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青鸾 第70章 第 70 章

定好婚服后元出尘心情轻松许多，悠哉悠哉地在月色下散步回了无名殿，刚一踏进宫门就见眼前扑来一抹青光，下一刻便被风照卿扑倒在地上。

“你终于回来了……”风照卿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抱着元出尘不肯撒手。

“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元出尘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他一开口，风照卿就觉得不大对劲，撑起身子上下打量他，不安道：“你受伤了？”他连忙将元出尘扶起来，想看看他身上可有伤处，却被元出尘拦住了。

元出尘心底有些惊慌无措，万万没想到风照卿居然一眼就能看出异样来，但面上还是装作淡然自若的样子，轻笑道，“虽然几乎没有人会来无名殿，可你在宫门口就扒我衣服也不好吧？”

风照卿却没心情理会他的玩笑，一言不发地拉着他往里走，一关上门就脱了元出尘的衣服。

元出尘很主动地转了一圈让风照卿可以看清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细节，然后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吗？我真的没事。”

虽然元出尘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可风照卿就是能感觉到他与从前相比虚弱了许多。他从前在战场上也见到过这样的情况，那些兵将虽然表面上无碍，但其实修为已经折损了，而这伤如果不在灵体上，那么……就只能是伤到真身了。

他二话不说便施法查探元出尘的真身，元出尘呼吸一顿，根本来不及阻止，残破不堪的真身就已经显露在风照卿面前了。

“怎么会……”风照卿怔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盯着元出尘，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发颤，“你到底去做什么了？为什么只剩半个真身了……”

元出尘低下了头，不知该从何解释，握着风照卿的手说道：“照卿，我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只是现在还没办法和你说清，再过段时间我一定把一切都告诉你。”

他言辞恳切，风照卿没办法在知道他刚受了重伤的情况下还纠缠不休地逼他解释，可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放下心。

他调整呼吸，道：“出尘，我并非要你做任何事都向我说明，但……你莫名受了如此重的伤又不肯说出实情，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明白你的忧虑，但是请你一定相信我，再过不久，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走出这个牢笼，让你重新在九天之上自由翱翔，再没有人能拘束你。”元出尘认真道。

可他越是这样说，风照卿心底越是不安。拘束着他的人是天帝，元出尘要如何才能带他离开？

他觉得自己很清楚答案是什么，却不敢去揭开那层纱，不敢去想这件事的后果会是怎样……

风照卿思忖半晌，终是妥协了。他拉着元出尘的衣袖，声音微颤道：“你们……可有把握？”这件事情若是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元出尘顿了顿，知道他已经猜到七八分了，点了头。

“好……我大哥他，是个好人。”风照卿低低说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但他知道元出尘会明白他的意思。他对青鸾神族并无甚感情，甚至还带着许恨意，但风牧林与其他人不同，他不希望纯良之人受到牵连。

“嗯，我知道。太子殿下在东海从不主动插手水族事务，龙王也很欣赏他。”元出尘说道，希望这回答能让风照卿安心。

风照卿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道：“那就好。”

看着风照卿的强颜欢笑的样子，元出尘心里竟有些抽疼，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明明他才是受伤害最深的人，却还时时刻刻在为别人忧虑……这世道何时才能偏爱他一些？

——

这一个月来，洛胤也时常来无名殿查看风照卿的情况，风照卿起初有些担忧，但看他每次都掩饰不住地喜形于色，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三殿下无须忧虑，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再过几日就可痊愈了。”洛胤微笑道。

风照卿闻言，心松了松，道：“这些天真是麻烦洛胤上神了。”

“不必客气，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谢……”洛胤说没说完，旁边的元出尘倏地脸色一变，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往他手臂上一拍。

风照卿有些茫然，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什么？”

洛胤见元出尘这反应，便改口道：“没什么没什么，三殿下您身份尊贵，不必如此客气的。”

风照卿自嘲一笑，道：“您说笑了，我不过就是个挂名的皇子，得您如此费心照料，实在是感激不尽。”

“三殿下曾救过出尘一命，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洛胤站起身，向风照卿告辞。

元出尘送他到宫门口时，洛胤回头看了看，确定风照卿听不见他们谈话，便小声道：“你还没跟他说？”

“……还没。”元出尘道。

“你在磨蹭什么呢？等你义父复活，龙族与青鸾神族之间免不了要有摩擦，若两族只是明争暗斗那还好说，万一真打起来，你准备再拖多少年才与他修成正果？”洛胤替他急道。

“可义父还没回来，他于我有养育之恩，此等大事怎能不与他事先说明呢？”元出尘道。

洛胤无奈地甩了甩袖子，道：“你还真是他养大的孩子，和他一样墨守陈规。罢了，你愿意等就等吧。不过，你们这两日暂且不要下界去了，后日便是佑启苏醒之日，灵魂剥离宿体，于殿下而言是个很痛苦的过程，这两日让他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是……”

目送着洛胤离开，元出尘站在门口望着天空久久未动。

后日便是最后期限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告诉义父自己要向风照卿求亲的事情，一想到那一定会是一场盛大的婚宴，他的心就抑制不住地飞扬起来。

