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的罗帐内,沉重的喘气声和娇微的细喘交织着,燕王大汗淋漓地趴在王后柔若轻纱的身上。透过薄纱般的月光,燕王看见汗水淋湿的那张梨花面,如同白纸般苍白空洞。
又一次未能尽兴,她难掩愧色,玉葱般的手指如往常般伸过去,随后弯下身子,慢慢凑近,用温热的舌尖轻轻触着。燕王的身体随着**的到来而颤动,到达顶峰时轰然坍塌,气喘吁吁地抱紧那具雪白的□□。
她紧皱的黛眉终于缓缓展开,一张苍白的脸依旧没有血色。强忍着疼痛,她在他的怀里合眼睡去。
王后是那么端正得体的女人,在床笫上居然也是。燕王从来没见过她害羞潮红的脸,也从未听见过她的叫喊,没见过她任何欢喜和享受的表情。虽然每一次,她都那么温存地配合,那么投入地演绎,可是每次的面容都苍白如纸,甚至有掩饰不了的痛苦。
燕王也曾怀疑,或许她并不欢喜自己。可当初追求她的公子甚众,其中卓越者比比皆是,她却偏偏选中了自己。
而嫁到燕国,她无时无刻不温存相对、脉脉含情。燕王也曾试探地问过,她难过地哭了,拭着泪说大概是病吧。她因此也常常亲自为燕王选妃,将自己身边伶俐美貌的宫女提升为答应,让她们服侍燕王。燕王感动于王后的识大体,依旧对她十分温存,纵使□□上得不到太多欢愉。
王后在燕王温厚的怀抱中睡着,摇摇晃晃地跌入一个梦。
那个梦零碎而诡异,像是由儿时记忆里最黑暗处生根发芽而长成的毒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梦里的小女孩,偷偷掀开了帷幔,看见了她那个年纪所没法想象的东西。残忍、屈辱、卑贱和肮脏,如同带毒的刀子扎进了她纯洁的□□。
侍女一边为王后梳头,一边赞叹王后柔软如海藻的青丝。王后拉过她的手,端详着她银盆般的面容,说道:“不仅长得俏丽,嘴巴也甜。大王应该也喜欢。”
侍女心中大喜,却装作吃惊,跪倒在王后身边,说道:“奴婢不敢!”
王后将她轻轻扶起,好生宽慰,吩咐道:“今晚你便去服侍大王,看看他的意思。”
“奴婢遵命。”表情是惟命是从,内心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欢喜雀跃。
王后提拔身边侍女的事不是第一次了,鲁娘也习以为常。
此时鲁娘举着小勺,一口一口地给小太子喂燕窝粥。小太子吃了一口就不愿吃了,撅着小嘴,舞起小藕般的手臂。
“我要吃芋头糊糊!我要吃芋头糊糊!”小太子一声声叫道。
“哈哈哈,倒是和王后小时候一样脾性。”鲁娘笑着看了看王后。
王后也笑了,拉过小太子的手,眼睛却望向鲁娘:“从前本宫也是这般,不喜欢吃宫里的玉盘珍馐,反而爱极了糖葫芦、炸豆腐。那时候王兄王姐总笑话我,说我是‘奴才胃’。不仅如此,我连看书也不正经,不喜欢看经典史学,反而爱极了不入流的野史村书,也是遭到兄妹的嗤笑。”
“哪个小孩不是这样呢?长大了就懂得是非了。”一个嬷嬷在一旁说道。
王后轻轻看了她一眼,用手帕把小太子的嘴角擦干净,叹道:“是啊。”随后又对嬷嬷说:“你带熙儿先去庭院坐着,督促他温习昨日的功课,我待会可要检查。”
嬷嬷答应了一声,拉着小太子走了。此时鲁娘收拾着案上未吃净的燕窝粥,王后幽幽叹道:“都说长大了便懂得是非。可如今我还是惦记着宫墙外榆荫巷的油炸豆腐,不喜欢这燕窝粥。”
鲁娘心知王后又记起儿时的事了,也伤感起来。
“别人都说晚巧终于开窍了,不再读那下贱粗鄙之书,开始读经释典了。可是天知道,我枕头底下还藏着一本《碎梦录》。”王后说道。
鲁娘淡淡地笑了笑,将王后眼底的忧伤看入心中:“王后自小便是这般,与其他贵胄不同。也不喜欢与王公贵族来往,反而与我们这些下人玩得甚欢。”
王后没说什么,起身往庭院走去。鲁娘收拾罢碗筷,将它们端出去。心里却想起十三岁的晚巧公主,看似温婉恬静,实际个性倔强古怪。那件事之后,反而性格大变,扔掉不入流的野书和幼稚的玩偶,融入王公贵族的圈子。
成长是抛弃幼稚走向成熟的过程,可是往往是假装抛弃却依旧念念不忘的自欺欺人的过程。鲁娘在王后身上看懂了这一切。于是她甚至大胆地猜测,王后念念不忘的,除了榆荫巷的炸豆腐,还有一个人。
舒行胃口很好,将鲁娘带来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吃完,用衣袖擦擦嘴,一脸满足对抬起头来,眯着眼笑笑。
“明天想吃什么?”
