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陵越的指点,静下心来,回忆那本书的样子,开始有的放矢。
陵越则走去一边,找了有矮几,有蒲团的地方,又端了一盏烛台来放在矮几上,再盘腿坐下。将手中的书放在矮几上,右手手肘放在矮几之上,以手支头,借着烛光,闲闲翻阅。
夜风透过窗户吹来,令烛火闪动。
陵越眼前也有了光影的变化。
如此模样,当然看书是费眼睛的。
索性,陵越看向了那因风而跳动的烛火,脑中竟回忆起了陵阳向他叙述的当时天墉城藏经阁可能打斗的经过。
鹰眸中的光浮浮沉沉。
就连充斥在耳边的那急切的翻书声,都成了这烛光之舞的陪衬。
夜风变大了些,吹得他面前的书都沙沙作响。
或许是那烛火吸引了他,就连眼前的书页胡乱飞动,都难扰他那深邃的目光。
忽而,一声惊呼:“找到了!”
陵越缓缓收回目光,回过头去:“找到了?”
百里屠苏拿着书,急匆匆赶到陵越身旁坐下,将手中的书递去:“嗯,就是这本!《灵阵异闻录》!”
陵越借着烛光,细细看了一眼百里屠苏手中的书,又伸手拿过,随手翻了几页。
百里屠苏的杏眸亮晶晶的:“幸好找见了~这样,我或许就能找到答案了!”
陵越缓缓将书合上,温柔地看向百里屠苏:“既然找到了,我们就去说上一声,当做借阅。时间也很晚了,我们也该早点休息了。”
听闻陵越此言,百里屠苏想起陵越还在养伤,遂拿过陵越手中的书,应道:“好~”
陵越随手合上桌上的书,熄了烛台,与百里屠苏一道离开。
回程途中,竟遇到铁柱观的门人给四人引路。
陵越定睛一看,心下微微一惊。
竟是陵皎他们?!
这...
百里屠苏看着陵越停下了脚步,也跟着停下脚步,顺着陵越的目光看去。
但此时夜色深黑,铁柱观又不如天墉城般灯火通明,对人也看不真切,只是隐约觉得那几个人有些熟悉。
陵越心下有些疑虑,当即加快了脚步,往那四人的方向而去。
百里屠苏心下疑惑,却也跟上陵越的脚步。
距离那四人约莫还有半丈之时,四人其中一人突然停下,遥遥一礼:“见过长老。”
其余三人一愣,跟着一礼:“见过长老。”
陵越放慢了脚步,缓步过去:“你四人因何前来?”
待得陵越距离近了,为首的陵皎才端着揖礼道:“芙蕖师姐于静室之中算出狼妖封印有隙,禀告掌教真人。掌教真人便令我等特来相助。”
陵越在距离陵皎有五步远的时候,停下脚步,微微颔首。
而后看向领路的铁柱观门人:“可否借茶室一用?”
引路的门人也极是聪慧,听闻这等对话,便已经明白,这是他们天墉城的人,有自家话要说,遂低头应道:“可。”
展臂一侧身:“长老,请。”
而后,便在前方引路。
陵越上前,走在了前方。
百里屠苏跟去。
陵皎待得百里屠苏已经走到了陵越身侧去之后,这才领着其他人跟上。
引路门人特地给陵越他们选了个僻静的茶室,引着众人入内之后,这才上茶。
做好接待,而后这才离了去,将房间留给陵越等人。
待得铁柱观的人离开之后,陵越将几人细细一看,拿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眼睫轻微低垂:“芙蕖算到了什么?”
陵皎低眉垂眼道:“恐封印将破。”
陵越一怔,将手中茶杯放到茶桌上,手却并未离开茶盏,转头看向百里屠苏:“屠苏,这狼妖异常强大,绝非善类。上次前来修复封印,合铁柱观众人之力,都颇为费力。此次,若真如芙蕖所言,怕是...”
皱紧了眉:“尤其...”
