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说,吾儿昨日已将彩礼尽数送到舒将军府中?”楼至下完一子,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楼霁,没什么情绪。
“是的父皇。”
“可有不满?”
楼霁搭在腿上的手掌在衣袖里握拳,很快又松开,“儿臣不敢,父皇操心儿臣婚事,儿臣心怀感恩。”
“你方才那一子已经将路堵死,往后要如何走?”楼至看着楼霁斟酌许久后下的一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儿臣棋艺不精,这么多年还是不比父皇。”
“你可知身为君王最忌惮什么?”
“儿臣不知。”楼霁每一句话都回复的很有分寸,尽力守好身为臣子的本分。
“情义。”二字一出,楼霁这才抬头,看向面前已入知天命年纪的楼至,眼神深邃。
“你已经输了。”楼至没有顾及他的眼神,而是继续将自己认为是最后一步的棋下完。
“父皇的话可能说太早了。”说着,楼霁又下一子,楼至看过去,另辟蹊径,大局已定。
“与父皇的看法相反,儿臣以为,情义才是通往权力的必经之路,它未必是将路堵死,也许是让往后的路更加顺畅。”
两人隔着棋盘,眼神交汇,楼霁并没有避开,而是选择直视。
“朕累了,今日就到这吧。”曾言眼疾手快托住楼至的胳膊,楼至有些力不从心的起身。
楼霁起身,躬身行礼直到看不见楼至的身影。
“王爷,我们要不要再去盛宏太医那里把把脉再回府啊?”找赵平和楼霁脸色不太好,提议道。
“不用了,看多少遍也无济于事,无非是多带点药回去。”楼霁看向身后楼至的寝殿,嘴角微扬,无声地冷笑,随后转身,“走吧,回府。”
“陛下可是有心事,臣妾愿意为陛下分忧?”冷宛娘娘倚靠在楼至胸膛上,贴心地说道。
“朕在为霁王的婚事操心。”楼至叹气,实则是在回想今日楼霁的话。
“陛下不是将那舒画将军赐婚给了霁王嘛,难道说那霁王不乐意?”
楼至松开抱在冷宛腰间的手,坐起来,“朕这三子明显是对朕的赐婚不满,字里行间都在抱怨朕。”
“霁王怎敢的?他知道外界都是怎么传他的嘛,一个病秧子,陛下您如此操心他的婚事,他不感恩,怎能还怪陛下呢?”冷宛娇滴滴地替楼至打抱不平。
楼至没回应,冷宛又凑上前,“陛下,既然霁王不愿意娶那舒将军,不如,您将舒将军赐婚给谆儿吧?”
楼至看向身旁的女人,这二十多年,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依然是那么勾人,反观自己,已经老了,很多时候力不从心,但是他的心未老,知道身边的人都在打什么主意。
“你看中的到底是舒将军这个人,还是她手中的权利啊?”楼至冷冷地瞧了她一眼,不带感情。
“陛下怎么能如此想臣妾,那谆儿如今也已经二十有二了,作为娘的,臣妾想为他寻个称心如意的姑娘不是应该的嘛?”冷宛将自己说的委屈。
“朕不管你打的什么注意,舒将军和霁王的婚事都是板上钉钉了,霁王也已将彩礼送到她府上了。”
“臣妾也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就是还望陛下也多操心操心咱们谆儿的终生大事。”
“睡觉吧。”楼至没有回答冷宛的问题,转身躺下,冷宛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在楼至看不见的地方彻底冷脸。
远在宫外的舒画若是知道宫里的娘娘都如此热衷于将她和自己的儿子绑在一起,还不知道是喜是忧。
那日楼霁离开后,舒画倒是过了几天清静日子,谁料没几天,皇上的圣旨又到了她家中。
“奉天成渝皇帝诏曰,霁王楼霁与将军舒画二人郎才女貌,为了国家的繁荣和家族的美满,朕今日为二人赐婚,七日后订婚,钦此。”
将军府
“微臣领旨。”
“舒将军快请起。”曾言将圣旨交到舒画手中,舒画看着手中的东西皱眉。“陛下是要求我们七天后订婚?”
