上了。他迟钝地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八点二十分了。

渐渐清醒的游离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朝外面走去，他刚刚似乎听见了门铃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打开了门。

意外的，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早上好，游离。”

许应澜朝他露出笑容，举起了手中的两个袋子，“我带来了早饭。”

“早上好。”游离侧身让许应澜进屋，有些惊讶，“你还做了早饭吗？”

因为幼时多数时间都是独自生活，许应澜在家务与做饭上都格外精通。

“是啊，我猜霖先生不在，你昨天晚上绝对没吃饭就直接睡觉了，而且今天早上估计也会是随便糊弄一下了事。”

许应澜把袋子放在桌子上，他这叫对发小行为逻辑的百分百预测能力，“所以我就直接做好了带过来了。”

他把纸杯递过去，“给，热牛奶。”

“谢谢。”游离接过去，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和许应澜坐下，“抱歉，还让你惦记着我。”

“倒不如说这才是我习惯的生活方式。”毕竟是从小就有的习惯。许应澜把蔬菜煎蛋卷放在盘子里，推到游离面前，然后止住了游离要说的话，“停，再道歉我要生气了。”

这可真是耳熟的对话。

游离浅笑，乖乖地闭嘴开始吃饭。

两人闲聊着对方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一直到吃完早餐。

今天有些冷，游离打算换另一件外套，他把衣服内侧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许应澜也看见了它，“这几年它有出过什么异常吗？”

游离向他摇了摇头表情没事，“没什么异常，我很少会用它来触发回溯。”

这部“手机”外形是黑色的，与普通的手机很像，但功能只有拍照，游离可以使用它来控制自己的异能，包括主动进行回溯时间。

只不过这个主动触发也有代价。使用它来主动进行回溯，游离都会感受到难以形容的，像是被撕裂了灵魂般的痛苦。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知为何游离的潜意识里总会这么想，所以基本不会让它离身。

尽管他完全记不清它为什么出现，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总之算是他启动异能的媒介。

而许应澜第一次见到游离的这个异能触发媒介，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

父母离世后，许应澜一开始被叔叔接走，后来连叔叔也意外溺水身亡后，他便选择独自住在叔叔的房子里。周围的邻居都很照顾他，但有时也会碰见瞧他不顺眼的其他孩子。

因为他们，许应澜从小开始打架的功夫就很强，但他一个人，总有不慎失手的时候。

虽然他经常偷偷在画室外面看游离画画，但实际上两人并没有正式见过面。许应澜和游离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那次他被一群年纪更大的孩子围殴的时候，游离赶走了他们。

一开始那些人看见游离的时候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直到他们朝游离靠近，拿着一个类似手机一样的东西的游离身后，出现了几只非人般的眼睛。

那些孩子很快就被吓跑了。

尽管后来游离告诉他，那个异能形成的眼睛，在那个时候其实除了会吓到人之外没有任何杀伤力。游离再长大一些后，异能才有了一些能让人无端产生恐惧情绪或是幻觉的效果。

他们一边尖叫喊着“怪物”一边慌张地手脚并用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但许应澜很不满那些人对游离的称呼，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以被称为“怪物”呢？所以后来许应澜把伤养好，做好了充足准备后又去找了他们，把他们揍了一顿。

也是那次见面后许应澜才知道，原来游离早就发现他在画室外面偷看了。

帮忙收拾好餐桌的许应澜刚要开口，就听见自己的终端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信息，微微皱眉。

又是北街区的事。

关闭终端，他充满歉意地看向游离，“抱歉，是北街区的事情，我可能得先离开一下了。”

“没关系，你先去忙吧。”游离把那部手机放进新的外套口袋里，看向许应澜，“需要我帮忙吗？”

“不，我去‘镇压’一下就可以了。”许应澜在门口朝他挥了挥手，“记得好好吃饭和休息，回见，游离。”

“……我知道了。”游离略显无奈地应了一声，“注意安全。回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