百里屠苏一下明白过来陵越的未尽之意,极为认真地看向陵越:“我这就回房,定能寻个稳妥之策。”
陵越重重一点头,又拍了拍百里屠苏的肩头。
百里屠苏紧抿着唇,冲那四人微一点头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待得百里屠苏走后,陵越的霄河剑竟似那登徒子般,从开着的窗破窗而入。
来到陵越手边,甚至都不需要陵越做出什么动作,便自剑柄末端飘出一抹冰蓝,将整个茶室笼罩。
但光亮却极为淡色,几乎瞧不见。
陵越看了斜倚在茶桌边上的霄河剑一眼,眼底不知晕着怎样的色彩,抬眼看向众人:“现在说话安全,你们查到什么了?”
陵皎与陵耀对视一眼,将自与陵越分开之后,他们探查之事一一道明。
顺便提到,陵阳手中的人,向陵皎传递的陵端来找茬儿的消息。
陵越听罢,瞬间明白过来,之前接到的那个字条应该出自陵皎他们之手。
而陵阳居然拐了个弯儿,以及粗粗算算时间,竟然...
陵越不由暗叹一声——真是个老狐狸,算得也太准了些。
不过...
看起来,有些事怕是...
陵越轻轻摩挲着茶盏:“妙法那一系的名头虽然好用,但却不是万能。”
陵皎脸色微微一僵,低下头去:“非也,确有其事。”
陵越摩挲茶盏的动作停了下来,敛了敛眉:“嗯?”
陵耀瞧了陵皎一眼,揽下了解释的责任:“待得我们正欲寻着青玉坛这条线去追索之时,陵阳那处不知是找了什么人,竟让我们与一回鹘商队起了冲突。原本我们想要息事宁人,但对方却穷追不舍。直到在这种打斗之中,我们竟进入了一处密林的地界。似乎是确认安全了,对方才向我们传递了消息。但这消息量...如此,我们在此番指引下,既知晓陵端的可能动作,也知晓了混进青玉坛的要点。此行,一场顺利,也让我们探得许多事情。从青玉坛离开之后,我们就打算按照探查到的消息,去追寻雷严的脚步。然而,就在快要达到甘泉村的时候,我们被人袭击。那人用的是一种江湖上看上去华而不实实则阴损的‘莫思归’。无法,我们只能暂停追寻,前去玉门关。用那处的‘月牙泉’洗濯伤口,才能缓冲其对经脉的损伤。然而,到了那处,我们却冲撞到了一个琴行的老板,碰坏了对方的琴。讨价还价半天,才将赔付降到了那琴的进价。但那老板却要求我们用金砖支付。玉门关那处,虽然商贾往来,但没有钱庄分号。如此,便不可能有金砖。除非是去做马匪劫镖。而这劫镖...我们自是不可能去做这等事。当晚入夜,我们睡下。无知无觉中,第二日醒来枕头边就多了一块金砖。我们都十分奇异事情的发生,将金砖仔细研究一番,发现金砖的重量,恰好是我们所住客栈到琴行后门的距离。遂携金砖而去。将金砖交给那里的看门人。看门人验过之后,放了我们进去。又有小厮上前,领着我们绕了许久的路,才见得那个琴行的老板。在他那里,我们得到了陵阳释放的第二轮消息。就连芙蕖师姐的手书,以及掌教真人的诏令都在那里得到。还获得了一个消息就是,掌教真人经过凝丹长老的精心调养,已经好些了。但却沉默了很多。至于那‘莫思归’,竟只是个赝品。”
言罢,陵耀从包袱中拿出了芙蕖的手书,以及掌教的诏令,递予陵越。
陵越接过,仔细一看。
轻微眯了眯眼。
将文书递予陵耀。
陵皎在此时才缓缓抬起头来:“大师兄,你方才...”
陵越添了茶,轻轻抿上一口,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说。
当然也隐去了一些。
听罢陵越的话,几人面面相觑。
陵耀的眉尾抽了抽:“所以...”
陵越的目光中微微含着制止:“此事屠苏未曾与我细说,我也不知其中具体细节。但他在封印一事上,确实比我厉害很多。目前,我们也在铁柱观这边的藏书楼找到了那本《灵阵异闻录》。他需要花一些时间来研读,找到那个令他感到疑惑的地方。如此,应当能够找到一切怪异的答案。而这件事,我却帮不了他。”
微微垂了眼:“...这狼妖的封印一事...想来,或许这《灵阵异闻录》也是突破点之一。”
陵耀与陵皎对视了一眼,心间莫名。
陵仁觑了所有人一眼,皱皱眉:“你们没觉得这世上竟然有两个‘翻云寨’很奇怪吗?不觉得同样的地方存在不同的说法,也很奇怪吗?”