“桂花糕。”
鲁娘已经习惯了舒行心情的巨大反差。昨日死气沉沉,垂死一般,过了一夜,就生龙活虎般灿烂起来,像是受了阳光照耀后挣扎求存的花朵一般。
对舒行的审问没有太大的进展,燕王便命令将他释放出来,安排在自己身边守卫。舒行出狱后,鲁娘依旧经常看望他。而王后却常常是刻意不见的。
燕王分外欣赏舒行,经常让他随行左右,无论是飨宴还是田猎,都让舒行跟着。舒行没有辜负燕王的信任,凡事皆是身先士卒,任何危险都抢先在前,保护燕王安危,燕王也因此日益喜欢他。
一日,燕王带着舒行田猎,恩准他与王公贵族一同狩猎,舒行却婉然拒绝,只希望守护燕王左右,不愿猎杀野兽。
燕王问他何故,舒行回答:“不忍。”燕王未理解。舒行便说:“小臣曾猎得一只野鹿,本以为已射杀了。一路拖拽回宫后发现野鹿依旧有气息。小臣便用剑刺破它的腹部,流出血水和肝胆来,那野鹿的眼睛依旧颤动,并未死去。小臣用力朝它心脏再刺了一剑,它哀叫一声,挣扎片刻,这才死去。从那以后,小臣便心有余悸,再也不敢杀生了。”
“悲悯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再不杀生,只怕圣人也难活。”燕王说道。
“大王说的是。人不会因为同情而不食活物,就如同强者不会因为怜悯而不欺压弱者。有尊贵便会有卑贱,有强大便会有弱小,有怜悯便会有欺凌。再正常不过了。”
燕王看了看舒行,悠悠说道:“你倒也大胆,跟寡人说这些话。”
舒行垂下头来:“也只是小臣一时的领悟,让大王见笑了。”
“你居然连死也不怕?”燕王疑惑地盯着他:“一般人要跟寡人说这些话,必定是带着赴死的决心了。你言语中的尊贵、强大和欺凌者可是指寡人?”
