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想起来,宋晏宁便忙嘱咐道:“丞相大人那件披风,等快要郡主及笄宴的前两日定要记得熏香,还有那熏香,我总觉得不若做香包罢。”
“那,姑娘要自己绣?”岸晓顾虑问道。
宋晏宁一怔,之前想着能在人面前邀功,博个心灵手巧的名头,便跟着几个丫鬟学做桃花的熏香,只是到底没做过这些,做出来连她自己都闻不出味儿来。
“.........”她话的意思倒也不是她要绣,刚要反驳,见屋里在忙活其他事的丫鬟均抬头望着她有惊讶,有些新奇。宋晏宁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当然是你们绣”几个字。
遂“嗯。”了一声,多少有些不情愿。
执月放下熨好的衣裙,小声感叹道:“姑娘何曾这般用过心,果真是......”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几个丫头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动声色对视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宋晏宁还是起身梳洗一番,先去闲云堂给祖母请安。
因着是在自己家中,用不着多隆重,就着一身缃色描画长裙,上衣是见姜黄交领缎棉绣一虎奴在杏树下扑蝶的,圆滚滚的身子用金线黄线等,明暗交织,憨态可掬。
浅黄与姜黄都泛着暖意,称得人气色极好。头上挽着一个双丫髻,在簪上白玉响铃玲珑簪,几排珍珠小钗,更加玉雪可爱,讨喜的很。
“姐儿可确定挑选这几样物件儿了”见姑娘收拾好,岸晓和岸雨各执一个盒子跨进屋里,岸雨过来确认似儿的问道。
其实三姑娘和四姑娘的见礼昨儿就依着宋晏宁的意思去小库房挑拣好了,只是寻常的累丝银簪和青玉簪,宋晏宁的小库房多是精巧的物件儿,这几件倒是不常见。也不像是向来出手大方的姑娘会给人的见礼。
而给二姑娘的小匣子里,放着的却是件腊梅白玉圆镯,触手生温,玉色极好。
只是姑娘之前待二房不是一般的亲厚,说实话,几位丫鬟都有些不适应宋晏宁的转变了。
“侯府庶出一脉的庶女,担不起多厚重的礼。”宋晏宁由着执画挂腰配,眯着眼懒洋洋道,面上多了些骄矜。
往年她给她这俩位庶堂姐准备的那些礼,拿去送哪家的贵女生辰也是使得的,自然是厚重了。
“奴婢省得。”岸雨应下,见姑娘这般像是想通了,想了想还是没开口,姑娘能明白自是极好的。
要真算汀州有恩情,自然有二老爷二夫人,旁的庶女也以恩情自居,倒真是不知数。不过他们一家的“恩情”,宋晏宁真是没齿难忘呢,岂敢不报。
还没踏进屋里,就听着闲云堂里传来阵阵笑声,应该是小辈都到齐了。
嬉珠刚带着个丫鬟端着茶水出来,见宋晏宁过来一喜,忙见礼,道:“五姑娘过来了,老祖宗正念着姑娘呢。”
“嗯,嬉珠姐姐先去忙吧。”
越靠近花厅,渐渐听清了人声:
“五妹妹还未过来吗?果真是跟以前一样,贪睡得紧儿。”一身打趣的娇笑声传入耳朵,宋晏宁一想,正是她的四姐姐宋苡绮,性子活泼的紧。
“哦?倒是没曾听声声说过,以前如何?”老夫人慈笑问道。
“以前........”
“祖母,君子背后不言人,怎的乘着声声不在就说起人来了。”宋晏宁哼哼笑道跨入花厅,打断了四姑娘宋苡绮的话头。
此言一出,宋苡绮一顿,方才宋晏宁的“君子背后不言人”,倒是有些说她像小人长舌妇一般抖落别人的糗事,面色笑意顿了顿。
宋晏宁一见一屋子的公子姑娘,倒是大房二房各坐在一侧。
宋府的三姑娘宋苡熙,年十六,性情上心思有些敏感,瓜子脸柳叶眉加上安静的性子,衬得人极为娴静与世无争,今日一身桂子绿齐腰袄裙,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
方才讲话的是四姑娘宋苡绮,面容娇俏,给人感觉活泼开朗,今日一身粉霞绣海棠的交领长裙,外面罩了件儿橙色短袄。
屋内人皆循声看过来,见宋晏宁一身暖色,玉面粉腮,头上朱钗寻常见,但皆是上等好物。再加上糯糯娇娇的音调,随处可见养尊处优的娇贵之感。
“哎呦,瞧瞧,声声这便过来了,谁敢说你这小顽坏话?”老夫人见孙女过来,伸手接过收宋晏宁的双手,让她坐在自己下首那个空着的位子上,笑着哄道。
左右两边各空了首位,左边分别是宋苡岫,宋昭和宋舒,宋舒和往日一般见人低声唤了句“五姐姐”便不出声了,倒是宋昭近日格外亲近宋晏宁,见人坐在二姐姐的上边就耐不住起身过去,又被宋苡岫使眼神给制住了。
