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青鸾 第53章 第 53 章

青龙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等风照卿和元出尘回到天狱宫时，涂山姝宁已经被捆仙索五花大绑，跪在堂上。

元出尘面无表情看着她，冷冷开口道：“你上天界时间也不短了，应该知道进了天狱宫没几个人能站着出去。不过我也并非传闻中那般残暴，我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我便不会太为难你。”

涂山姝宁在下面缩成一团，不敢抬头也不敢回话。

“涂山姝宁，你可曾给过玄武一张改良过的桃花符？”

“给过……”她始终低着头，紧张地肩膀微抖。

“那改良的画法，你是从何得来的？”

“是，是白虎狱官告诉我的……”

“白虎为何要告诉你？我不曾听闻白虎与香火琳宫的人有私交。”元出尘的语气始终平淡无波，却又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因为，因为……”涂山姝宁本就磕磕绊绊说不清话，忽见元出尘手里寒光一现，喉头一哽，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风照卿适时开口威胁道：“你最好从实招来，奴针不是你能受得住的。”

涂山姝宁眼眶微红，瞪着那根闪着寒光的银针，道：“因为我下凡散缘时，亲眼目睹他将修复秘籍交与族人，他为了让我替他隐瞒便将桃花符的画法告诉了我。”

元出尘漠然地看着她，很难猜出他究竟是否信了这番说辞。淡淡道：“那你为何将他用在玄武身上？”

涂山姝宁慌乱无措道：“我我只是，我只是想练手……我没有恶意！我也不知道那符咒竟有反噬的效果。”

“你对那桃花符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被贴上桃花符的人，会对第一眼见到的人倾心，痴心不改。”

原来如此，看来是那日玄武出门还礼时被涂山姝宁贴上了桃花符，后来见到了繁祺玉，在符咒的作用下“爱”上了繁祺玉。可这终究并非玄武本心，符咒骗得了外人却骗不过玄武的情丝，那缕因为九阎王而渐渐变深的白发，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又回到了起点。

风照卿与元出尘对视一眼，两人大约是想到一处去了。他走到元出尘身边，低声道：“那日玄武与繁祺玉争吵，大约是符咒也压不住他对繁祺玉的厌烦了，所以才会被反噬。”

元出尘点头，又对涂山姝宁道：“你可知该如何揭下桃花符？”

“须得是他因桃花符爱上的那人才可揭下。”

这可就难办了，繁祺玉天上地下找了玄武那么多年，甚至还去贿赂了阴差，如今终于在某种意义上得到了玄武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见风照卿焦急蹙眉，元出尘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两下，轻声道：“别担心，我能解决。”

风照卿微微一愣，对上他自信的眼神，心忽然就定了。

“青龙，涂山姝宁与修符秘籍一案有关，将她交由西方武神审理。”元出尘道。

其实他并不是不愿意轻易对涂山姝宁动用奴针，只是这案子与白虎有关，即便他用奴针让涂山姝宁说出了能让白虎脱罪的理由，也未必能让人信服，只能全权交给赵羽审理，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先让玄武恢复。

“照卿，你去把繁祺玉带来，再摇铃让丰元把玄武带回天狱宫。”

“好。”

等到繁祺玉和玄武都到了天狱宫，风照卿才终于反应过来元出尘想做什么。

繁祺玉原本十分耐心地在屋子里等着玄武回来，可一见到楚流渊抱着他，脸色徒然一变，上前去就想把玄武抢过来，怒喝道：“你别碰他！”

楚流渊正想抬手一甩袖子将繁祺玉扇飞，元出尘就淡淡开口道：“文财神殿繁祺玉，退下。”

他面色悠然，手里还捧着一杯绿茶，用杯盖撇开茶叶，抿了一口。

话音一落，繁祺玉忽然觉得身体不属于自己了，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定住，丝毫不能抗拒，僵硬地转过身，回到了自己原本站立的位置。

“你！”繁祺玉气得发抖，却不能动弹。

“你什么你，这是狱神大人。”青龙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等楚流渊将玄武安放在床上，元出尘才又开口道：“文财神殿繁祺玉，去将玄武狱官身上的桃花符揭下。”

闻言，繁祺玉脸色一僵，旋即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在抗拒这威压般的狱神之力，可即使他使出了十成的功力也是徒劳的，在天狱宫内，无人可与狱神抗衡，他的抵抗毫无意义。

