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奕最后还是晕了过去,模模糊糊之间,他好像做了一个梦——自从穿过来之后,他做了不少的梦,和风雨有关的、和记忆有关的、和飞鸟有关的,所以这个梦也算不得稀奇。
梦中是他大学时的操场,天是一望无际的晴朗,褚奕面前却一片漆黑,但他却能感觉到柔和的风自远处吹来。
“哎,褚奕,起来起来,别躺了,你这个人......啧,你知不知道,挺多人跟我打听你呢!”
褚奕抬手将盖在自己脸上的书拿了下来,转头朝身边坐下的人看了一眼,道:“我有什么好打听的?”
“你真不明白?”
“不明白。”
“得了,”那人撑着双手,朝不远处踢球的两队人看过去,“原来他跟我说的是真的?!”
闻言,褚奕抬眸朝人看了一眼,眼中平淡的神色中难得夹杂了一丝讶异。
这人是他大学以来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中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位。
褚奕收回了目光,心道大概是有什么在这人面前说了他什么。
那人道:“哎,之前来找你的那个医学院的学姐就一月之前来找你那位......开学时我跟她见过,你是让她给你送情书啊?”
褚奕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成,你承认就好说了,”那人转过头又朝远处操场望去,片刻后用手肘怼了怼褚奕的胳膊,“对了,咱们班有人说你喜欢男的,真的假的?”
“你不觉得自己一大老爷们儿有点八卦么?”褚奕再次将注意力从书里抽出来,“我喜欢什么样的,和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喜欢我?”
这话落地,在他身边坐着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好似屁股按了弹簧一般一下子弹了起来。
“你、你、你......褚奕,咱俩好兄弟,你别坑我啊,”几秒后他又收回表情,“你真喜欢男的啊?”
褚奕又点点头。
“你在追人?”那人坐了回去,猜测道,“来,告诉咱们那人是谁?我听个一手咨料,给我点优越感,也算你朋友圈最先知道你恋情的人。”
听他这么说,褚奕却没立刻回答,他想了想,闷闷地道:“追不到了。”
“什么?”
“他半个月前车祸去世了,”褚奕重新躺下,将书盖到了自己的脸上,声音淡得过分,听不出什么情绪,“那学姐正好和他家人认识,我想,干脆把信给她,就算暗恋总得有个水花,也算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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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褚奕再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脖子被人掐着,强烈的窒息感如同被一根套在脖子上的粗麻绳,勒得人舌头直想往外冒。
嘴里被灌的药一半进了肚子,另一半被他咳出了口洒在袍子上,搪瓷碗中的药灌完,骁王终于松了手,他转头将碗朝小厮手上一扔,转身看向褚奕。
褚奕垂着脑袋,白皙的脖颈上几道微红的印记在光线模糊的地牢中清晰可见,他的身子微微发着颤,刚一动弹,便开始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
“好了,”骁王最后终于收了手,声音中听不出情绪,“乖乖地在这里好好待着,是不是能活,还得看穆大人究竟会不会怜惜你了。”
他说完,转身朝身边人吩咐了什么,褚奕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重重铁栏杆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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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大人准时,”晏城外有一片竹林,竹林中是不知道以前哪位歇脚时顺手搭起的草亭,荣王也是不讲究的,穿着一袭顶漂亮绣着淡金龙纹的袍子,就这么盘膝坐在亭子中,见人驾马而来,朝穆城溪举了下自己手中的酒杯,“来一杯?”
穆城溪握紧了手中缰绳,长腿一抬就跳下了马背。
他盯着亭中之人:“回京城的使者是你拦的?”
“是啊,如何?”见人没同自己斡旋的打算,荣王干脆收回酒杯,自己顾自地品起茶来,他好似在打趣、又好似讥讽,声音中带着莫名的笑意,“难不成穆大人这么好,当初一个年束、一个阿游还不够,这时候还要再加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卒......那您可真真是太太太伟大了!”
“......”穆城溪没接他的话,两步走到人跟前,抬手拿起他面前摆放着的茶杯,牛饮一般喝了一杯,“您让本官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程大人竟然没去找你,”荣王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言语中却多了几分讶然,“本王扔了个烂摊子给他,没想到他竟如此沉得住气,了不得!”