“小臣万万不敢。若非大王垂怜,收留小臣陪侍左右,小臣必定身死异处。大王对小臣的知遇之恩,小臣尚未报答,又岂敢用这些言语来暗讽大王呢?”舒行连忙跪下。
燕王知他忠诚,听他这番言语,更觉得他心底通透,反而更信任他。
周国灭亡之后,虽然燕国并未对其余诸国做出反应,但是作为周国曾经的盟国,燕国还是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众矢之的。燕惠王九年元月,三国联合攻燕国。燕王亲自带领亲兵抵御强敌。
临行之际,王后泪流满面,苦苦挽留,却无效用。她将梨花带雨般的脸转向舒行,咬着牙说:“你是大王的近侍,负责保护大王的安危。假若大王有任何闪失,本宫必定向你问责。”
舒行跪倒在地,承诺道:“臣此去必定誓死守护大王周全,假若大王伤着一处皮肉,小臣便提首来见王后。”
燕王带领的军队与三国联军在边境僵持了数日之后,很快就溃败了。敌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一直攻到京都。王后带着小太子在数十位大臣的保护之下仓皇出逃,潜入北郊与败北的燕王会合。
燕王带领的数万铁骑如今只剩些散兵游勇。所幸燕王并没有受伤,只是战事的失败让他的心情暗淡了许多。王后一直在北郊陪伴着铩羽的燕王,体贴入微,时常好言宽慰,从未有埋怨之色。舒行也一直默默守卫在燕王和王后身侧,无疑成了燕王和王后最亲密的人。
“莫将军投降了。”燕王坐在篝火前,落寞地说。
一旁的王后和舒行默默垂下眼睑。
“一个寡人那么信任的人,居然没能替寡人守住王城。短短两日,便降了贼军……”燕王右手扶住额头,声音有些哽咽:“如今寡人沦落此处,不日恐怕便身首异处了。”
“大王!”舒行将剑拔出鞘,用力插在土地上,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对燕王重重地说道:“大王洪福齐天,眉寿延绵,必定能遇难成祥。小臣即便身死异处,躯残体破,也不会让大王受伤。”
银白色的圆月被高高吊在天穹上,月色下的篝火显得艳丽而残忍。跪倒的人一动不动,而燕王轻轻握住插在地上的剑的剑柄,王后默默地拭泪。
王后看着燕王在帐篷里安然睡去,心中的忧虑终于消散了一些,于是起身往隔壁帐篷去看小太子。小太子在鲁娘的怀里睡得正香,仿佛在做一个美梦,嘴角隐隐有笑意。这个孩子,还未知道国难当头,自己也身处危险。王后想到这里,心情更加悲怆,走回大王的帐篷时,她看见舒行依旧持剑站立在帐篷外,警惕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舒行的脸明显消瘦了,凌乱的头发没有时间打理,枯草一般散落在面颊边。不知怎的,王后的脚步慢下来,缓缓站到舒行身旁。
“王后请歇息吧。此时最好养精蓄锐,明早还要赶路。”舒行恭敬地对王后说。
王后不着感情地轻轻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走进了帐篷中。
燕王带领的队伍北上,希冀会见孤竹国国君,向孤竹国求救。在燕王北上之前,早有快马带着燕王的文书奔驰上孤竹国,先行与孤竹国国君告急,希望能尽快求得援兵。奈何在北上途中,敌国的军队一路追击,燕王带领的残兵败将又因疲劳和饥饿而折损不少。
敌军即将追赶上来,舒行连忙对燕王说:“如今敌军将至,大王恐怕来不及到达孤竹国便会被敌军追赶上。小臣愿与大王交换服饰,大王假扮侍卫与王后先行一步,小臣佯作大王,与敌军周旋。只是小臣不能守卫在大王身边了,望大王王后保重。”
燕王和王后匆匆对视一眼,依了舒行的话。燕王换上侍卫的布衣,带着王后和小太子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之下先行逃跑了。舒行穿上了燕王的日月鱼鸟玄衣,戴上了燕王的十二毓玉冠,提着燕王的山辰剑,目送着他们走远。
燕王一众果然摆脱了敌军的纠缠,一路北上都十分顺利,三日后遇见了孤竹国派来的援兵。援兵护送着他们先上孤竹国与国君会见,共同商议对敌之策。
而到了孤竹国,燕国那边的消息传来了,说是豫国的将领抓住了燕王,正要挟燕国某些抵抗的城主赶快开门投降。
“告诉我的臣民,寡人已经平安地到了孤竹国,不必受豫贼的要挟,待寡人回国,必定将贼人杀出燕国。”燕王咬着牙说。
王后皱了皱蛾眉,伏在燕王身旁说:“可是,假若敌军知道那燕王是假冒的,他会死的……”那个他,无疑是指舒行。
燕王看了看王后说:“被抓住的那个人,也不一定就是舒行。何况,假若臣民们信以为真,那么燕国便会有更多土地沦陷。”
王后缓缓低下头去,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