他僵硬地走到玄武面前，颤抖着伸出了一只手，对玄武心口一勾，那张桃色符纸便从玄武体内浮出，悠悠落在他的掌心。

风照卿指尖凝出一点光芒打在符纸上，符纸瞬间变成了灰烬，连同被燃尽的，仿佛还有繁祺玉千年无果的爱意。

几乎是一瞬间，玄武的面色就恢复了正常，元出尘为他把脉后给他服下了一颗仙丹，片刻后他便睁开了眼睛。

“凌云？”楚流渊和繁祺玉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

玄武睁眼先是看到了楚流渊，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撇过了头。

“他不想看见你，你赶紧滚！”繁祺玉一把推开楚流渊。

在座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风照卿不禁感叹：不愧是敢贿赂阴差的天界首富，连阎王你都敢推，真是不怕当场暴毙。

楚流渊竟也没生气，大约是更在乎玄武的情况，没时间与繁祺玉计较。

玄武见状，怒道：“我更不想见你，都出去。”

两人皆是一愣，不过楚流渊倒是很痛快地转身出了门，繁祺玉还想留着，被青龙瞪了一眼才讪讪地走了。

“玄武，你还好吗？”风照卿问道。

“嗯。”玄武轻轻应了一声。

“你好好休息几日，北方那些罪仙我会帮你处理的。”风照卿道。

“多谢。”

玄武的声音起来有些低落，风照卿和青龙看向元出尘，见他摇摇头，便知这不是受伤的缘故。

青龙猜他是在担心白虎的事，说道：“玄武，你身上的符咒是涂山姝宁从李紫叶的修符秘籍抄下来的，这事跟她也有关系，我已经把她带去给西方武神审理了，相信这案子很快会有进展，你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玄武的声音微微一扬，但还是有气无力。

青龙担心道：“你是不是还不舒服？”

玄武笑了笑，道：“狱神大人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我没事……就是有些难过。”

“为何？”青龙问道。

“在寒川洞的时候，我听得到你们的声音。”玄武说道。

风照卿和元出尘皆是一怔，一下子明白了玄武失落的原因，青龙却是摸不着头脑。

“说好了等我这一世死了再还给我的，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看着我和别人在一起，他就一点也不想争取吗？”玄武低低开口道。

风照卿轻叹一声，道：“仙途漫漫，他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你回去，他不希望你最后一世依然活得不够尽兴。”

玄武沉默了，他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半晌才闷闷开口道：“那他发现我喜欢上别人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放弃得那么快，我对他根本可有可无。”

“他是九阎王，”元出尘难得沉重地开口道，“他有自己要做的事，他不能因为情爱放下地府不顾。你若是对他可有可无，他何必找你那么多年？他想要的只是你过得好活得尽兴，他不在意你的好是否与他有关。”

元出尘觉得自己大概可以理解九阎王的想法，爱一个人并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不可，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笑容，也是一件足够幸福的事了，更何况玄武如今是仙官，根本不可能总是待在他身边。

在云梦泽时楚流渊曾对烛夙忆说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或许就是他看过太多为爱逆天道而行最后悲惨收场的故事，所以才不敢轻易去打扰玄武的生活。

“我在意！”玄武忽然翻身坐起来，哽咽道，“我为什么要把情丝送给他他不明白吗？我就是不想被天上这些仙官乱点鸳鸯谱和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共度几十年。我第一世夭折，去地府的时候只是一团鬼火，连个人形都没有，是他亲手带了我十六年教我一切，我只要他一个人！”

三人眼看着玄武情绪越来越激动，额前那缕白发也越来越黑，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那缕白发终于与他的所有发丝融为一体。

风照卿不知为何忽然想笑，挪了一步躲到元出尘身后，元出尘扭头看了他一眼，也无奈地笑了笑。

青龙大概也把故事拼凑出来了，但是这风月之事他没经历过也从不感兴趣，只能愣愣地给玄武递张手帕。

玄武接过手帕却没擦脸，咬牙切齿地一把撕了，对着映在门上的那个高大身影喊道：“楚流渊，你就是个背信弃义的混蛋！”

三人这次没再倒吸一口凉气了，不约而同识趣地转身离开了屋子。

在看到低头在门口“罚站”的楚流渊时，元出尘轻声道：“还不进去？”

楚流渊长吁一口气，道：“多谢。”

“他毕竟也是我手下的狱官，这是我该做的。”元出尘说完便和风照卿一同往外走去，他还得去问问白虎的情况如何。

“等等。”楚流渊忽然说道。

“嗯？”元出尘驻足回首。

“先天帝的事……我会帮你的。”楚流渊道。他不喜欢欠别人的，这次玄武能平安度过这一劫确实多亏了元出尘。

元出尘和风照卿皆是一怔，但元出尘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像是生怕九阎王反悔似的，连忙道：“那就多谢九阎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