被陵仁这么一说,众人脸色微变。
陵越目光一滞,抬眼看向陵仁:“你是说...”
陵仁点点头:“是啊~目前,双线交轨,很显然的疑点也就出现了。”
陵越皱了皱眉,未置一词。
陵耀看向陵仁:“你的意思是,这两者中,有一个是假的?”
陵仁摇摇头:“不是。”
陵耀皱了眉:“那你是什么意思?”
陵仁眉眼间略略有些纠结,最后又变作了释然:“我只是觉得,这个世上确实有翻云寨这个地方,但却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一方所碰到的那个地方。”
陵皎眼睛一亮:“海市蜃楼?!”
陵仁微一点头:“很有可能。大师兄对那‘翻云寨’整体的描述,与我们去探查的那个翻云寨,你们觉得,到底有多大的不同?此事切不可详之尽之,而应该从相对粗线条一些的线索去看。那甘泉村也异常奇怪。我们虽然没有真切地进入甘泉村的地界去探查,但既然这块地界是雷严他们去过的地界,怎么可能那么普通?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雷严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寻找玉衡,重塑玉衡。但至于重塑之后,到底要用来干什么,还不完全明确。若是如此,这甘泉村定然不可能仅仅就是个有着特殊泉水的地方。还有,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时间点就那么恰好,让我们与甘泉村错身而过?陵阳那边的其他线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
陵越呼吸一滞。
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
猛然一惊。
根本不是海市蜃楼!
那是空间重塑!
极快的,陵越手脚发冷,面色清幽。
眼见陵越没有发话,众人都看向陵越。
只见此刻的陵越面青似修罗,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
硬是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给收拾了个干净,陵越才缓缓道:“这些事都稍后分说。明日,我们寻观主对封印一事暂且商讨一番,掌握一下目前封印的概况,做好准备以策万全。”
看了众人一眼:“你们匆匆赶路,舟车劳顿,天时已晚,先暂且歇下。”
言罢,起身就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陵越便已经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
陵皎却是盯着陵越用过的茶杯愣神。
察觉到陵皎的目光投向陵越方才所在的位置,陵耀也跟着看去。
心头一紧。
这是...
竟然方才陵越喝过的茶杯已经被捏碎,却仅仅只有裂纹,而杯中的茶水却未曾从裂纹中渗出...
这是...多精准的力道...
这又是...
难道...
陵耀看向陵皎。
陵皎也恰好回视过来。
两者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件事——陵越已有打算,任何事情闭嘴为妙。
***
陵越出了茶室,缓步往住处而去。
来到房间门口,只见百里屠苏分明已经眼皮都在打架,还强逼着自身非要去翻阅《灵阵异闻录》。
微微摇了摇头,来到百里屠苏身旁,将书抽了去:“你的眼睛还要不要了?既然困了,就好好休息~”
被陵越拿走了面前的书,百里屠苏还轻微愣了一下。
随即就去拿陵越手中的书:“我还不困~”
陵越将手一举,不让百里屠苏拿过。
百里屠苏跟着就站起身来,去抢书。
陵越往后一错身,躲过百里屠苏来抢书的手。
百里屠苏皱了皱眉,不再去抢,只是伸手:“给我!”
陵越却就着百里屠苏这个动作,把书一卷,重重往下一敲。
百里屠苏手腕一翻,躲过陵越手中书的同时,眉头皱得更紧:“你居然...”
气性也跟着上来了,还是决定去抢。
但陵越却不能让百里屠苏如愿。
又是在方寸之间,两人就抢书一事,比划了起来。
比之上次的追逐与打闹,多了一分凌厉。
这次,也显然的,陵越根本没让着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抢了半天,没抢到,气得胸闷。
瞪着那不为所动的陵越,越想越气。
又想得陵越是到铁柱观来养病的,他也不该跟陵越两个置气,但...
