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火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两声“咯咯”的鸡鸣打断了两人对话。

褚奕下意识朝糊着纸的窗户一瞧，大亮的天光透过淡黄的纸，倒变得模糊昏暗了些，光落在摆放在旁边的深色矮桌上，落下一片片浅淡的光斑。

褚夫人走到门前，抬手掀帘子朝外看了眼，刚刚在门口候着的孙叔此时手中正抓着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公鸡，另一手则是拿着刀，刀刃被磨得锃亮，他笑嘻嘻地看着掀帘的褚夫人。

“二爷回来了，正好中午给恁炖个鸡汤！”

“哎。”

褚夫人无奈地放下了帘子，她重新坐回去，看着面前同样愁眉不展的两人，左看看，右瞧瞧，最后直接双手一摆，彻底放弃了。

褚奕注意到她的动作，开口：“娘亲莫急，此事是我同赵小姐的私事......交给我就好。”

“也不是急，”褚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心道自己的娃子都长大了，一个个的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她也干预不了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放手，“成，我先走，回头你大哥回来了，让他去找我。”

褚夫人掀着帘子还没走出门，好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又走了回来：“对了，回头带你妹子出去转转，别忘了！”

褚奕：“......”

我刚回来啊！

“赵姑娘，你说的事我可以答应你，”褚奕又想了想，最后还是认真开口，“但金钗的事，即使再给我一次选择机会，我也还会去帮忙。”

听闻此言，赵姑娘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她点点头，紧绷着的唇角露出一抹淡笑：“那我便替家母多谢褚公子了。”

话音落下，赵姑娘又朝外看了眼，模糊的窗纸依旧明亮，她抬手朝着褚奕躬身一拜，而后才开口：“褚公子，家兄三日后会随贵人车马一同上京，明日未时二刻，还请褚公子来我赵府上一聚，我介绍你和我哥哥认识，这一次，就多麻烦褚公子了。”

话都到这里了，褚奕点点头，干脆应下：“好。”

赵姑娘这边离开后，褚夫人拉着一蹦蹦跳跳、模样讨喜的女孩当即便迎了上来，她一脸八卦的表情，拉着褚奕走到角落。

“二小子，我瞧赵姑娘人不错的，长得也漂亮，看刚刚你和她也能聊得来，是不是？”

褚奕：“......”

褚奕无奈开口：“娘，您别乱点鸳鸯谱，人赵姑娘心里有人，否则也不会这么殷勤过来。”

褚夫人表情顿时如遭雷劈：“有人？！”

没等人再说什么，旁边被人牵着的女孩先开了口：“二哥！”

“哎，”褚奕抬手揉了揉小丫头被束成两个丸子的头发，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完，手却被人直接打掉，“娘亲说了，二哥年龄小，贪玩，刚来这晏城便结交了好友。”

褚奕：“……”

这话说得，好像他才是个弟弟？

她边说着，边不开心地翘起了嘴，小手紧紧攥着褚奕的衣料：“娘亲说了，等二哥回来，定要你陪我出去逛逛的，二哥现在回来了，明日下元节，城中有道观的人做道场祈福，娘亲说了，到时场面可热闹了，二哥，你必须得陪我去看看！”

“道场？”褚奕双眸一亮，想起之前在晏城外看到的奇怪的寺庙和僧人，回道，“好啊，到时候二哥带你上街瞧瞧。”

晏城的下元节褚奕在记忆中没什么印象，之前在大理寺的时候，隐约到听到有人提过一嘴什么的，不过也是抱怨的，说下元晏城祈福什么的人一多，又要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不过他都离开了……

褚奕晃了晃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理干净，才跟着褚夫人去了自己的院子。

次日清晨，鸡打三遍鸣的时候，褚奕从被窝里露出一只眼，朝蒙蒙亮的窗户看了一眼，又想起昨日午饭时鸡汤的滋味，想着回头啥时候再让孙叔做一顿。

这想法刚升起来不久，门外猛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褚奕赶紧穿了衣裳，他一边整理着领子，一边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抬手开门，门“砰”地一声先从外面打开了。

身着大红色缀着雪白绒边棉袄的小丫头从门外跑进来。

“二哥！”

人一进来，张着胳膊就往褚奕身上扑。

“下来，”褚奕抬手接住了人，环着人的胳膊将人放到地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外面明明天都没亮——

褚云祝道：“晏城下元这一天，会举办祈神会，大家都聚在街道上，还有各种扮相的人一起唱歌跳舞，还有水官降福呢！”

褚奕一边关了屋子的门，一边听着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说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子有点大，但门外红火热闹的气氛确实很吸人。

“对了二哥，你在晏城逛了这几日，难不成就没听说过这事么？娘亲说三元节可是晏城最重要的节日，话说这次回来，二哥你就怪怪的。”

这么说着，小丫头还煞有介事地托着下巴，两颗圆溜溜的眼睛瞅着褚奕，眼神可爱又认真。

褚奕：“......”

