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 第12章 第十二章

“叶哥，你说你同桌等会还会来学校吗？”

侯钧锋从后面冒了出来，勾着叶熙的肩，嘴里叼着根冰棍问道。

叶熙拂开侯钧锋的手，没好气道：“你不热吗，凑这么近。你问我，我问谁去？”

“唔，现在是下午，昨天上午你同桌溜了课就一整天没来，今天同样也是早上溜了课没了人影。根据概率学，十有**你同桌可能有事翘一整天的课。”

侯钧锋似乎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认真的点头对自己话表示赞同。

“猴子，咱们这种没文化的学渣还是别扯一些狗屁理论了，你看前面梯子上的是谁。”

此时阳光大盛，侯钧锋眯着眼抬头往上面那一大坡梯子看过去，拾阶而上的人很多，全是背影，分不出谁是谁。

他疑惑地问：“看谁？”

叶熙抬起下颌：“你不是想知道新同学在哪吗？不就在前面？单肩背包，有点瘦，看上去比我高一点点，走路都带点寒气那位。”

侯钧锋扭头不赞同地看向叶熙：“叶哥做人得实诚，你同桌不止高一点点。”

他说着还用手比划叶熙和季辰的身高差距。

叶熙当即翻脸，侯钧锋早知道叶熙这一反应嘿嘿一笑直接溜走，几步窜上前抓住季辰的肩膀作为自己的盾牌。

叶熙冲向前，指尖擦着侯钧锋的衣服没抓住，他看着躲在季辰身后冲自己做鬼脸的侯钧锋，磨了磨牙齿。

轻轻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季辰虽没有反应过来，但依旧淡着一张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来回看了一眼叶熙和抓着自己的侯钧锋，然后抓着侯钧锋的手腕将他和自己分开。

神经大条的侯钧锋完全不在意季辰这一带着明显距离感的行为，他依旧自来熟一般扬起大大的笑脸对季辰招呼道：“新同学你好啊，我记得我名字吗？我是你同桌的前桌兼好兄弟，侯钧锋。”

季辰冷淡地盯了侯钧锋半晌，而后声音毫无波澜道：“同学，你冰棍要化了。”

“啊？”脸要笑僵的侯钧锋当场愣住，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抓紧吃自己化得水要流到手的冰棍。

台阶一阶一阶地上，前面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好点了吗？”

季辰抬头。

穿着蓝白短袖的少年双手插兜站在高两阶的阶梯上，背着光，看不清面容。

少年轻笑出声，声音低得近乎自言自语：“又是这样，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他没有再停留，直接转过身往前走，进校门时，在门卫的瞪视下不紧不慢地掏出学生证挂在脖子上。

落在后面的侯钧锋跟了上来，大嘴一张将还剩半边的冰棍塞进嘴里，他手上拎着冰棍棒，朝门卫双手一摊。

门卫把原本想说侯钧锋的话给咽回肚子里，不耐烦地冲侯钧锋说道：“别站门口挡路。”

侯钧锋志得意满地觑了一眼门卫，而后发现叶熙在前面看着自己，顿时动作麻利地将手上的垃圾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嘴里含着冰声音含糊道：“叶哥，我们走吧。”

这时，侯钧锋才发现叶熙的眼神是落在自己后方的。

他扭头，只见新同学拉下校服拉链从里面取出学生证，在门卫检查后又给塞了回去。新同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看向他们。

目光清清泠泠的。

侯钧锋宛如活泼过头的傻子，使劲像季辰摇手打招呼，他自己打招呼就算了，还想拉带上叶熙，结果他一扭头喊人，却发现叶熙早就走了。

开着空调和风扇的教室明显比室外凉快十几个度，被晒得面红耳赤的学生们聚集在前后两处空调上吹凉。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室里的人随意散坐着。

“叶哥，你同桌得罪你了？”

“怎么说？”

叶熙正在玩开心消消乐，游戏音效此起彼伏

侯钧锋见他这态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感觉你不是很待见新同学，你对他的态度怪怪的，你以前不这样。”

“不那样？”

叶熙将活力鸟同旁边的小黄鸡对换，顿时游戏的音效噼里啪啦响个没完，游戏通关。

他将手机随意扔在桌面上，抬眼看向侯钧锋，身体懒散地斜靠着窗台，神情闲适：“具体说说。”

侯钧锋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道：“你让我扯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啊。兄弟这么一问是想着我之前的努力要不要作废。你看我为了拉你同桌进我们班篮球赛，脸都要笑烂了。如果你看不惯这位新同学，我把他招进来这不是影响你心情嘛。一个是我兄弟，一个只是才认识还没两天的同学，就算这位同学有再大的本事，能比得上我兄弟你？那断然比不上。”

叶熙点点头：“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必然——”侯钧锋一个大喘气转接而下，语速快得跟开了倍速一样，“我必然抓着你俩的手，手动让你俩握手言好，重修并不存在的同桌情谊，必要时还可以手动让你俩抱一个，正如一句歌词唱的那样，‘兄弟抱一下，说说心里话’，这样就算你俩之间有啥隔阂也得烟消云散。你俩和和美美，那我不得抓紧机会请求新同学进我们班篮球赛，新同学一加进我们班这无敌的篮球队，那不得锦上添花，如虎添翼，驰骋一中篮球赛场，脚踢七班，拳打一班，出尽风头这四个大字就是我们二班的真实写照！”