百里屠苏索性夺门而出,打算寻个地界,安静一会儿。
省得一会儿真的气性上来,两人非得就这事儿给打一场不可。
这毕竟是在铁柱观的地界。
搞出这种事情来,当然不可。
陵越眼见百里屠苏居然又要搞这种“离家出走”的幺蛾子,索性把书往桌子上一放,疾步数次,从后方一把将人给拦腰困在怀里:“现在气性那么大?让你早点休息还有错了?你再急,能够一晚上看完吗?看完了,能够在疲惫的情况下,想清楚吗?”
气得磨牙:“浑不讲理!”
百里屠苏歪了歪嘴角:“呵~我哪有执剑长老厉害?如此深夜,不顾师弟们舟车劳顿,也要处理政事~”
陵越咂摸着百里屠苏这阴阳怪气的话,缓了缓,还是咂摸出了点儿味儿来。
稍稍松了手臂,但却绝对让百里屠苏挣脱不去。
放轻柔了声音:“怪我支开你?”
百里屠苏的嘴角往下弯了弯,没有回答陵越的问题。
陵越浅浅叹了口气,将下巴搭在百里屠苏的肩头,隐隐绰绰的,带了点委屈:“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无论做什么事,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讲个配合得当?这就如同那些大将军去打仗,该怎么调兵遣将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你想想,面对步兵,你手中有步兵、骑兵、斥候、蛙人等部下,你应该派遣谁去做这个事情,才能得到一个胜利的结果呢?任何人都有擅长的事,也有不擅长的事。就像我们两个,虽然对剑术擅长,但都对衍天之术不擅长。是不是在面对需要预测未来之事的时候,应该去找芙蕖帮我们,而非我们自己闭门造车呢?也像是你我可用剑解决问题,但面对头疼脑热的时候,是不是也只好去求助于少恭?”
缓了口气,慢慢地将手覆盖在百里屠苏的手背上,试探着与百里屠苏十指紧扣:“方才,我不是要支开你。现在,我也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你,陵皎是陵阳手中的人,也是我的人。你应该见过他不少次。他是天烨阁的轮值弟子之一。他常年做的就是收集消息这种事情,所以他在面对众多繁杂信息的时候,都能提纲挈领,找到最重要的那件事进行汇报。方才,我们遇得他的时候,他所说的,就是此行最重要的那件事。你我都知道了,这也就行了。在那个时候让你回房也行。但我想着,你要走到我身边来,成为与我并肩的人,则少不了要与这些人建立一些联系。然而,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总还要有个过程。方才,我就是让你体会一下,我是怎么来处理这些事情的。如此,你也会从中体会到一些。这再是说上万言,都比不上一次体会。我是想借着他们都对你没有敌意的这么一个前提,逐渐地让你们双方都产生认同,逐步地让他们对你产生敬畏。这样,他们也会视你如我。如此,以后再碰到类似事情的时候,他们就未必来找我了。因为他们知道,你也是可以话事的那个人。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并肩而行了?”
彻底与百里屠苏十指紧扣:“屠苏,在封印的这个事情上,虽然我是你师兄,虽然他们几位的能力也不俗,但我们都比不过你。你对九头蛇事件提出的疑问,其实是我们任何一个之前经过多轮商讨都没有发觉的。如此,在这件事上,我们也只有靠你了。”
下巴轻轻蹭了蹭百里屠苏的肩头:“你在这方面那么厉害,疑问也是你提出的,自然这找到答案的重任就落在了你的肩头。任何事,总该分个轻重缓急。他们方才也不过是跟我说了说,具体的细节而已。这并不会影响到你对答案的追寻。你又何必消耗无谓的时间呢?”
