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 第40章 第四十章

“为什么拦我？”

叶熙他们走后，薛桦甩开牧成的手，他很生气。

牧成：“有叶熙他们在，就算你再拦着也没有什么用。”

“怎么就没用？我们这里六个人，他们也就四个。”

牧成摇头：“你真是小看叶熙和侯钧锋了，我们现在在学校内，不说叶熙他们两个人就可以扛住我们这边五个，单是他们现在大声嚎几嗓子，我们就得去杨白树办公室坐一晚上。”

薛桦面色不郁：“那就这么放过了？”

“怎么会，叶熙有句话说得对，那个余航是住读生，你想再找他麻烦是件很容易的事，叶熙并不是一定要插手管，他今天这态度八成是因为他同桌……”

夜色四合，薛桦和牧成的交谈声逐渐远去。

高二二班在五楼。

叶熙他们拾阶而上。

“你真的没有毁他画吗？我没有恶意，就，就是想确定清楚。”连续上了三楼，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侯钧锋忍不住发问。

薛桦的脾性，侯钧锋不敢说自己完全能了解，但薛桦睚眦必报的毛病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今天这事只是因为他和叶熙横插一杠，暂时翻篇了，保不齐哪天薛桦又会单独找余航麻烦。

如果余航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薛桦搞错了人，侯钧锋就可以私下找薛桦调和把这事彻底给解决了。

余航攀着楼梯扶手，缓慢上行。

他有些气喘，摇头：“我真没动他的画，那天中午。”

余航抿抿唇：“就是我被你们吵醒的那天中午。”

叶熙和侯钧锋彼此尴尬地看了一眼。

周一中午，余航刚蒙头睡着，就被风风火火闯进教室打闹的叶熙和侯钧锋吵醒。

他抬头看来眼挂在讲台正中央的大钟，只睡了十分钟。

教室一边的打闹并没有停歇的趋势，余航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教室已经不能睡了，余航就拿上课本到外面背记。

午后的校园格外安静，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拿着书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来回踱步背诵。

走了三个来回，余航可以偶尔看一眼书然后流利地背诵出一篇文言文。

他站定在走廊中间，书放在廊台上，他背过身，一句一句背诵出声。

他视野前方是学校保管室的窗台，嫩绿的窗帘拉到两边，透明的玻璃窗可以使余航清晰看见里面摆放的物品。

一幅幅色彩美丽，构图精妙的美术作品陈列在保管室里。

最中间一副画比其他画作的体型大上两倍，余航不懂艺术，但他朴素的审美观告诉他，最中间那副是整个保管室里最好看的一副。

他盯着那副画出神，嘴里最后一句话背完，余航走进保管室手放在门把上。

用力。

咔嚓，保管室的门竟然没有锁。

余航讶异一瞬就推开门进去。

颜料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余航径直走到正中间，走到他在门外痴痴看着的画前面。

画上花团锦簇，一层色彩叠着一层色彩，远看恍若真花，近看则能看见抹画的痕迹，这副画不是平整的，画上凹凸起伏，像是把景色压缩粘贴在画布上。在层层花簇环绕中同时也是画布中央，半遮着少年人穿着雪白衬衣的单薄肩背，少年人的身形还未抽条，背影稚嫩不辨男女。

在画的低端注有画的名字和著作人。

花与祂，高二十八班薛桦。

余航忍不住向前几步，恍神中脚碰翻一桶半盖着的油桶。

铁桶哐当的声音吓得余航心脏颤了几颤，他慌张的蹲身扶起油桶，红色油漆如鲜血蔓延开去。

情急之下，余航用脚挡住油漆往前前进的步伐。

所幸，桶里的油漆没有剩太多，在地上只有一滩。

余航心有余悸地回头看背后的画，画是用木架支放着的，没有因为他的粗心而受损。

手上鞋上全是红色油漆，很难看。

余航最后看了一眼《花与祂》就离开了保管室。

“我后面还回去了，试图把地上的油漆擦掉但擦不干净。”

