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冉不顾一个个五大三粗的玻璃心,话锋一转开始教育杨又恩:“你最好保佑自己考试开天光了,不然就再补习一年继续考,再考不上,就继续补。”
杨又恩戳着碗里的米饭,一点儿没被吓到,还顺嘴问:“姐,放过我吧,万一我要是一直考不上呢?”
“那就吃两年白饭收拾铺盖卷滚蛋,找个人随便嫁了。”
彭冉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杨又恩脑门儿说。
杨又恩赶紧抱着彭冉的胳膊贴上去,笑得没脸没皮:“姐,姐,高抬贵手。”
韩飞忍不住放声大笑:“我看行,放过去你这岁数给人家做童养媳人家还得嫌你岁数大呢。”
说完嫌弃的看向杨又恩:“不过你都是准备嫁人的大姑娘了,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披头散发像个女鬼,让人看到谁敢要你?”
女鬼在姐姐面前怂得可以,面对姐夫硬气的很,张嘴就回怼:“你作为令人闻风丧胆,称霸一方,威名赫赫,尤其马上奔三的飞哥能不能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笑得一脸褶子都出来了还以为自己十八呢。”
桌对面真正十八的韩澈那张永远睡不醒的脸难得有了些精神,稀奇自家大哥居然被这个牙尖嘴利的小朋友压了一头,索性收了手机津津有味的看戏。
韩飞前半句当过眼云烟,被后半句激得坐不住了:“我他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哪来的褶子?”
杨又恩迅速应对,一手抱住彭冉胳膊,另一只手指越过彭冉隔空指着韩飞:“姐,姐夫骂人。”
“老婆,她说我老,就是说你也老。”韩飞学着杨又恩的样子,手腕挎在彭冉另一只胳膊上。
“姐,姐夫又给游戏充钱了。”
“老婆,杨又恩替人打游戏赚钱。”
“姐,姐夫.....”
彭冉左右耳膜被吵得连带脑子都嗡嗡作响,筷子一扔,长舒一口气,烟嗓压低沉下声音说:“有完没完,你俩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跟斗鸡一样互掐?”
韩飞悻悻嘟囔:“我这不是看她没精神么。”
彭冉一掌劈在韩飞手腕上,从自己胳膊上拨开道:“这么大人了老逗她干什么?为老不尊。”
彭冉转头瞪杨又恩:“一天天蔫了吧唧,就干仗有精神,没大没小。”
杨又恩假模假式的低下头卖乖。
饭桌终于安静下来,埋头苦吃的大龙小龙等人动作都跟着轻了几分,被这种姐夫小姨子相处模式冲击,又不由佩服杨又恩人不大胆大,两军对垒气势丝毫不弱,最后无一例外膜拜大嫂的至尊地位。
一顿饭都快吃完了,光顾着看韩飞和杨又恩搭台唱戏,彭冉这会儿才腾出精神想起对面真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连慵懒随意都恰到好处的韩澈。
与对待杨又恩全然不同,连神色都不自觉地柔软了几分:“小澈,给你也带了礼物,一会儿让你哥拿给你。本来家里酒店两头跑就够辛苦了,还得照顾杨又恩,她没给你添麻烦吧?”
杨又恩勺子哐当掉在了碗里,这下彻底清醒了,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大眼睛盯着韩澈的薄唇,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韩澈察觉到杨又恩的视线,微微抿唇:“谢谢嫂子,又又.....”
杨又恩视线从薄唇移到琥珀色的眼睛,捏过勺子的左手不由自主攥成拳头。
这动作落在韩澈眼里,自然而然被理解成了:想清楚了再说话,不然信不信揍你。
韩澈关注点清奇,左撇子啊,怪不得左手这么利落。转念心思急转,终于想清楚杨又恩昨晚那一出闷声砸大墙缘故于何了。
韩澈不动声色扫了杨又恩一眼,带着笑意回应:“不麻烦,又又很乖,没惹事。”
彭冉想着没添麻烦最好,终于能好好吃个饭了,拿起水果准备收尾了才细琢磨了一下:杨又恩,是个乖乖听话的人吗?