鼻尖轻轻蹭着百里屠苏的耳廓,声音都染上了一些月色的朦胧:“还记得我跟明羲子说,是我私人来访铁柱观的吗?关于狼妖的事情,其实无论是记载的,还是坊间传言的,都不是真实而完整的版本。陵皎他们,只当狼妖像是我方才当着他们的面向你说的那样。但实际上,此事却有着一段复杂的纠葛。我答应了道渊,此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透露。此事,就连明羲子都只是知道一个模糊的轮廓。狼妖的封印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前后两次都被天墉城占卜所得——封印有隙,以及确实存在问题,这让我对有些事情产生了些许怀疑。毕竟,这个封印几乎耗尽了道渊的心血,又怎么可能就是几十年的时间,就产生这种封印有隙之事?然而,这件事是我没有能力去追索的事情,现在也只有拜托你了。我仅仅只是希望你能找到答案,让此事圆满解决。但并未说过,要你茶饭不思。你还没有修行辟谷之术,这几日连连都不好好吃饭,我都还没收拾你呢~”
声音变得低哑,隐约带着一丝缠绵的尾音:“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欠着一笔账呢~现在真是脾气越来越大了~是我太纵着你了?你要再不听话,我可就当着少恭或是陵皎他们的面,做实那个铁面修罗的名头咯~”
百里屠苏浑身一麻。
微微偏过头去,眼尾有着浅红:“...你不是一个爱解释的人。”
陵越轻微眨了两下眼,一抹无奈的笑,攀上嘴角:“曾经,我的确不爱解释。总觉得,我们之间合若符契,这些解释都是多余的。但我发觉,你是个闷葫芦。心里想什么,虽然会和我说,但实际说出来的话,却还没有你心里想的十分之一。而且,你这心头啊,主意也大得很~很多事情,若是不和你说清楚,讲明白,我们之间便会错过很多很多。所以,我要修缮我的这个毛病。再说,我们之间,不一直都是我说得多,你听得多吗?这也不算难为~”
百里屠苏抿了抿唇,垂了眼。
陵越搂了搂怀中的人:“好了,很晚了,早些休息。明早,我还要和陵皎他们去以天墉城门人的身份拜会明羲子,与他商讨一下这个封印的事情。毕竟,他们日日都在这处,相比起我们就拿着一个占卜结果来说,对细节的掌握要多很多。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明日休息好了,就好生研究《灵阵异闻录》吧~我们分工合作。晚上有时间,我们再行商讨。”
百里屠苏轻轻偏了偏头,语气有些别扭:“...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去炎泊泉?”
陵越看向远处的屋脊:“处理好事情就去。”
下巴又蹭了蹭百里屠苏的肩头,温柔的声音就在百里屠苏的耳边散开:“我中了寒毒的事情,绝不能向陵皎他们透露,记住了吗?”
百里屠苏锁锁眉:“为何?”
陵越深深叹了口气:“因为在这些弟子眼里,这些掌教长老那都是坚不可摧的~怎么还会有弱势的时候?”
百里屠苏的嘴唇动了动,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陵越牵着百里屠苏的手,在这样明媚的月色之下,歇下了。
***
翌日,陵越与百里屠苏皆是早起。
一者与陵皎几人汇合,前往主殿,与明羲子商讨。
一者好生吃了早饭,呆在屋中,理会那《灵阵异闻录》。
晚膳之前,明羲子授意厨房为陵越几人单独开一餐。
还特地选了个风景好些的位置。
待得陵越从山洞中出来,便告知于陵越。
陵越笑着谢过明羲子的好意,回了屋,准备带着百里屠苏一道去用晚膳。
但回到房间之时,却发现百里屠苏的面色有轻微的泛白。
嘴唇的颜色也浅了些。
那本《灵阵异闻录》可没有按照正常的进度,只翻阅完成一小部分。
而是已经后背朝上。
书的旁边,还杂乱地堆了几个杯子。
杯子里,有三分之一的茶底。
白色的茶盏上,还有颜色浓重的茶汤痕迹。
瞧着这有些一片狼藉的模样,陵越深深吸上一口气。
他就知道,百里屠苏是绝对讲不听的。
他可是当真不想揍人的。
但偏偏这百里屠苏很懂得怎么惹火。
陵越的眉心拧成了一团,正欲将人给骂上一顿,却在这时百里屠苏抬起眼来,略略有点无神:“师兄,我知道你要骂我,甚至要揍我,但一切都待得之后分说,行吗?”
陵越在心底里眼珠子一转,感到百里屠苏的说法有些怪诞,索性问了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百里屠苏的目光有轻微的躲闪,没搭话。
瞧着百里屠苏的反应,陵越的心下,竟在这个时候升腾起了不安,语气不自觉的,也重了:“我在问你话!”
百里屠苏一怔。
什么?!
陵越居然吼他?!
虽然都快要被委屈给埋了,但...
狠狠咬了咬下唇,百里屠苏还是觉得,他不该背这个锅,声音竟细弱蚊蝇:“...‘他’闻到了血腥味。”
陵越瞬间就愣了。
这是...
