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柏曛也没能与韦怡达成共识。所以不欢而散,柏曛上楼回房间,韦怡也回房间。过了几分钟,柏曛在房间里听到关门的声音,他知道韦怡又出门了。
柏曛洗了把脸,已经快十一点了。和韦怡聊了那么久,他都口渴了。他感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跟她聊过天,讲过这么多的话。
有点茫然地发呆几分钟,柏曛瘫在小沙发上,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他叹气,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滚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结果他睡着了。醒来时接近深夜十二点。他脑袋蒙蒙,睡眼惺忪,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浴室洗澡,然后重新像尸体一样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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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靠近前门的吊扇最近很吵闹,一直在嘎吱嘎吱响,严重影响了大家的学习。因此班上有人提议换一个吊扇。经过两轮投票后,杨虹叫人换了一个新的吊扇。
新吊扇声音很小,风很大,大家很满意。
没乐上一天,晚自习第三节课时,教室忽然停电了。
一片漆黑中,生物老师打开了他的手机,连忙给学校电路维修人员打电话,不巧的是,那个人现在不在学校,需要二十分钟才能赶回来。
班长去讲台下面找了十几根蜡烛,四个人一根,还在上面数,没有开始发。
生物老师回了办公室。
柏曛刚在卷子上写了个名字,教室就黑了,他趴在桌子上等蜡烛,一面侧头问宿溪在干什么。
宿溪那边传来撕包装纸的声音。接着宿溪有些含糊地说:“你说什么?”大概是没有听清。
柏曛抬头看一眼毫无动静的门口,周围的人要么聊天要么睡觉,而且也没人看得清他们这里。于是柏曛鬼使神差地凑过去,摸到了宿溪的手、肩膀,然后是他微微发烫的脸。
柏曛低头准确无误地亲到了宿溪的嘴唇。也许是运气好。
宿溪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直接愣了。
“你偷偷吃糖。”五秒后,柏曛和他分开,声音里带着笑,“还是葡萄味的。”
“……神经。”宿溪嘴唇有些麻,舔了舔,好像葡萄味更加浓了。
柏曛还要继续吧啦吧啦,班长已经走到了他们旁边,将蜡烛搁在柏曛桌子上,他说:“有火机吗?没有的话,向后面点了蜡烛的借火吧。”
班长一走,柏曛立马从书包里掏出火机,点燃蜡烛,一溜溜白烟飘荡。
“你还抽烟?”宿溪眉眼一压,盯着他的火机。
“不抽不抽。”柏曛飞快摆手,又把火机给宿溪,自证清白,“真不抽,要不然你保管。”
宿溪很少在柏曛身上闻到烟味。虽说偶尔能闻到,也有很大概率是因为谢明还有刘回轩他们都抽烟,有时候难免沾上味道。所以宿溪并没有多说,默默收好了火机。
收好火机,柏曛还在看他,他就说:“以后不要这样。”
“什么?”
“刚才,kiss。”宿溪不想让后面的人听见。不是怕,纯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什么叫以后不要这样?我以后都不能kiss你?”柏曛大惊失色。
宿溪踹了一脚柏曛,“在班上。”
柏曛“嗷”地提腿,“噢。”
“柏曛,我有一个问题。”宿溪忽然正色。
“说来听听。”
“那个……绿头发的人,之前为什么围你?”
柏曛开始没反应过来“绿头发”是什么鬼,后来记起那被烟头烧掉的绿色鸡窝头,他才想起来了,“他啊,他之前干坏事,被我看到了,我报了警,他就看我不爽了呗。”
宿溪没问是什么坏事,他点点头,“那乔见呢?”
柏曛听到这个名字,表情更加不屑了,还有些瞧不起的意思,蜡烛昏暗的光照着他的侧脸,柏曛说:“有一次我回怀镇,看到他在小巷子口那儿欺负人,欺负一个女孩,非要逼人家跟她在一起,不然就来强的。这是畜牲。我当时高一,在外地读的,没想太多,上去把他往死里揍了一顿。”
反正那会场面很乱。柏曛和乔见打得天昏地暗,乔见是个瘦猴儿,不过被逼急了真是凶狠,柏曛头发被他攥下一撮,他也被柏曛打掉了俩门牙。现在乔见嘴里的俩门牙都是假的。
最后俩人双双挂彩,柏曛脸上破皮儿,乔见更惨,门牙掉了、腿也瘸了,胳膊上青青紫紫。偏偏他是干坏事儿的,不敢报警,放完狠话,灰溜溜地跑了。
后来柏曛帮那女孩打了车,女孩很感激他,问他要了联系方式,说是要感谢他。
女孩就是周羽澜。这是后面的事情了。这大约也是缘分。要不然凭柏曛那性子,哪里真的有女孩没心没肺地喜欢他那么久。
回忆到这里,柏曛也对宿溪说:“宿溪同学,我也有问题想问。”
“叫。”宿溪有点蔫坏地笑了两秒。
“……”柏曛轻轻掐他脸,“我好像很少听到、或者看到你和其他人一块儿玩,你是不喜欢和别人交朋友吗?”
