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 第3章 第 3 章

杨又恩的思绪随着杨梓宁的用力摇晃回笼，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被杨梓宁带出了校门。

杨梓宁用指尖幅度很小的指了指对面，然后附在杨又恩耳边问：“小恩恩，你又惹事了？”

杨又恩顺着杨梓宁的视线看过去，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话，便听见一声粗旷的呼喊：“妹子，这儿。”

声音的主人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头上一道明晃晃的疤，黑色贴身短袖工装短裤，大花臂抬过头顶挥舞着，生怕对面的人看不见。

大花臂身旁的那人个头稍矮，还是宽松的黑T恤牛仔裤，手随意的插在兜里，慵懒的掀起眼皮。

周围的学生和家长在马路两边来来回回的打量，最后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在插着兜的那人身上。

光头大花臂几乎是这个城市近几年的特色，头上的刀疤虽然看着骇人，但被光头脸上憨厚的笑容冲淡了不少。

而身旁的那人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这城里可不多见，穿着简简单单，脸长得比好些女孩儿还精致，往那儿一站跟身后书店门上贴的杂志封面不相上下。

杨又恩拉着杨梓宁毫不避讳周围人的目光大步跨过马路，冲大龙和韩澈打了个招呼。

看着韩澈正在打电话，便问大龙：“你们怎么来了？”

大龙笑嘻嘻的回：“带你去吃饭啊。”

杨又恩指了指杨梓宁说：“我姐们儿杨梓宁，约好了一起吃的。”

然后向杨梓宁介绍：“大龙，我姐夫那边的兄弟。”

杨梓宁一听便明白了，大龙看看杨梓宁，大手一挥：“那带你小姐妹一起啊，走吧，澈哥包间都订好了。”

杨又恩看韩澈点了点头，又看向杨梓宁，杨梓宁也没有拒绝，四人便一起顺着人流往前走。

大龙和韩澈两人并排走在前面，杨又恩搭着杨梓宁的肩跟在身后。

杨梓宁看着备受瞩目的二人，冲韩澈的背影抬了抬下巴压低声音问：“这也是你姐夫的小弟？现在混社会的门槛都这么高了？”

杨又恩忍俊不禁：“什么小弟，这是我姐夫的堂弟，我姐夫每次提起他就开始嘚瑟，我也是第一次见本人。”

杨梓宁疑惑：“嘚瑟什么？”

杨又恩想起自己姐夫夸夸其谈的样子，音色刻意低沉：“我们澈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智商高学习好，是我们村的希望，是我们村的未来。”

杨梓宁看着杨又恩摇头晃脑，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杨又恩调侃：“我姐夫这辈子的文化都用来恭维他弟了。”

杨梓宁笑着说：“英俊潇洒不是恭维啊。”

杨又恩心里虽认同但嘴上还是逞强：“看来你这辈子文化也就到这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跟着进了包间落座，服务员正端着盆汤放在桌上，桌上已经摆好了六菜一汤。

韩澈又将菜单递给杨又恩和杨梓宁道：“节省时间先点了几个菜，想吃什么再点。”

杨又恩和杨梓宁默契的摇了摇头，杨又恩是家常菜鲜少有爱吃的，杨梓宁是只要有肉什么都可以。

杨又恩目光略过红油耳丝，葱爆肉，过油肉，麻辣鱼。

筷子在菠菜焖肉丝和莴笋划豆腐上空停顿了半天才精准的夹起一根菠菜。

Y城人虽说话做事不拘小节，但内里很重规矩方圆。尤其杨又恩他爸一个没什么文化的生意人，最守饭局规矩。

所以她因为规矩两个字从小没少挨教训，吃饭不准转桌，筷子不许乱划拉，很多规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这导致杨又恩一顿饭吃的像是被强行按了慢放，筷头一点一点挪向菠菜，半天再一点一点挪向莴笋。

大龙看杨又恩吃的苦大仇深，直接将葱爆羊肉推到她面前道：“妹子，考试费脑子，多吃点肉补补。”

杨又恩笑着道谢，在葱和羊肉之间夹了根葱，刚放进碗里，杨梓宁便筷头一动夹进了自己碗里，边吃边说：“谢谢啊，我爱吃肉。”

韩澈吃饭看着斯文优雅，速度却很快，在杨又恩数着米粒时，韩澈一小碗米饭见底便放下了筷子，然后起身出去叫了服务员又点了两个菜顺便结账。

大龙将菜都往杨又恩和杨梓宁面前挪了挪，笑着说：“吃饱了下午好好考。但也别太紧张了，不就一个考试么，整的跟打仗一样，你们在里边儿没看见，校门儿刚打开，等在门口的家长呼啦啦拥了上去，乌泱乌泱的，我他妈混了这么多年都被这种场面惊到了，第一次见考试家长比考生还紧张的。”

杨又恩点点头深有体会，想到自己的情况后说：“我们这成绩有什么可紧张的，好学生应该比较紧张。”

大龙胳膊肘杵了杵玩手机的韩澈问：“好学生，高考紧张吗？”

韩澈玩着手机掀了下眼皮：“好学生不紧张。”

杨梓宁听后搭话：“澈哥刚高考完吗？那你以前在哪所高中呀？”

韩澈淡淡回答：“嗯，不在Y城。”

大龙自豪的仿佛说的是自己：“澈哥以前一直在上海上学，户口在这儿才回来考试。飞哥说澈哥学习可好了，回回考第一。以前他们村就澈哥他爸出去了，以后澈哥也......”