锁了锁眉,将百里屠苏这话给在心里解剖了好几遍,有了猜想:“什么时候有的异动?”
百里屠苏的眼睫打了个颤,又打了个颤,眼帘微微垂下:“...就在今日你我分别不久之后。”
陵越心间一凛。
再掐指一算。
这...
疾步走到百里屠苏身边去,拿起百里屠苏的手,按住了寸关尺。
暗自感受一番后,放下百里屠苏的手:“你可知少恭给你的药方?”
百里屠苏有些愁苦地摇了摇头。
陵越抽过圆凳,就在百里屠苏身边坐下:“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百里屠苏垂着眼,抿抿唇:“我想...这次应该不会很严重。”
目光往一旁一错:“...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此事引发了我的警惕。我才...”
陵越抬手按住百里屠苏的肩,捏了捏:“抱歉,方才是我态度不好。此事,你应该一早就告诉我的。”
百里屠苏稍稍偏了偏头:“我...”
陵越又揉了揉百里屠苏的肩头:“别我我我的了~走~今日前辈为我们单独安排了宴席,这会儿我们也该去吃饭了~”
百里屠苏彻底别过了头去:“还是你自己去吧~”
陵越大致明白过来,百里屠苏在想些什么,轻道:“还没到时候,不必担心。再说,这饭你万万不能推辞,否则才可能坐实一些谣言。”
听得陵越这话,百里屠苏心间一滞。
想了想,这才道:“我们一起去吧~”
陵越站起身来,拉过百里屠苏的手,一道去与陵皎等人用膳了。
***
虽然风晴雪和欧阳少恭是计划回到琴川之后,便打算在欧阳少恭的藏书中去找寻关于秦始皇陵的消息以及线索,但到头来,却变作了老付与风晴雪扎在书房之中。
眼见着几天时间并未见到欧阳少恭,风晴雪不由向老付问道:“这几天怎么没见少恭到这书房来?”
老付将手中翻完的书放回书架上,又拿了一本起来:“那‘山鬼雪晶’实在难得,不仅仅是一味珍奇药材,也是一种补虚良药,还是一种求子好药。那孙小姐不是一直都相当体弱吗?方公子又是这方家唯一的男丁,香火还得靠方公子来承袭。而方小姐已经嫁入了鲁府,已经变作了鲁家的人,即使有了后代,这后代也得算是鲁家的人。少爷与方家姐弟是总角之交。之前,方小姐与少爷商讨方公子和孙小姐的婚事之时,就提到过这个事情。虽然在方公子和孙小姐共结连理之后,孙小姐的身体好了很多。甚至来说,能够自然受孕。但前期孙小姐体弱,如此不仅仅在怀孕期间会受很多苦,生产也将是一大难关。即使这些难关都过了,待得孩子出生之后,也会因母亲的体弱,而成长得磕磕绊绊。这次,难得弄到这‘山鬼雪晶’,少爷自是去为他们配药去了。但始皇陵的事情也很重要,便拜托我来帮忙了。”
风晴雪一听是这等缘由,轻轻抿了抿唇,没再多问什么,又开始埋头苦干。
欧阳少恭配置好了药之后,欣喜地从药房而出。
正好碰到风晴雪前来。
欧阳少恭几步迎上:“晴雪,抱歉...”
欧阳少恭话还没有说完,风晴雪就道:“付叔已经告诉我了。我没有怪少恭的意思。现在便是替他来叫少恭吃饭的~”
欧阳少恭低头浅笑:“我...”
风晴雪将手背在身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欧阳少恭:“少恭,有时我真的觉得,能够成为你的朋友很幸运~你对我们都很好~婆婆说,在这个世上,能够得人真心相待很不容易~少恭你...真的很好~”
欧阳少恭的两颊极为难得的,像百里屠苏一样,轻微染上了一丝红晕。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匆匆。
风晴雪不由朝着脚步声来的地方看去。
欧阳少恭也跟着抬头,红晕渐渐散去。
待得脚步声停了,风晴雪和欧阳少恭不由对视了一眼——方兰生怎么来了?还这么一副急躁的样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来者正是方兰生。
现在,他可管不了风晴雪和欧阳少恭到底在眉目传情些什么,喘了口气就窜到欧阳少恭面前去,一脸急色:“少恭!遭了!桐姨被青玉坛的人劫持了!”