宿溪拍开他的手,神情顿时平静下来,“嗯,交乱七八糟的朋友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
柏曛“啊”一声,“可是……我觉得你应该多交几个朋友,这样才开心。”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才开心?”宿溪反问。
“……”柏曛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柏曛没什么道理地说:“反正你要多交几个好朋友,不可以只和我玩,这样子你会容易失去新鲜感,然后不喜欢我的。”
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
宿溪惊讶,没讲话。
“没有只和你玩。”他只好告诉柏曛,“我有朋友,只是联系少,因为高三大家都很忙。”
“啊?那你没有背着我晚上偷偷和别人聊那些腻腻歪歪的东西吧?”柏曛神经兮兮的。
宿溪摸到一支笔,盖上笔盖,他往柏曛那儿一扔,正中柏曛脑门儿,“滚,你被休了。”
柏曛戏精上身,苦兮兮地去抱他,上身一倒,脑袋一埋,动作丝滑,自然而然。
他身上香香的,特别好闻,柏曛猛吸一口,趴得正爽,一面笑一面攀住宿溪的脖子。他没骨头似的,一边含情脉脉地喊:“宿溪同学……”
两秒后。
“咔哒。”电闸被打上去,黑暗的教室一瞬间亮起刺眼夺目的光。大家先是挡了几秒钟眼睛,然后胳膊一拿开,整间教室里最显眼的,应该就是柏曛和宿溪。
柏曛一个“卧槽”卡在喉咙里,但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他丝毫不慌,面色凝重地从宿溪身上起来,接着挪走缠在宿溪脖子上的手,拍了拍,“嗯,头没有那么晕了。谢谢你,宿溪同学。”
后排两个女生一脸玩味地笑了起来。
宿溪面不改色地拿起柏曛桌面自己的黑笔,低头摁平被弄皱的卷子,“不客气。”
生物老师背着手走进来,前后转了转,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坐回讲台边,翻看起了教案。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后排靠门的同学忽然小声地咕哝了一句:“又下雨了,真烦。”
周围的几个人开始骚动起来。怀镇的天气就是这样,尤其是在夏季前后,反复无常,像渣男一样。前一秒大太阳,后一秒暴风雨,或者是一边刮风下暴雨,一边阳光灿烂。
这场雨天气预报大概也没有预料到。班上只有少部分习惯带伞的人有伞。不过所幸,今晚的雨是小雨。带着凉意的风,刚好缓解了夏季的闷热。
刘回轩上回受了刺激,决定剩下的日子都留校上第四节晚自习。
他目送柏曛和宿溪离开,谢明偷偷溜到他那里蹭吃的,一手一个小蛋糕,“你这眼神别有深意啊……”谢明说。
“小明,你知道一个事情吗?”他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打算告诉他柏曛和宿溪的事情,结果在谢明脸上看到了类似坦然的神情。
谢明一口一个小蛋糕,毫不在意地说:“你是想说,柏曛处对象了,对象就在他身边,是吧?”
“看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谢明啧声道,捏起两根手指,“格局小了。我是觉得他俩这样挺好的,性格都挺配,还能一块儿进步。这种对象才有必要处。”
刘回轩讷讷道:“啊?啊。”
“我给你分析分析……”谢明还要口若悬河,被突然冒出来的生物老师吓了一跳。
生物老师拎住谢明的后领,“还分析分析,明天上课我找个遗传题,你给我们班分析分析呗?”
“不是……”谢明欲哭无泪。
而另一边,教学楼屋檐下,柏曛从书包里抽了本书出来,然后费劲儿地找到了宿溪。人多,又挤,还叽叽歪歪,撑伞的、冲锋的、返回的,差点把两人一个挤到东一个挤到西。
这里的灯也闪,跟KTV里的闪灯一样。柏曛把书塞宿溪手里,然后顺势牵起他的另外一只手,“你要不要遮一下脑袋?我们冲吧。”
宿溪背对着他,刚才被挤得一身又热又湿,便难受地往柏曛那儿退了一步,“不遮,冲吧。”
书又被塞回了书包。两个人冲向雨幕。
雨幕如同电影画布,他们的剪影慢慢移动,大片黑暗留白。凉爽的风从脸上掠过,雨丝温和,柏曛手心温热,宿溪被他这样牵着,觉得很有安全感。
虽然一分钟后,宿溪还是被井盖绊了一下,而且差点摔倒。
他们跑到了门卫室里,大叔和柏曛很熟,扔了一条干净毛巾给他,柏曛先给宿溪擦头发,“你帮我拿一下手机吧,就在前面那层。”
“你又带手机来学校。”宿溪有些不满地说,还是帮他找到了手机。
“对不起。可能是它预料到了今晚需要它吧。”柏曛动作一顿,一边道歉一边揉他的耳朵,“你在我手机上打个车,密码还记得吗?”
宿溪顺畅地打开了手机,找到了打车软件,还是不高兴,“以后别再带了。”
“好。再带是狗。”
“你本来就是。”
柏曛隔着毛巾晃了晃他的脑袋,露出一种虚张声势的凶巴巴的表情:“你说什么?”
“好了。”把手机放回去,宿溪比他更加凶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再带,三个星期不准碰我。”
“好好好。”柏曛立即笑起来,举起手来,看起来很幼稚,“以后不带了。”
宿溪“哦”了一声,把毛巾翻面搭在柏曛头上。
“你给我擦。”柏曛说。
“滚。”
但是后来宿溪还是动手了。柏曛比他高,要低下脑袋,额前湿发垂落,用一种干净直接的眼神看他时,宿溪真的觉得他像大狗狗。
两人就这样暧昧又微妙地,勉强平视地互看了几秒,宿溪察觉到对方的眼神,从刚开始的干净纯粹,变得有些火热,他立马理智地退开一些。
“能不能收敛点儿。”宿溪有点局促。
柏曛喜欢看他这样,故意装傻,摇头晃脑的,“什么啊?收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