余航扣着手心洗不干净的油漆说道。

安静的楼梯转角，侯钧锋随意地坐在楼梯上，叶熙双手抱胸懒散靠墙，旁边的季辰虽然和他并肩但脊背却很挺拔。

侯钧锋沉思一会，他扭头看叶熙：“你对薛桦说的监控有问题是唬薛桦用的，还是监控真的有问题？”

叶熙：“保管室所在的长廊一边是一些老师的办公室，来往的人不会很少，牧成说保管室门口的监控只拍到余航和发现画被毁了的老师出现在了保管室那条走廊。我不知道牧成他们说的那位老师是什么时候发现画被毁的，但，”

“周三，是周三。”

余航突然出声，三人目光看向他，余航坚定道：“薛桦质问我的时候说过，周三老师去检查的时候发现画出了问题。”

叶熙颔首接着说：“嗯，老师周三发现的，那么周一到周三这段时间，保管室门外的监控就只拍到两个人出现在保管室外的长廊？这不可能。”

侯钧锋反驳：“保管室那边的长廊相对偏僻，两天只有余航和那位老师经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先声明我不是杠，只是陈述一种可能性。”

叶熙微微笑了，他说：“可我周二路过了那个长廊，去找老冯交作业。”

“？！”侯钧锋缓缓睁大眼睛，“卧槽，你路过了，但监控没有拍到你。也就是说，保管室外的监控被人用技术刻意覆盖了那几天的内容。我去，这有点牛，是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出了个计算机高手。”

叶熙颔首，正欲接着说，

“你们几个哪个班的？现在上课十几分钟了，你们在楼梯口讲什么小话？站住！站住！！别跑！！！”

查班的高一年级组长站在四楼楼梯口大声追问着。

听见领导音的叶熙头都没抬快速拉起旁边的季辰就往楼下跑，余航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侯钧锋已经跑下了三楼，回头见余航呆站在原地不动，他在追下来的高一年级组长和自己身后空荡的逃跑方向来回看了一眼，一咬牙，冲上前，在老师抓住余航后衣领的瞬间，拽着余航往前跑。

高一年级组长是一个拥有象征着知识和阅历的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身材矮胖，他挺着宛如怀胎五月的啤酒肚喘不过气。

他扶了扶鼻上有些歪的眼镜，大声威胁道：“你们几个给我回来！不然被我逮着了，一律记过处分！！！”

然而他的威胁声除了引起三四楼的学生引颈偷望，并不能阻拦下少年们逃跑的脚步。

季辰被叶熙拉着奔跑在夜色的校园中。

清凉的晚风扑打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被风撕扯地向后，婆娑树影下，周身皆是凉的，暗的。

唯有被拉住的手是热的，烫的。前方的路是明的，亮的。

季辰看着带他奔向未知的叶熙，月色与明黄灯光下，少年肆意大笑的侧脸有种摄人心魂的魔力，他仅是望着，心底就汩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让他只能狼狈地移开视线。

“同桌，来。”

季辰收敛好心神，却发现他站在一处石墙下。叶熙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墙头，他蹲在墙头歪头向他伸手。

少年逆着光，又好似周身散发着光。

季辰看不清叶熙的面容，但季辰刚压下去的那股陌生情绪瞬间冲出栅栏涌进季辰的四肢百骸，他偏过头，不敢看。

心跳如鼓敲，耳朵边也尽是慌乱的鼓声。

在喧闹而寂静的清凉夜色下，季辰竟然还听见叶熙轻轻的笑声。

他听到叶熙说：“小辰，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季辰如孤寂大海上被美丽人鱼蛊惑的渔人，伸出了手。