“说得好！”叶熙起身热烈鼓掌。

侯钧锋含蓄羞涩地颔首。

叶熙居高临下地睨着侯钧锋，不急不缓道：“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谁告诉你，我会乖乖让你摁着我的头和新同学打好关系，谁告诉你我们班篮球队就是无敌的？去年不是被七班和一班痛打落水狗了？而且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今年不打篮球，至于新同学，你问都没问一句，就敢这么自信他一定会答应你？”

叶熙接连几个问号宛如一座座大山砸在侯钧锋的肩头，砸得他头晕眼花，身形摇摇欲坠。

“不行了不行了，我中暑了，头好晕。叶哥我去医务室一趟，等会小谭发现我不在，你就给她说我中暑去医务室了，她没发现就不说。至于新同学加入我们篮球队这事，就劳烦兄弟你帮我游说游说。我俩穿开裆裤的交情，你不会不答应吧。就这样，兄弟去就医了。”

侯钧锋腾地一下抓起书包站起，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准备夺门而出。

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人未出门衣被拽。

侯钧锋第一次如此恨一中的校服质量如此好。

叶熙紧紧抓着侯钧锋的衣服下摆，没有太大弹性的衣服绷成一个平滑的平面。

“自己的事自己来，少推给我。”

侯钧锋破罐破摔直接耍起了赖皮，他一屁股坐回座位上，抱着叶熙的手臂，猛汉撒娇：“叶哥~人兄弟都是两肋插刀的，你帮兄弟招个人，又不流血流泪的，你就帮帮人家嘛~”

侯钧锋的外貌并不精致，他块头大，个子高，五官硬朗，是整体偏阳刚的长相。

一把低沉嗓子故意变得又拖又嗲。

叶熙一阵恶寒，浑身一哆嗦，他挣开侯钧锋的手，骂道：“你小心遭雷劈。”

侯钧锋还待多说什么，眼角余光瞥到一角校服，他仰头看过去，却是他们一直谈论的新同学。

他是真的不见外，见季辰双手抱着一摞新书直接接过，放在季辰空空的桌面，虽然他这个帮忙连脚都没挪一步，但他还是极为自信地对季辰摆手道：“不用谢，举手之劳。”

季辰本就没有谢的想法，闻言只是点个头。他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摆放收拾好，教材书全摞桌面上，练习册和空白本子都整齐码在桌肚。

他一个人默默弄着，整个人安静得自带勿要打扰的屏障。

侯钧锋给叶熙使眼神，想要叶熙替他开话头。

结果叶熙直接人趴在桌面，借着自己垒得高高的书墙偷偷玩手机，物理拒接暗示。

侯钧锋没法，只能自己挑话：“新同学，你个子是不是有一米八多？”

季辰疑惑，他点了头表示是。

就这？没了？

一般人不得再回个具体数字？

拿这问题问叶熙，叶熙保准臭屁地撩撩他额前的几撮毛，假装矜持实际屁股上的尾巴翘到了天上：“准确来说是1米82.5。”

当然，别人不问具体数字叶熙还很会四舍五入，直言自己1米85。

侯钧锋：“新同学，你体力好不好？”

季辰眼中疑惑更深。

侯钧锋继续追问：“爆发力强不强？反应能力快不快？我观你昨天在球场露的那一手十分厉害，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班的篮球赛？愿不愿意在即将筹备的一中秋季篮球赛中为我们二班勇夺冠军？”

侯钧锋双眼发光期待地看着季辰。

季辰眨了下眼睛，摇头拒绝。

侯钧锋不死心，企图诱哄：“你真的不愿意吗？参加篮球赛好处很多的。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翘课，一周可以比其他人多出四节‘体育课’，打球的时候会有很多女生来看的，有时候还会有女生给你送水，很爽的。要不要再多考虑一下？”

季辰确实思考了一秒：“有奖金吗？”

侯钧锋：“啊？”

“奖金多少？”

这可把侯钧锋问着了，侯钧锋下意识回忆上一届的篮球比赛，而后迅速清醒过来。

纵观一中篮球赛史就没有以钱作为奖励的，撑死就是个班级荣誉。

“没有奖金。”

侯钧锋明显发现季辰刚刚冒头的麦尖大小的兴致，瞬间消失了。

只听季辰说：“我不会打篮球。”

这下不止侯钧锋吃惊了，一旁装不存在的叶熙都抬起头看向季辰。

侯钧锋不敢相信：“怎么会？你昨天那手直传可不像不会的样子。”

季辰坦诚道“我随手扔的。”

叶熙：“……”

侯钧锋：“……”

谁他妈随手一扔就是个半场直传？

侯钧锋仍不死心，他认为季辰是在唬他：“怎么可能随手扔成那样！”

季辰敛下眼睫沉思，沉默了三秒复又抬头，“我看过一个打篮球的动漫，里面的人是这样扔的。”

侯钧锋一脸问号，想不出有什么联系：“所以？”

季辰微微蹙眉，似是不能理解眼前人的迷茫：“所以我就会了。”

他这句话轻飘飘地，理所当然到没有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