彭冉狐疑的打量着杨又恩,正处于惊弓之鸟的杨又恩立刻察觉到彭冉的视线,忙转头偷偷观察彭冉的神色,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其实彭冉只是出于对杨又恩的了解和本能反应,只怀疑了一瞬便选择相信韩澈,顺手将手里的葡萄塞给杨又恩。
杨又恩想都没想直接塞进嘴里,鼓着脸正对上韩澈似笑非笑的视线,赶紧佯装淡定地开始东瞧西看,眼角余光却不自觉落在韩澈身上。
韩澈低头在手机上利落的打字,随后一收拿在手里把玩。
下一秒,杨又恩的手机叮咚一声,一条短信弹了出来,杨又恩点开,没有备注的手机号下写着:放心,不会出卖你。
杨又恩抬头瞅了韩澈一眼,对方姿势没变,胳膊随意搭在身后的椅子上,手里的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圈。
杨又恩没回,将手机号备注成了韩澈。
一顿饭吃的兵荒马乱,饭后,韩飞带着大龙等人谈事。
杨又恩被彭冉拉回房间又是一顿全方位审问,先是就中考这么重要的事思想上不重视态度上不端正进行严肃批评,再就瞒着她替韩飞打游戏提出严加警告,然后就杨又恩再一次离家出走问题发表了长篇大论,最后在离家出走原因上进行不下去了。
杨又恩起先规规矩矩,彭冉说什么是什么,点头如捣蒜积极认错,问到原因开始装聋作哑,再问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索性死皮赖脸软磨硬泡,顺带苦苦哀求彭冉收留自己一个暑假,感情真挚的就差跪地磕头了。
彭冉被烦得没了脾气,不仅审问鸣金收兵还得给杨妈打电话好让她放心。
杨又恩见目的达到,一个大字瘫倒在床上,心想自己这一天过得可真是艰难。
安心补了个下午觉再睁眼月亮已挂上了枝头,彭冉打电话来叫杨又恩上六楼办公室。
等杨又恩到时,平时空荡荡的办公室此时烟雾缭绕,放眼望去全是左青龙右白虎,极致衬托下,办公桌后的韩飞终于有了正经老板的模样,甚至隐约带出几分书生气,可能得益于他身后一个墙面的书架,以及书架上那些崭新的四大名著,《孙子兵法》,《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书。
冲这一屋子人站着的,坐着的,还有蹲着的社会青年,这公司的企业文化也好不到哪去。
不对,评价有失偏颇,这企业没有文化。
杨又恩被熏得自发选择了靠近窗口的位置,正准备开窗透透气,一只手先自己一步推开了窗户。
缕缕青烟中,身旁的韩澈没骨头似得靠在墙上,只对视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玩手机。
杨又恩觉得奇怪,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皮耷拉着,身体不是倚着就是靠着,懒懒散散感觉没个正形,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不颓不痞,倒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怡然自得,透着恰到好处的体贴细心。
晚风徐徐吹来的角落,杨又恩和韩飞两个闲散的编外人员各自安静,一臂之隔的距离划出了全然不同的领地。
办公桌前,韩飞神情还算认真的三言两语开了场,借贷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下边的人也越来越多,租赁办公楼不方便,酒店正好合适。
六楼作为借贷公司,五楼留出来给韩飞的兄弟们当宿舍。四楼以下正常营业,以楼梯为界多加一道防护门,避免这群愣头青在酒店里游荡吓跑客人。
韩飞手下很多兄弟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多数家里没有钱供他们读书,还没成年便出来打工,理发当学徒,酒店端盘子,网吧看机器....各行各业什么都干过,有些还能剩点贴补家里,更多的连维持生计都难。
大龙和小龙兄弟俩算是其中条件不错的,从小在武术学校长大,毕业后没有家里的支持,也只能做一些保安苦力之类的工作,一身本事找不到用武之地。
Y市经济飞速发展,社会却还处于混乱与文明的过渡期,根深蒂固的思想依然以实力为尊用拳头说话。
这些不甘于穷居大山,又追不上城市脚步的少年,就这么浑浑沌沌的被环境裹挟着往前走。
黑与白成了一念之间,很多人无意识地往左一步便是牢狱之灾,可往右又走得艰难,而韩飞,正好停在了两者之间,带着这帮人寻求夹缝生存的机会,避免你死我活的纷争,抵抗日进斗金的诱惑,怀着底层挣扎的不甘以及人上之人的**。
会议室开始的仓促结束的干脆,一大帮人呼啦啦涌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桌前的韩飞彭冉和角落里的韩澈杨又恩。
韩澈这才收起手机在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杨又恩拖拖拉拉的跟着。
韩飞又恢复了笑模样:“听你姐说,你打算离家出走一个月,本来打算带你认认人,别出去被自己人给揍了,你倒好,躲在那犄角旮旯连个头都不露。”
杨又恩:“我一不住这儿,二不跟着你要债,认那么全做什么?”
韩飞嗤笑:“想得倒美,就你这小身板,能唬住谁呀?等会儿,你不住这儿住哪?”
杨又恩理所当然道:“我跟我姐住啊。”
彭冉脑门儿一拍,一下午被缠的忘了正事:“忘了跟你说了,这段时间酒店刚开业,我和你姐夫都住这儿。”
杨又恩倒是无所谓,住哪都一样,但彭冉觉得杨又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女孩子整天和一群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混在一起越混越完蛋。
彭冉想了想后说:“要不这样,我还是带你回家,白天来酒店,晚上回去住。”
杨又恩的行刚说出口,韩飞立刻反驳:“不行。我老婆跟你睡?那我睡哪?一个人住家里,胆子那么大,有什么可担心的。”
没想到被彭冉驳回了:“不行,没人看着,野的连家都敢不回了。”
杨又恩拉着彭冉:“你住酒店,那我也住酒店。”
彭冉没立即答应但也没说不行,韩飞看出彭冉的犹豫,眼珠子一转直接下了一剂猛药:“那韩澈住过去,让他看着。”
“不行”。一高一低两道声音不约而同,韩澈宛如一团空气,坐着玩手机都能被伤及无辜,咳了声开口:“我没跟小朋友相处过,不方便。”
杨又恩看了韩澈一眼:“我跟他不熟,也不方便。”
彭冉给了韩飞一个眼刀:“出得什么馊主意。”
扭头对杨又恩说:“就住酒店吧,房间我给你挑。”
韩飞赶紧给自己着补:“我就顺嘴一说别当真,家里没人,吃饭都是问题,这儿有吃有喝人多还热闹,大龙他们都拿她当亲妹妹,在这儿没人敢欺负她,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杨又恩鲜少跟韩飞统一战线,闻言赶紧点头如捣蒜。
彭冉见韩澈始终坐着没动,知道兄弟俩还有事要谈便带着杨又恩离开。
杨又恩跟着彭冉走到门口突然又大步折了回来,站在韩澈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掷地有声的说:“我不是小孩儿。”
说完头也不回了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两兄弟,韩澈听韩飞左一句小屁孩儿右一句小屁孩儿的招呼,也没见她这么大反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