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内
蹇硕得知自己叔父被个小小北都尉打死后,倒是没什么太激动的反应。
只见其缓步走入殿内抱起地上雪白狸奴,轻抚起它柔顺的皮毛来,那双细长眼眸中透着淡淡肃杀之气。
说实话,他对于亲情甚是淡漠。
自小被摘了家伙送进宫来,与父母都少有交往更别提这叔父了。
对于他仗着自己权势在宫外作威作福的那些破事,蹇硕也略知一二。
虽叔侄关系一般,但此事可关乎他的威信与颜面,故蹇硕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曹操。
“去,吩咐宫外打手给那刺头点子颜色瞧瞧。
对了,千万别过火。”
宦官打扮的男人边撸猫边朝底下人命令道。
待下人离开后,蹇硕怀中白猫突然咕噜咕噜叫起来,他宠溺地摸了摸猫头,自语道:
“小白,你也觉得有趣是吧?
那刺头有朝一日若能为我所用,量那些家伙也不敢放肆。”
宫中以张让为首的众宦官们是卖官鬻爵祸乱百姓的主力,相比之下蹇硕算是股难得清流。
这种背景下,纵然蹇硕他有满腔热血与正义也只得冷眼旁观着国之将坠,无可奈何。
——香囊
这边暮色西沉,曹操刚出了玉舞堂。
便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木匣想看看丁燕给自己塞了什么回礼。
全然没察觉到背后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正紧随着自己……
寻一处无人角落坐下后,曹操小心翼翼将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正躺着副绣着梅花图案的精美香囊。
“我那奇珍美玉就换来这女儿家的玩意?”
曹操虽嘴上这样抱怨,但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拿起香囊便目不转睛地端详起来。
香囊纹饰朵朵红梅栩栩如生,里面填塞着的香料也并非艾叶熏草,而是收冬日寒梅晾干而成的花瓣,缕缕清香,沁人心脾。
显而易见,这香囊从外到里都是费了心思的。
不知为何,曹操手握此香囊心中竟萌发出一种异样情绪,像是,感动?
回忆中除了母亲之外,再没有人再为他制过香囊了。
小时候曹操性情顽劣,经常保管不好这些小玩意,香囊戴不了几日就会被搞得破破烂烂,难为母亲每隔月余就要做副新香囊给他用来替换。
只是,自母亲意外去世后,曹操就再也用过此物……
——不速之客
“请问,是北都尉曹孟德曹大人吗?”
几道黑影出现在曹操面前问道。
察觉到来者不善,曹操边将香囊揣进怀中边抬眼回道:
“正是。”
见找对了,来人二话不说便掏出棍棒,朝其抡去。
躲闪不及的曹操自是结结实实挨下了这击,殷红的时从他额发中流淌下来,瞬时他感到一阵发晕,跌倒在地。
随后,众人对倒地的曹操拳打脚踢起来,为首的男人揪起曹操衣领,嘲讽道:
“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蹇硕公公都敢得罪啊。”
说罢朝曹操面上又是一拳……
半个时辰后,曹操已被揍得血流不止,打手中终于有人出声制止:
“大哥,大哥,住手吧,这小子要不行了,
公公也说给个记性就得了,真要打出人命他老子曹嵩是不会放过咱的。”
在小弟的百般劝阻下,为首的男子啐了曹操一口后就带人离开。
但那人临走时还顺走了曹操身旁那木匣。
虽香囊已被拿出,但曹操没发现另有张纸条被遗落其中,最后这张写着娟秀小字的纸条落到了宦官蹇硕手中……
【临近端阳,燕亲手缝一香包以作回礼,望曹大人能收下。】
“切,那刺头还是个有情人?”