好敏锐！

“走了，娘是不是在叫你了？”褚奕抬头朝小院外看了眼，彻底忽略了自家小妹的疑问，他语气认真道，“娘！”

被人撇在身后的褚云祝：“......哎！”

.

“大人，今年的规模相较去年要大一些的，许多还是晏城附近的村庄里的农户，带着些鸡鸭来城里卖。”

“周大人被家人叫走了......哦，沈仵作也跟着一起去了，”来禀报的人面无表情，“沈仵作临走时，还交代了属下，让属下给您传个话。”

这话音落下，属下扭捏着半晌没说话，半晌之后，才缓慢慢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瞅着朱红桌案之后坐着的穆城溪。

后者手中攥着一只棕黄笔杆有一指粗的狼毫毛笔，面前摊着几卷竹简，旁边摆着几桶放竹简的细木桶。

穆大人此刻正拿在毛笔在竹简之上画着什么。

属下瞅了眼空白竹简上几条不能称之为字的字迹，垂在身旁的手抖了几抖，最后还是没忍住，正打算开口，穆城溪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想说什么，”他顿了下，溜人玩的一般，没等人再开口，又道，“暂且憋着。”

属下：“......”

“太子今日有什么传信么？”穆城溪将摊着的、被墨画得乱七八糟的竹简收起来，又妥善装到细木桶中，摆到一边的架子之上，注意力又回到面前的下属身上，“出去看看。”

大理寺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但周边却不冷清的——主要是因为卖馄饨的大伯有时候会将摊子支到这边。

说有时候其实不太准确，之前周杰因为厌烦外面嘈杂的声音，专门出来问过，那老伯说，晏城的人其实对大理寺都有点怵，他来这边，一是因为原来的地方被人占着了。

——大家都是街坊邻里的，好地方自然是谁来得早归谁了！

后来周杰深入问的时候，对方如此答道。

然后是二。

二是大理寺这条街虽然不算特别热闹，但人是不少的，不说每日在大理寺工作的人吧，还有许多来来往往赶集买菜的百姓。

说不定谁走着累了馋了就便宜他们摊子了不是。

他说的理周杰不明白，但看着人的气势挺足的，就没多计较，反正人馄饨铺老板的摊子离他们大理寺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关上门，也不能算太吵吵。

天光慢慢亮了起来，凌晨的热闹这时候也退去了一些，褚奕带着便宜妹妹在街上转悠了有一圈，最后又停在一家摊子前歇脚，褚奕一面敬佩这妮子旺盛的精力，一面瘫在木桌上，连身上穿着的亮色的袍子都被染了灰也不在乎。

他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便宜妹妹，唯恐这人一个眼错不见就跑没影儿了。

一双手却悄无声息地按在了人的肩膀上，褚奕的视线向上，正与来人对了正眼，那人一笑，阴桀的眼中迸射出寒光：“哟，褚公子，当初在晏城外一面，您可让我好生惊艳的。”

“......”褚奕察觉到他眼中锋锐，“刷”地站起身，心中警铃大震，他抬手拉着便宜妹妹的手要将人护在身后，可惜对方压着肩膀的力道太大，褚奕只拽了一下遍松了手，“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

“褚公子当然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这丫头可跟我很熟，”那人笑嘻嘻地朝褚云祝看了眼，后者面上表情一惊，喊道，“是、是你！”

小丫头反应很快，当即转头对着褚奕道：“二哥，这人是之前路上拦着咱们车的人！”

褚奕想起来了。

这偌大的晏城他刚来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这么上赶着来给他找麻烦的——褚奕心道自己看着一富贵公子哥，家资不错的，寻常人合该绕上一绕。

除非这人不寻常——或者这人在他这儿有前科？

——他想起之前被他戳死在巷子里的某前科哥。

褚奕：“......”

见人没动作，妹妹又喊了声：“二哥，他是——”

声音还没落下，只见褚奕手里举着本来坐在屁股底下的凳子，“砰”地一下朝着她身旁站着的人就狠狠砸去。

桌子旁，身穿白色围裙的老板嘴张成鸡蛋大小：“......恁，恁干架的话，别砸俺的摊子！”

“特么的，给我抓住他！”挑衅者当即松了抓着褚云祝肩膀的手，一手拎着刀指着褚奕大骂，“今天谁给我把人抓住了，回去之后，老爷少不了他的奖赏！”

“二哥！”褚云祝看着落荒而逃的褚奕，大喊，“快点跑！”

褚奕撑着胳膊翻过一张桌子，看了眼隔着几丈远的褚云祝，忙里偷闲地双手做喇叭状对人喊道：“去大理寺找姓周的大人，就说自己姓褚，然后让人来救我！”

砰——

话音落下，旁边摊子上摆满木头什物的板子一下被人掀翻，彻彻底底地倒在了地上。

听到大理寺，追人的人脚步一顿，表情不确定地看着自己的头儿。

“怕什么，咱家少爷在他手里栽了跟头，咱宰了他，”那人轻笑一声，“一命换一命的事儿，谁来都没用，给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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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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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