不过，龙族与青鸾神族之间究竟会如何呢？义父的死是否与天帝有关，很快就会分明，若当真是天帝陷害义父，以义父的脾性自是要将天帝的罪行公之于众，届时天帝名誉扫地，必会退位，由风牧林继位，他或许能修补好龙族与青鸾神族之间的嫌隙。

“出尘。”

元出尘正想得入神，听见风照卿叫他连忙回头向他走去。

“你在看什么呢？”风照卿问道。

元出尘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想到你过两日就可痊愈，心里高兴。”

风照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总觉得有千言万语想对元出尘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想对他说谢谢，但这话他已经说过许多遍了，况且他早已以身相许，若再道谢反而有些生分。

“出尘，”风照卿抱住他的腰，抵着他的额头，认真道，“我心悦你，我爱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永不分开。”

元出尘微微一僵，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们在凡界度过了几百年，类似的情话说过无数句，可在这一刻，元出尘知道这句话的意义与从前大不相同。

从前这句话是互表心意，是情不自禁情难自抑，现在这句话，是承诺。

风照卿知道自己就快要走出这座曾经磨灭掉他意志的宫殿，结束这段黑暗的生活。他不会对这里有任何留恋，但曾经在此地陪伴他的元出尘是例外。

“我也是。”元出尘吻上他柔软的双唇，带着湿润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贪心地用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唇瓣，缓缓探入。

——

见风照卿合衣在床上睡下，元出尘便赶忙回西昀神宫炼丹。他那日听师父说灵魂脱离宿体会让风照卿非常痛苦，又回想起自己莽撞地拿海灵珠去抽离风照卿的一部分灵魂时他痛苦的表情，便克制不住地生自己的气。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让风照卿受伤了。

他整日窝在西昀神宫不眠不休地炼制丹药，想要尽自己所能让风照卿的痛苦减轻一些。

眨眼两天的时间便过去了，元出尘的丹药也炼得差不多了，应该刚好可以让风照卿用上，他向来不是很会起名字，想了半天，随便起了个名叫“自在丸”，他自己也知道这名字听起来不大能上台面，跟风照卿介绍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名字起得不怎么样，但效果绝佳。今夜师父就要来帮你疗伤了，他说过程会有些痛苦，你先服下一颗，到时候应该会好受些。”元出尘道。

风照卿点点头，乖巧地服了自在丸，瞬间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他眨了眨眼，对上元出尘洋洋得意的神情，绽了一抹灿烂的笑，竖了个大拇指。

子时洛胤翩翩而至，先给风照卿扎了几根针，让他昏昏睡下，然后变出了一朵莲花。这朵莲花无论是花瓣或是叶片都有两种不同的颜色：一部分花瓣透粉无暇一部分花瓣洁白如玉，一部分叶片墨绿一部分叶片翠绿，看上去像是由两朵不同的莲花合并而成——正是洛胤帮元佑启重塑的灵体。

洛胤捏了个诀，一道金光打在莲花上，金光包裹下，莲花茎叶瞬间延伸生长成身体四肢的模样，花瓣颜色渐渐褪去，变成皮肤覆在其上，眨眼功夫就化作了元佑启的模样。

“出尘，你帮我护法，我要把你义父的灵魂转入灵体中了。”

“是。”元出尘有些紧张道。

金光没入风照卿眉心时，他的青鸾印记霎时迸发出刺眼的青光，这是他本能地在抗拒灵魂被暴露出，洛胤和元出尘立刻凝神运气，将其压制。上一次有海灵珠加持，元出尘独自剥离一部分风照卿的灵魂尚且还支撑得住，如今他们师徒二人齐上阵都觉得压制得十分困难，额间皆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元出尘看见风照卿眉头微蹙，微微走了神，他担心自己的自在丸没办法完全消除风照卿的痛苦。

“出尘！凝神！”洛胤低喝道。

元出尘回过神来，干脆闭上了眼睛。这个过程绝对不能出差错，否则照卿和义父都有危险，他不能分心。

他们二人都用了九成的功力才终于压制住了风照卿，那道金光在风照卿体内游走，停在心口处徘徊，片刻后，一条黑龙从风照卿的心口跃出，与此同时风照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吟，让元出尘不禁心一揪，将眼睛闭得更紧了些，在心里默念着：不会有事的，马上就好了，照卿，再坚持一下……

那条黑龙周身散发着黑色的雾气，洛胤看着它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心下忽然升腾起了一股淡淡的不安，但下一刻，黑龙盘旋飞舞到他面前，在他鼻尖轻蹭了一下。

黑龙虽没有实体，但洛胤依然因为它的这个动作而兴奋得浑身发颤，那莫名的不安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莲花化成的灵体散发着柔和的微光，黑龙在洛胤灵力的指引下没入其中。下一刻，金光散去，洛胤期盼地半跪在元佑启身边，抓着他的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这手原本是冰凉僵硬的的，后来渐渐有了温度，洛胤连气都忘记喘了，直到元佑启睁开了眼睛，他才终于支持不住，趴在他身上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