杨又恩忍不住打断大龙的滔滔不绝，语调平静的补充：“以后也是他们村的希望，全村第一霸，村上一枝花。”

大龙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杨梓宁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惊觉当事人就在对面，歉意的抿了抿唇。

杨又恩实在没办法再容忍自己听下去了，虽然在昨天之前他与韩澈并没有见过，韩澈知不知道自己这个人杨又恩不清楚，但杨又恩却没有办法否认韩澈这令人讨厌的强烈存在。

谁让他们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呢，韩澈就是那个经常被提及的家世好，学习好，性格好，哪哪都好，而自己被评价最多的是：小小年纪不学好。

韩澈倒是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还顺着杨又恩的话解释：“村上一枝花行，第一霸不是。”

杨又恩正准备接话，服务员端了菜进来，韩澈将杨又恩面前的肉挪走，示意服务员将炒青菜和果盘放在空位，对着杨又恩抬了抬下巴：“快吃，吃完睡一会儿。”

杨又恩微微一愣，然后才用筷子将青菜上的蒜末拨开。

杨梓宁用胳膊肘碰了碰杨又恩，压低声音问：“我还以为开玩笑呢，哪个村的？”

杨又恩一边拨着蒜末，一边回道：“柳湾村。”

杨梓宁听后倒吸了口气：“哪还有柳湾村，那不就是高新区么？”然后不等杨又恩回答又自顾自低声道：“啧啧，果然村和村是不一样的。”

杨又恩嗤之以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是我们村的村花呢！”

杨梓宁夹了一筷子青菜戳在杨又恩碗里，也不怕对面两人听到，抬高声音道：“快闭嘴吧你，饭吃脑子里了？哪来的村花，你才是村霸。”

杨又恩看着杨梓宁圆润可爱的脸蛋儿，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还亮着天真无邪的光，想不明白这丫头怎么偏偏长了张能噎死人的嘴。

她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儿夹着青菜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碗里的米饭见了底，又一个人吃了大半的果盘才填饱了肚子，然后心满意足的靠在杨梓宁身上，杨梓宁从兜里掏出棒棒糖，动作娴熟的拨开塞进杨又恩嘴里，杨又恩像只餍足的猫对着杨梓宁来了个飞吻。

韩澈的堂哥韩飞发来短信问：“澈哥，我小姨子怎么样啦？”

韩澈快速回了：“还行。”

短信提示已发送，韩澈抬眼扫了眼杨又恩，又补发了一条：“小朋友不好伺候。”

发完收了手机，看几人都放了筷子，便率先走出了包间。

中午考生回去吃饭的吃饭睡觉的睡觉，考场校门口终于安静了下来。

韩澈临时接管要考试的小朋友，没有时间提前在学校旁边定酒店，杨又恩平时也野习惯了，压根儿没有找地方睡午觉的意识，所以准备跟杨梓宁在附近随便逛逛等考场开放。

韩澈当机立断，将车停在树荫下放倒车后座给两个考生当床，又担心自己在两个女孩子尴尬，借了凳子坐在了不远处的树荫下。

杨梓宁第一次在车上睡觉确实有些拘谨，杨又恩不仅没有丝毫尴尬，大有当成自己家床的架势，甚至翘起了二郎腿晃悠，被杨梓宁一脚踢了下去，顺便递了个眼刀过来。

杨又恩这才规规矩矩躺好反倒拘谨了，两个人就这样盯着车顶，伴随着车外的蝉鸣声，渐渐入睡。

车外，大龙陪着韩澈坐了会儿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韩澈没了骨头似的靠在树上打着游戏。

六七月份的夏日，太阳又毒又烈，他好像丝毫感受不到，姿势都懒得变换。

直到脚下的树荫渐渐变小，周围响起零星的声响掩盖了午后的蝉鸣，韩澈才收起手机买好水叫两人起床然后送到校门口，俨然一副尽职尽责的家长模样。

杨又恩从小学开始从来没有家长接送过，突然被如此照顾，对方还是别人家的孩子韩澈，总觉得自己没面子，进校门前睨着韩澈强调自己不是5岁的幼儿园小朋友了，不需要上下学接送，说完转身就走，却忍不住偷偷翘起了嘴角。

为了照顾15岁小朋友的面子，接下来的两天考试，韩澈早上吩咐酒店厨师备好早餐和水果，便没有再接送杨又恩，两天里自顾自忙的早出晚归。

最后一场考完，韩澈记着自家大哥大嫂的嘱托，提前定好饭店，约了大龙等人为杨又恩庆祝。自己开车到了校门口等杨又恩出考场，游戏打了一圈又一圈，考生鱼贯而出，校门口从人声鼎沸到人迹寥寥，杨又恩都没有出现。

韩澈等着手机里传来最后一声嘟嘟的忙音，才收起手机走进校园，保安一边摘下门口的横幅一边拦住韩澈。

韩澈：“您好，进去找一下考生。”

保安上下打量着韩澈：“这都考完多长时间了，早走完了，弟弟还是妹妹？”

韩澈随意应着：“妹妹。”

说完拿着手机转身准备离开，保安自来熟的搭腔：“没啥大事，没准儿先回了，这会儿除了那些小混混瞎晃荡，离家近点儿的晚饭都吃了”

韩澈心里默默将杨又恩归纳为瞎晃荡行列，无奈上车放慢速度开始找人，在绕着学校周围晃了两圈无果后，韩澈只能放弃准备原路返回。

车窗降下，韩澈一手撑在上面，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点，另一只手转着手机，脑子里正在考虑要不要给彭冉打电话说明情况。

突然耳边响起刺耳的尖叫，紧接着传来一声明显带着怒气又刻意压制的“操。”

韩澈被尖叫声刺激的回了神，突然手指一顿，收手机开车门一气呵成，长腿一迈便沿着声音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