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辰并没有在医院久待,司机老李特意去医院接他离开。
一路上季辰都保持着沉默,后座有两套一中的校服和他的书包,是老李去一中接他,没接着人顺便帮他把校服领了回来。
车子停靠在大门前,老李提醒道:“季辰少爷,老爷已经知道你逃课的事了,此时正在生气。你等会儿进去的时候注意顺着点老爷,不要和老爷反着来。”
季辰将两套校服塞进书包里,下车关上车门,在路过老李的时候低声说了声谢谢。
他知道老李给他说这么多是出于好意,虽然这里面很多话他不想听也不想遵从,但对于他人的善意也应该回以感谢。
李叔一愣:“不、不用。”
李叔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冷心冷情的少爷会对自己道谢,不由得又多说几句:“二少爷,一会儿老爷说的话再难听,你就当没听见,千万不能再像昨天那样跟老爷对着干,昨天要不是家主在……”
季辰不想再听了,他对季邦成真的很难有好的脸色。他打断李叔的话,神色冷淡而平静:“李叔,你不用管我。”
白炽路灯将少年单薄如纸的身体拉成一道又窄又长的影子,素白的皮肤在明亮的灯光下而显得有些冷质,黑白分明的眼底倒映着前方的复式别墅,他沉声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进了大门,季辰扫了眼大厅,便目不斜视地往楼梯方向走。
“站住,见了人都不问声好?你这是哪儿学的教养?”季邦成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旁边伺立着两位佣人。
季辰置之不理,脚步未停。
“我喊你站住!”季邦成直接站了起来,带着三分火气。
季辰停下,转过身看向季邦成。
季邦成看见季辰一脸漠然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平息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他试着心平气和地和季辰说道:“今天下午你被带去主宅,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
季辰微微笑了,这笑意他应该抑制住的,但他忍不住。
他眼神带着轻弄,嘲谑道:“你猜。”
季邦成当场就憋不住火,他季邦成从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人:“季辰,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老子不接你回来,你他妈还窝在小县城里过着苦日子!你他妈跟老子拽什么拽!老子能把你接回来,也能把你送回去!昨天你当着老头子的面跟老子摆你妈的几把谱,真不知道陈瑗怎么教的你!有娘养没娘教的下贱胚子!”
对于季邦成满嘴污言秽语,季辰并未生气,淡漠的眼珠直视着气急败坏地季邦成,“想知道我妈怎么教的我,你可以去下面问她,她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你他妈咒我?”季邦成气得瞪大眼睛,他手指指着季辰:“季辰你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季辰轻蔑回头。
砰——
杯子碰到硬物发出一声闷响,随后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碎成几片。
鲜血从季辰的额角往外流,血液很快汇成一条水流划过少年锐利的眼角、森白的脸颊、瘦尖的下颌,然后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慢慢积出一个小水洼。
季辰有一瞬间是恍惚的,耳朵里一片轰鸣声,他脚步不稳地倒退一步,额头上的痛感还没传达到大脑神经。
他用力摇头,努力让自己在昏沉的状态中快速保持清醒。
怒极反笑,季邦成顿时松快地坐回沙发上,见季辰头上的血,轻嗤一声,“你的头倒是没有你的嘴硬,季辰,老子告诉你,你就是砧板上的肉,老子想怎么宰你就怎么宰你,老子劝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少吃些苦头。”
对于季邦成来说,季辰一个才从穷乡僻壤上来的半大孩子,就算学习能力再突出,也还只是一个未真正踏足社会的幼鸟,无论怎样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更不需要对他假以颜色。
季辰低垂着头,较长的额发挡住了季辰的眼睛,看不清神色,鲜血沾湿几缕头发,顺着瘦尖的下巴往下掉,他轻蔑地低声笑着:“弱肉强食,理应如此,”
“你说什么?”季邦成没有听清季辰说的话。
季辰毫不留恋地上楼。
“真他妈臭硬性子。”季邦成啐了一口。
昨天那一瞬间的动摇和犹豫本就是错误,他现在应该修正错误。
季辰将昨天带进季家还没有打开的行李箱原封不动地带走,门一推开,他名义上的哥哥季炜便站在外面,双手抱胸,嘴角带着嘲笑:“呦,这是玩哪出?小心玩离家出走把自己玩脱了,真成流浪狗了。”
季辰不在乎季炜的冷嘲热讽,他推着行李箱向前,“让开。”
季炜退到后面,倚靠着墙壁,双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季辰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离开,在下楼梯时,季炜嘲讽道:“季辰,这次既然走了,就别又腆着脸找上门,我们季家怎样也是榆市的豪门,你这样的私生子上不了台面。”
长长的走廊上,明炽的灯光将红棕色地板照得发亮,季辰侧目看向季炜,似是被逗笑一般发出一声笑声:“你可能搞错了事实,是你的父亲耍尽了手段求着我回的季家,也是你父亲昨天强行让人把我从医院带回你们这个狗屁季家。我上不了台面,那么你呢,季家的正牌大少爷,你怎么也上不了台面,是不想吗?”
“你!”季炜被戳中了痛点,怒眉横视。
季辰轻轻一哂。
——
“老爷,季辰少爷把他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离开了。”一旁的佣人对季邦成道。
季邦成两指夹着雪茄,吸了一口,不在意地摆手:“让他走,他在榆市没有落脚的地方,在外面活不下去了自然会乖乖回来。”
季邦成说的没错,季辰在榆市确实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推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榆市的夜晚很是热闹,临街的一排小馆热火朝天,店里,摆在街道的矮桌矮凳都坐满了人,啤酒、烧烤、烤鱼、江湖菜,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划拳声、聊天声,处处热闹。
坐在对街长凳上的季辰与此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