不是放学时间，校外街道安静少人。

叶熙和家里司机联系在校门口接人，携带着水汽的秋日凉风鼓动起少年的衣衫。

叶熙打球本来就穿得薄，一件白色短袖打底一件红白篮球服，外套蓝白运动校服。

他就在风口站着吹了一会儿，鼻子就开始发痒，他把手中的文字发送出去，立马就打了一个大喷嚏，拉在胸口的拉链被他一下拉到了下巴底下。

一张携带着清香的洁白纸巾递到他面前：“擦擦。”

叶熙回头忽的笑开。

他真的很爱笑，季辰垂下眼帘躲避叶熙的视线。

叶熙没有注意到季辰的异常，他接过纸张，大大方方地道谢。

季辰淡淡嗯了一声

一时安静无话。

叶熙又看了一眼聊天框，对方还没有回复，他把手机从静音调成响铃然后塞进衣服里，双手插兜。

数了一会儿前面穿行而过的车辆，叶熙问出了他今晚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余航是被误会的？”

余航这事，叶熙一开始只是个中立态度，侯钧锋也是。只有季辰仿佛早就知道了答案，坚定地护着余航。

季辰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叶熙眉峰微微上扬，有点意外，“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坚定地要求薛桦给出其他证据呢？”

季辰沉默良久，久到叶熙以为季辰不愿回答，家里来接自己回家的车从上方缓缓驶来，停在他身前。

“如果一个人没有做错任何事，那他就不应该遭受任何不应有的惩罚。”

叶熙拉开车门的手一顿。

这句话季辰对薛桦说过。

“无论是恶语还是拳头，都不应落在无辜的人身上。事后发现误会了人，伤害错了人。那么就算再怎么言词恳切的道歉或者给予高额的补偿，也不能使一切回到原点，造成的伤害也不会因为道歉或者赔偿而消失。”

他的神情虽然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清凌凌的，但叶熙就是感觉季辰冷淡外表下有一丝落寞。

季辰他似乎在说余航的事，又好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事。

叶熙嘴巴张了张。

来接他回家的司机叔叔催促道：“小熙，这边不让停车，你快点上来。”

叶熙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回司机：“我这就上车。”

汽车启动，缓缓驶离。

叶熙看着窗外的季辰，不知道为什么，刚咽回去的话又回到了嗓子眼，大脑命令他要说出来，要告诉他。

叶熙按下车窗对季辰喊道：“季辰！余航的事会解决的，没有做错事的人不应该为别人的错误而难受！”

汽车逐渐驶远，叶熙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前，他喊道：“季辰！对于别人的错误而带来的痛苦，我们应该对它说，去他的！它没有资格影响我们的生活！！！”

少年的喊声吸引了街边的行人，各色的目光落在车内少年身上。

叶熙喊完，羞耻感瞬间直冒天灵盖，他脸一下就红了，他赶紧把车窗按上去。

前排的司机叔叔没憋住笑，笑出了声，叶熙脸更红了。

公交车从上坡缓缓滑下来，停靠在一中的公交车站牌前，停靠在季辰身前。

车门打开。

车内灯火通明。

季辰总是平着的嘴唇微微上扬，他低声轻语：“去他的。”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

街景绚丽美丽

榆市真是一个繁华美丽的城市，他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并和他成为了朋友，也在这里偶遇了他喜欢的女孩。

季辰拿出手机。

[绝世大可爱：图片.jpg]

图片拍的是夜晚的梧桐街道。

一中校园绿化做得好，林木众多，梧桐街道上高大的梧桐树木枝叶茂盛，层层叠叠，安装在道路两旁的路灯坏了，照不了明，只有几点零星月光洒落在街道上。

梧桐街道昏暗不可见人，而梧桐街道的尽头光亮耀眼。

[绝世大可爱：姐姐，我带你奔向有光亮的地方！握拳.jpg]

季辰莞尔一笑。

[禾乃酱：好 ]

季辰收起手机。

车带着他驶向明亮的远方。

叶熙，天然撩小天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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