宋苡绮见往年跟在自个儿身后捧着,巴不得让她们带她出去见见世面的宋晏宁今日一来不仅下了她的面子,跟大房那庶出的五公子安抚两句也不见看她跟三姐姐一眼,面色逐渐挂不住笑,才她们跟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老夫人才笑笑,她以来便喜笑颜开了,这笑意别提多深。
宋苡绮扯嘴笑了笑:“哪能在背后议论五妹妹啊,方才也只是说五妹妹嗜睡,身子大好了,想起往日在汀州府中,五妹妹常睡到日上三竿,错过了宴会那事……”
宋晏宁闻言笑了笑,不置一词,她常年喝药调理,汤药用多了自然嗜睡。何况那次是她们自己同汀州府的府君千金不对付,也没提前告诉她要去赴宴,回头便是以她贪睡错过了时辰为借口没去成宴会了。
“哦?竟还有这种事?”老夫人笑意浅浅听着。
“自然——”话未说完,旁边的宋苡熙忙说道:“其实这原是一场误会,那日是院里的丫鬟忘记传话了,说来还是怪这院中的丫鬟懈怠。”
方才她都见老夫人笑意有些沉下来了,四妹妹还在一边没眼力见的编排,要是她不叫住,还不知老夫人怎么发作呢。
一直坐在宋晏宁下边一个位子的宋苡岫捏着帕子淡淡出声道:“两位妹妹既然知道是丫鬟的过错,那日后便不要再说了。好在来京都之前都将这些不守规矩的丫鬟都打发了,这侯府丫鬟婆子守规矩得很,往前那些误会是不会再出现的。”
宋苡岫轻柔的嗓音一落,绕是宋苡熙都变了变脸色,这话有指桑骂槐之意呢。况且,说是侯府的丫鬟婆子守规矩,要是往后再在哪儿听闻这些言语,那定是她们两人传出去的了。
两人虽心里不爽利,但面上也只得喃喃回道:“二姐姐说的是。”
宋苡岫虽说是在大房那家不成器的,于老夫人也不算嫡亲孙女,但是时常来闲云堂侍候老夫人,老夫人也是感她心孝,多教导了些。老夫人对这些庶出的孙辈,也是就属待她和善些了。
宋苡绮反复被落了挂,只暗自绞紧了帕子。二姐姐虽然是大房那家的,可是自小都在定远侯府长大,虽然大家都是侯府的庶女,但她见识多,又在老夫人跟前养了几年,气度与她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宋苡绮不禁细想,要是她没有跟着爹爹下江南去汀州,自小长在侯府,怕是比宋晏宁还恣意罢,连老祖宗也会多偏爱她几分的。
“这话对了,你俩刚回来,须知谨言慎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京中多贵人,昭仪娘娘方怀上龙嗣,切记谨言慎行,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规矩。”宋老夫人看两人一时低头无话,知是敲打到了,便缓和继续说道:
“你们刚来,要是有些什么不喜欢的,住的用的不惯的,只管告诉夫人,什么紧缺着也只管说就是。”
两人均点头道知晓了。
这时宋晏宁才放下茶盏开口道:“两位姐姐回来是件儿热闹的事儿,晏宁也就简单的给两位姐姐备了些见礼。”
说着岸晓从宋晏宁后面递出两个紫檀木匣子。
宋晏宁接过,走了过去分别为递出去,宋苡绮见这木雕的盒子颇为精巧,一看便是份量不轻,忙起身接过,随着动作轻晃,腰间环佩轻响,颇为悦耳。
宋晏宁闻声往人腰上暗暗看过去——腰间坠着块儿白玉镂花祥云禁步,另一边黄色络子上挂着枚玄玉佩。
宋晏宁眼神一凝,这是,据为己有了啊。
坐回位子上,后面的丫鬟又拿了个楠木盒,宋晏宁侧身道:“今日也想着送二姐姐一份,往日二姐姐送的香囊晏宁还没回礼,只盼二姐姐莫要嫌弃才好。”
宋苡岫性子好,见自个儿的盒子没两位妹妹的贵重,知她们更亲厚一些,也笑意盈盈的收下了。
见二姐姐的盒子便知不怎么贵重,宋苡绮刚被二姐姐下了面子,现在倒是心下得意,翘起了尾巴。到底是记得她们二房的恩情,送礼也贵重些,还跟往年一般识礼数嘛。
原先见五妹妹不像在汀州那会儿骨瘦如柴,怯怯懦懦,如风便吹得倒一般,变得通身气度非凡,让人移不开眼。原先还有些不舒服,现在心下也熨帖不少,顿时继续活泼着打起话头继续说笑,不见宋晏宁面上划过的别有深意的浅笑。
岚嬷嬷从屋外进来,通禀道:“老夫人,那边膳食备得差不多了,夫人让奴婢来请老夫人和各位姑娘公子移步。”
家宴一般是设在闲云堂的膳厅,因着是在自己家里,男女大防不用多讲究,没设屏风垂帘,只让男眷女眷分开。
宋晏宁搀着老夫人过来时,男眷差不多都到了。
宋孜宋速和宋至几人早已在一旁谈笑风生了。宋至现今是从六品翰林编修,今儿刚下值,还着着一身青袍官服,称得人爽朗温和,三年前已经和齐家的小女儿议亲,因议亲后齐家姑娘便守孝了,婚期被耽搁下来了,想来也是快除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