“是的,陛下特意找人算了,是根据您和王爷的生辰八字来的,那一天是个吉日。”生辰八字?舒画看着这道圣旨,在心里冷哼一声。
“我知道了,谢谢曾公公。”
“咋家告退”
曾言离开,白枝走到舒画身边,“陛下怎么会如此着急为您和王爷订婚?”白枝觉得太快了,这才刚收到彩礼不久。
“怕夜长梦多吧。”这话白枝没听明白,舒画倒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行了,都到这一步了,想逃也逃不掉了。”严格算起来,从她回都城到现在,前前后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收到彩礼和订婚的圣旨了,看来这楼至是早就盘算好了,舒画暗想道。
霁王府
“儿臣领旨。”
“王爷请起,陛下说,要王爷近日常去宫里让太医瞧瞧,毕竟宫外还是比不上宫里。”
“还请曾公公转告父皇,多谢父皇关心,儿臣记下了。”楼霁微微点头。
“王爷,大婚当前,陛下也是希望王爷能保重身体。”这话定然不是楼至说的,而是曾言理解的话里的意思。
“公公放心。”楼至这个老家伙,哪怕曾言在他身边跟了二十几年,他也从未对他推心置腹过,楼霁在心里嘲讽道。
曾言离开后,楼霁站在后院里,迟迟没有动作,只是望着那棵银杏树,入秋后,它的叶子开始泛黄,已经有掉落的了。
“王爷,需要我找人将落叶清扫掉吗?”赵平和见楼霁看的入神,以为他是在看地上的落叶。
“不必,将这些落叶一并扫到树根旁的泥土上吧。”掉落的叶子反而可以重新成为它的养分,使它来年生长更茂盛。
“好的王爷。”
皇宫内,冷宛寝殿。
“母后,您不是说劝父皇为三哥和舒将军解除婚约吗?”四皇子楼谆急匆匆的往冷宛寝殿跑来,未见其人见闻其声。
“参见四皇子。”
楼谆摆手,“母后呢?”没有听见冷宛的声音,楼谆问婢女。
“娘娘说,如果四皇子来找她,就现在殿内等候,娘娘一会就过来。”
楼谆朝自己往常的位置坐去,“母后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娘娘未曾告知。”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冷宛赶了回来。
“四皇子,娘娘回来了。”楼谆听言,下座,赶紧迎上去,“母后,您怎么才回来,儿臣都等不及了?”
“母后都知道你今天要来找我,这不是让婢女告诉你,让你等着嘛。”冷宛带着宠溺的语气,楼谆扶着她的胳膊,往里屋走去。
“在外面看好,只要有人来,立刻通报。”冷宛进去前向门外的丫鬟叮嘱道。
“是,娘娘。”
“母后,你去哪里了?不是说好让父皇给舒将军解除婚约和我订婚的吗,怎么父皇连圣旨都下了?”
“你这孩子,解除婚约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现如今两人订婚的日子都订了,看来舒将军这枚棋,是用不上了,还得靠我们自己。”冷宛遗憾叹息道。
“可是父皇如今越来越重用楼前,就连白江运河的工程都准备全权交给他,我们还能从何处下手?”
“既然把白江的工程全部交给他,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冷宛朝楼谆招招手,楼谆凑过去,听力冷宛的计划,心生疑虑,“这能行吗?要是被父皇发现,会不会.......”
“谆儿,你既然想要成大事,就得敢,你以为你父皇是怎么走上那个位置的,如果都像你这样犹豫,那也不存在如今的云楼盛世了。”冷宛最看不得楼谆这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如今还在宫内的皇子也就楼谆和太子,至于楼霁,一个病秧子,没人把他看在眼里。
剩下的就是楼翊,翊王,比楼霁还要早一年立府,早些年常在外出征,既没有楼谆的优柔寡断,也没有太子的软弱,做事当机立断,若不是楼前是嫡长子,恐怕楼翊才是楼至心里的最佳继承者。
“母后,儿臣记住了。”不过好在楼谆听劝,很多时候冷宛都是一点就通。
“办事利索点,处理干净。”冷宛叮嘱道。
“放心吧母后。”
订婚前一日,朝堂上。
“既然无事启奏,那朕就宣布件事情,朕准备将白江运河的工程全权交给太子,众爱卿可以异议?”前面说了一堆无用的事,楼至早就听得不耐烦了。
“陛下,太子对工程一事没有经验,臣以为,应该再安排一位大臣辅佐太子殿下。”说话的人是冷宛的亲哥哥冷文石。
舒画上前,“陛下,臣常年领兵,对指挥和策略有经验,就让臣辅佐殿下吧。”
“陛下,儿臣以为舒将军却是合适的人选。”楼前附和道,舒将军的能力不容小觑,正如母后所说,如果能将舒将军任为己用,说不定更能稳固他的地位。
“陛下,儿臣也以为舒将军可以胜任。”楼前上前舒画倒不奇怪,现在就连楼谆也上前说话,舒画皱眉看向楼谆,楼谆的表情倒是平静,看上去像是真的想让舒画辅佐楼前。
“霁王,你以为呢?”楼至看向楼霁,他已经许久未上朝了,今日倒是来了。
“儿臣以为”,楼霁停顿,看了一眼舒画,“舒将军即将与儿臣订婚,大婚当前,应该将心思放在婚礼上。”
此话一出,议论纷纷。
“是啊,舒将军马上为人妻,再抛头露面恐怕也不合适。”
“确实,还是霁王想到周到。”
“那也未必,舒将军本就是女将,这些年在军营里,也确实立下不少战功,如果仅仅因为她要成婚了就不能抛头露面,对于云楼来说可谓是一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