穆城溪看他一眼,不言语。
荣王也不在乎,只是曲着腿,一手支在膝盖上,朝穆城溪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开口:“难不成,穆大人竟然不知道么?”
穆城溪一顿,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厉然。
“我那个皇兄坐不住了,当初传信人入京面圣的时候,他便吩咐下面的人过去了,穆大人,猜猜他做了什么?”
穆城溪没猜,他转头回到马旁,踩着脚蹬跨上了马,转身便离开了小亭。
看着人离开的背影,荣王难得放下了手中茶盏,他看着穆城溪背影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光。
最后不爽地暗暗“啧”了一声:“真没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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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奕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个模样,白色的纱幔遮着窗沿雕花的栏杆,不远处摆着一张棕红的木桌,褚奕动了下身子,掀着被子朝里面看了眼,他此刻身上只着了里衣,大腿上的伤被妥善处理并绑好了绷带。
褚奕试探着咳嗽了声,嗓子还好,没什么感觉。
这哪儿?
他撑着手转身打算朝门口看去,院子外似乎传来了几道模糊的人声,片刻后周杰带着一人走了过来。
身后人身着一件棕黄色的袈裟,褚奕定睛一瞧,觉得这衣服多少有点眼熟,片刻后才想起这配色他之前在晏城之外的小庙里见过。
褚奕当即坐直了身子,看向人的目光也清明了不少。
“褚公子,”周大人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不知道自己晕了到底多久,褚奕这时候见到他,鼻头竟不自觉地一酸,眼泪差一点就掉出来了,最后还是被他给忍住了,又听对方道,“这位大师是城外寺庙的,他说之前听他徒弟说褚公子你曾去找过他,正巧这次路过,就让我带进来了。”
褚奕道:“多谢周大人,只是......不知这位大师来此是为何事?”
“老衲的寺庙,一年到头也难有一人的香火,且寺庙的位置偏僻,公子那日过去,大约不是迷路或者路过吧?”
“自然。”
“既是如此,那便是老衲与你有缘,缘分的事,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理由了。”
褚奕垂头,几秒后看向周杰,开口请求:“请周大人帮我谢过穆大人相救,在下无以为报,能否让我和这位大师单独相处一下?”
周杰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顺手也将门给关上了。
“公子,就老衲观察,您大概不是大理寺......或者,换句话说,您不是这晏城之人。”
褚奕道:“我见大师刚刚面上似有疑惑之色,手中还不住地捻着佛珠,大师是否是对我现今的情况已经有什么见地了,您大可直说。”
闻言,那大师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口:“是,只是老衲浅略地知晓一些卜筮之法,自见公子以来,老衲算出,公子竟不是这世间之人。”
不是这世间之人,那便是在这世间之外了。
闻言,褚奕愣了下,盯着僧人深深藏在褶皱之后漆黑的眼珠,点了点头:“确实,大师说得不错。”
“这就不错了!”
“前些日子,老衲夜观天象,发觉东方似有异星闪烁,只是这天象太过诡异,只怕是祸不是福,怕咱们这大临朝随时会有祸端发生。”
褚奕没答他这话,其实自前段时间穿越而来,他对这里的王朝一直是一知半解,唯一一点称不上了解的了解还是之前在大理寺时穆城溪让他读的卷宗。
“若是您知晓在下不是这里的人,可否有什么法子让我回去?”褚奕道,这话说出口,他微妙地犹豫了下,之后又坚决地看向僧人,语气中又多了几分坚定,“您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僧人犹豫道,“只是,褚公子,老衲来时曾向刚刚那位大人打听了公子的身份,知晓您在此有亲人朋友,就算老衲多嘴,若是离开,您真的舍得么?”
若是细细算来,褚奕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待的天数不过半月,但所经历的事情却是不少的,听这老僧这样讲,他微妙地垂下了眸子,眼中神采暗淡了不少,之后,又听他道。
“褚公子,老衲不知这卦象上称您是**外之人到底是有什么深意,只是单单观您面相,您似乎也有自己的难处,”老僧犹豫片刻,道,“这样,老衲有一信物交予褚公子,下月十五之前,您若是打定主意要走,可持此信物来晏城外小庙找老衲的徒弟,他会告知您该怎么做。”
他说着,从袈裟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罗盘状的东西,交到褚奕手中,又继续道:“这东西您拿着,决定好了,只管按老衲所说行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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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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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