欧阳少恭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你说什么?!”
方兰生难得见欧阳少恭这么失态,虽然心头也急,但也尽量把话说得清楚些:“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方才旺财去叫桐姨用膳的时候,才发现桐姨的房间空无一人。桌面上还残存着她没有完成的刺绣。除了她的刺绣而外,便是一封信。上面写明,让你亲启。我担心有诈,就替你打开看了看。没想到,竟是青玉坛的人以桐姨的性命做要挟,要你去帮他们炼制丹药。若你不按时赴约,桐姨性命不保!”
低下头来,情绪低落:“抱歉,你将桐姨托付给我,我却没有照看好她~”
欧阳少恭的面色那是肉眼可见的衰败。
但还相对镇定:“把信给我看看~”
方兰生急忙从怀中将信拿出。
欧阳少恭有些僵硬地接过,打开来,将信一字一顿地看完。
面色更灰败了些。
瞧着欧阳少恭这模样,方兰生颇有些懊悔:“青玉坛一直对你有兴趣的事情,我也知道。二姐当初就很担忧你的才华被这些长了歪脑筋的人觊觎,我当时还觉得二姐是在杞人忧天。没想到...”
欧阳少恭牵强地勾了勾嘴角:“小兰,你不必感到愧疚。这不过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双肩沉沉一塌:“果然,被这青玉坛缠上,就是阴魂不散~没想到,那么献诚,还是不会让我有安生日子过~”
听闻欧阳少恭这话,方兰生一下紧张起来:“少恭,你...之前难道是帮青玉坛去杀人越货了?”
欧阳少恭惨淡地摇了摇头:“此事...是我对不起天墉城。”
风晴雪皱了皱眉,想起了弱水边一事,上前一步:“少恭,当年...”
欧阳少恭冲风晴雪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其实...我当初上天墉城,除了确实想要看看这修仙第一大宗是否存在起死回生之术以外,便是一次权宜之计。我想着,天墉城守卫森严,又是天下修仙第一大宗,这就算在江湖中行事颇为邪祟的青玉坛,本就算是那见不得人的蜣螂,断断不会与天墉城起冲突。如此,我呆在里面就是安全的。但哪里知道,天墉城的守卫根本就不怎么样。还是拿给青玉坛的人给渗透了进去。他们也找到了我,威胁我做事。我之前,便是把寂桐委托给一位隐居的友人照看。这样,我便没有什么能够被他们拿住的地方。但他们青玉坛实在欺人太甚,竟然想要将我友人杀害,如这次一样,要绑了寂桐。倒是幸好,我那位友人会奇门遁甲。如此,青玉坛的人拿他们什么办法也没有。然而,当时我却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到了寂桐身着的衣料,竟拿着这衣料来威胁我,说是我不告诉他们天墉城内部的布防,就要了寂桐性命。我当时看着寂桐的衣料边缘还有血迹,生怕他们对寂桐做了什么,根本未曾识破他们的谎言。到处与那些天墉城弟子套近乎,就为了得到他们的全部布防,以及焚寂的具体位置。我不知道他们青玉坛到底要做什么。我的底线仅仅只是寂桐的性命。我...被迫刺探了关于天墉城的很多事情,写成奏报,交予渗透进了天墉城的青玉坛人。做着这些事,我也很痛苦。这是让我背叛屠苏,背叛阿越。但我却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寂桐性命堪忧。直到我为他们刺探出了焚寂放置的具体位置之后,他们才好像放松了对我的监视。天墉城内发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盗剑一事,其实就是他们所为。而我...就是那个助纣为虐的帮凶。九头蛇那次,青玉坛的人又威胁我,让我引诱屠苏下山。我心头深感对不起屠苏,便据理力争。商讨了很久很久,我才扳回一成,与青玉坛人协议,只要我帮他们带屠苏下山,他们不仅仅放了寂桐,也放过我。我那时根本不知,焚寂与屠苏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心里念的,是寂桐的安全,是寂桐的性命。我...发生了很多事,屠苏被关入禁地,我实在感到,无颜面对他。这才离去。而后碰见他,我也想要告诉他这些事,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能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才能勉强抵消我对他的愧疚。这次...竟...”
重重叹了口气:“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