蹇硕嗤笑了声,随即将纸条丢入火中焚了。
——
北都尉府中众的差役们见天色渐晚可曹操还未归来,心中不免担忧。
立马派出大批人手出门寻找,终于在某处巷子口,找到了身负重伤且昏迷不醒的曹操。
——五月
近来丁燕老是会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按珠翠姐姐的说法是临近“恶月”,邪祟侵体所致。
“快临近五月初五,这可是一年中阳气最盛的时节,
那些蛰伏了冬、春两季的害虫毒物,都会在这时苏醒过来。
你们俩小丫头,把这挂在床头,驱赶邪祟毒虫。”
说罢珠翠给丁燕与姜铃每人递去个塞满草药的香囊。
“好~谢谢珠翠姐姐!”姜铃开心地接过香囊道谢道。
反观丁燕,她倒是愣了许久才伸手接过。
【香囊,我给孟德也做了个,临近端午,也不知他戴上了没有。】
——
自从那次曹操收了回礼走后,已过七日,他都未再次上门来。
开始一日两日的丁燕也未几多再也,依旧有条不紊地生活工作着,后到五六日,她开始时不时驻于门口观望,也算体会了把“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的滋味。
【为什么,为什么,孟德不再来见我了呢?】
正给客人奉茶的丁燕,突然间想到这个问题。
【是自己香囊绣的太丑了吗,
还是曹操他不喜欢梅花的香味,
亦或者他终于觉得同自己这样卑微之人交往失了身份吗?】
此刻她再也无法遏制心中情感,不顾客人,将盘子放下,掩面哭着跑了出去。
珠翠在得知此事后,急忙出去寻人,万幸如她所料丁燕果然躲在后院,娇小的身影正倚着柱子嚎啕大哭。
看着从小就当亲女儿对待的丁燕如此难过,珠翠心中也不是滋味,至于其中原因她多半也能猜出来,珠翠叹了口气,朝她走去。
“就知道小燕躲在这里哭呢。”
听见来人是珠翠姐姐,丁燕赶忙用衣袖挡住脸,不想让自己的丑态被对方看见。
“早知你会这般伤心,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珠翠此话一出,丁燕立马察觉出对方意有所指,连忙追问道:
“诶,这,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
从珠翠姐姐口中得知,原来曹操这几日并非有意不来,而是遭到小人殴打报复受了重伤,昏迷了几日,为今都下不来床。
在平复心情后,丁燕朝珠翠问道:
“那,姐姐为什么要将瞒着我呢?”
见珠翠没有回应,丁燕抬起因哭泣而泛红地眼睛,不甘地盯着对方,再次问道:
“是因为燕不能接近孟德吗?”
闻听此言珠翠一惊,就连丁燕也没想到自己能把心思如此坦然地吐露出来。
若按照那些文人墨客的话来说,自己此举叫【不知廉耻】。
“小燕,相信姐姐,姐姐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
珠翠言语中满是无奈,上前轻轻抱住丁燕,点点泪滴从脸颊滑落,她就如此带着哭腔对丁燕恳求道:
“对不起,小燕,别留下姐姐一个人。”
作为如母如姊的角色,珠翠对丁燕的感情一直充满了痛苦与矛盾,她既希望丁燕能飞出去,又害怕对方在外面的天空过的不好。
那种占有欲催使着她将这只燕子禁锢在名为玉舞堂的华丽鸟笼中。
曹操的出现让安于现状的丁燕萌发了离开这里的想法,这是珠翠所不允许的。
哪怕老鸨死了,哪怕自己掌权了,珠翠还是无法真正交还给丁燕自由……
——
“本初兄,你来看我了?”
躺在床上的曹操朝来人笑笑。
原本袁绍来京师复命,偶然听见曹操伤重,免不得来看看这位总角之交。
只是他没想到,床上曹操伤得竟如此之重,抛开面上鼻青脸肿不谈,袁绍听医师说曹操手脚关节各处的伤才是最要命的,若不好好医治,多半会落下病根。
“这下手也太狠了,你可知是何人指使?”
袁绍落座坐下后方发问。
曹操放下手中书简,朝对方无奈地苦笑:
“还能是谁,宫里被我得罪的那位呗。”
“孟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宫中宦官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可是你我单靠一腔热血就能撼动的,要有头脑……”
“我才不悔。他才应该后悔没有派人置我于死地!”
听着袁绍如同父亲般滔滔不绝的训责,曹操不耐烦地吼出这句。
说真的他并不后悔当初打死蹇图,法为国之根本,若因权势之徒而徇私枉法,那他怎配为官,那国又怎能得救。
——
“随你吧。”
作为老友,袁绍是想让他学着圆滑些,不料曹操性子依旧犟的像牛,只得无奈住了嘴。
话不投机半句多,袁绍起身正欲离开,却抬眼瞥见挂在对方床头的梅花香囊。
临近五月五挂香囊是挺正常的,但这东西出现在曹操身边反倒不大正常。
在袁绍记忆里,孩童时候的曹操就极少佩戴此物。
“别碰。”
眼看袁绍伸手准备触碰香囊,曹操当即出言警告道。
听到这两字,袁绍对此物的兴趣难免更多了几分,挑眉笑道:
“哦?这我碰不得吗?莫不是,情人送的?”
“袁本初你是我老子啊,管我呢?”
两人自小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知彼莫若己。
见曹操气急败坏的模样,袁绍立马明白,这是被自己说中了呀……
关于那人是谁,袁绍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聊以物寄相思,未免太过无趣。
谁叫自己是孟德的好兄弟呢,他难言开口之事就由自己代为转达吧。
这样想着,袁绍在与曹操闲叙几句后便起身离开。
“好好养病吧,早点痊愈也能早些见到她。”
好友走之前扔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让曹操眉头紧锁,他明白这“笨雏”肯定又要找事搞自己。
不过这次他想错了,袁绍还真是好心。
——
出了曹府后,袁绍身边小厮殷切地问道:
“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是要回濮阳吗?”
“不,去玉舞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