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没来由的突然骂人,可真是把顾乡春给砸蒙了。
我这是好心才给你看的,你不看拉倒,怎么还不分青红皂白骂我?
老子不高兴!
顾乡春气住,什么也不管,忍着痛睁眼就要看这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迅速翻转过来,手腕一动,就见那泛黄的纸张上,原来画了个。
春宫图。
歪歪扭扭的线条上,相互缠绕,真是“藤蔓缠枝”技艺高超。
饶是顾乡春也不免有些被镇住,整个人足足站在愣了有好几分。
“这......”
他回过神,转头看着陆平尘,那人红脸渐退,只是眼中愠色未消,十分警惕地往后站着。
“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图是我带来的,也是我硬要给他看的,唯一的一点便是我方才并非要戏弄他。
只是,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
秃驴动气他不是没看过,真是每次看都觉得有意思。
得,才几息时间,坏心思就在他脑中转了好几个来回,他索性直接挡在他面前,不怀好意的笑道:“怎么,好不好看呀?”
“你!”
“我,我什么我?”顾乡春桃眼微眨,嘴角一勾,“你不会是没看过吧?”
末尾“吧”字往上扬,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正经。
陆平尘简直是要被这厮给气死,猛地闭上眼睛,手指着门外,唇齿之间吐出二字:“不送!”
顾乡春直接把他话当耳旁风,什么都没听到,反而往前又凑了凑,手中的画更是被他十分“坦然”地呈现在面前。
他手上红印未消,还能见着罪魁祸首的指印。
“呼!”
手才刚抬起,眼前竟是出现一片火光,火光扭着身子,似是条暴躁的龙,倏地卷在其中,画瞬间被烧成灰烬!
不仅如此,顾乡春手上一阵刺痛,热到发烫!
他咬牙哼道:“你这秃驴真是不识好歹,暴殄天物!”
话音刚落,便直接冲上前去,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手猛地砸在他身上,顷刻间变换脚步,从侧身拉住他颈间珠子,一头就要撞上去!
陆平尘才刚偏开他拳头,哪里晓得这人竟是抓着自己,不管不顾地拿头来撞。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陆平尘此刻深信不疑,冷着脸,一手挡在他额头之上,另一只手握住来人手腕,轻轻一拧。
珠子轻巧从他指尖滑落,陆平尘顺势将他两手捉住,别再身后。
顾乡春手腕发红,他也权当看不见,敛眉冷道:“顾施主,若有下次,后果自负。”
声音溜进耳朵,嗡嗡的,明明语气冷的可怕,却没来由地让人心热,突然漏了半拍。
顾乡春忍痛回仰头,看着他的脸,心跳得极快。
打是打不过,但究竟怎样才能让他放手?
心念电转之间,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这位被牵制住的人,突然低声笑起,止也止不住。
两人距离也不过两拳,顾乡春笑声极其“诡异”,处处都在写着“心怀不轨。”
陆平尘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连他手也来不及放,整个人迅速后退。
避如蛇蝎。
但为时已晚啊!
顾乡春简直都要笑出花来,猛地冲向前去。
亲了他一口。
“!!!”
陆平尘眼睛蓦地睁大。
脸像是被开水烫过,迅速发红。
他呆在原地,竟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陆平尘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可真是笑死我了!”
顾乡春直不起腰,笑得肚子疼,瘫在地上,仰头道:“早知道这招有用,我之前就用这招了!”
“秃驴啊,秃驴,真不愧是你。”
什么?
“脸可真红。”
语罢,他还嘬了嘬嘴,眉毛几乎都要翘在天上。
嘬了嘬嘴......
“砰!”
“砰砰!”
无数的竹竿从林间拔地而起,顷刻间,带着狂风呼啸而来,透着窗门直直插进!
像是每根都带着怒气,瞬间充斥在屋内,把顾乡春围了个水泄不通,顿时劈头盖脸地砸下,毫不客气!
“嘶!”
“啊!”
“秃驴!”
“我走我走!”顾乡春双手抱头,几乎跌跌撞撞地冲出竹竿,忙踏出门去!
陆平尘在身后,瞥着他就要出门,手指微动。
上方赫然出现个足有半壁粗的竹竿,对着来人的头,就是一敲!
“我草!”顾乡春脑袋一痛,啪地消失在原地。
人被撵走了,画的灰烬还落在地上,整间房子里却是骤然冷清。
陆平尘忽有些喘不上气,他席地而坐,手中念珠转的飞快,噼啪作响。
他看着顾乡春消失的那处,忽地浮现方才一幕,竟是散也散不去。
“你脸红了”那人的眼睛眯弯,对着自己笑道。
好似,有些无理取闹的可爱?
陆平尘心中莫名刺痛,甚至比之前几次还要重上几分。
他深吸口气,迅速摇头,张嘴默念清心经。
念珠声更响了,有些吵人。
清心经混杂其声绕在房中,只是这心却是愈加难以静下。
一炷香后。
他骤然睁眼,眼底波澜不惊,又恢复他往日冷淡样子。
才刚要走,偏生又见着眼前闪出个画面。
与之前灵界画面相应——高僧举剑杀魔。
只是这次画面更加清晰,能看得见手上的白剑上写着个“陆”字。
“陆”字一笔一划刻在剑柄之上,是自己字迹。
翌日。
天边渐渐卷起的鱼肚白有股淡淡的浅蓝色,月亮还未落下,只在空中落有一点,隐隐约约看不太清。
街道上人不多,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往店铺走着,醉仙楼飞檐上的铜铃被风吹响,并不吵人,而在飞檐之下,筑着个鸟巢。
里面窝着堆黑燕,灵巧地眨着眼睛,伸着毛茸茸的头,往外探着。个别春燕像是道流线,倏地划过天边,骤时又落在窗边,歪着头盯着里面人。
里面不算很大,床上躺着两人,四仰八叉的睡着,没醒。
唯一醒着的倒是坐在椅上的那人。
黑燕胆大,见他没动静,反倒直接跳在他头上。
爪字达拉达拉蹦着,好玩极了,光爪爪还不够,它头又是一歪,伸嘴就要去啄!
陆平尘:“......”
他翻手将黑燕轻轻捉下,它竟也不怕,直接在他手心里啄着。
手心有茧,啄得发痒。
燕子仰头,黑脑袋朝着他指尖蹭来蹭去,十分亲昵。
陆平尘低头看着,眼底藏着丝温柔,拇指轻摸,更觉可爱。
“叽叽叽。”
更可爱了!
陆平尘嘴角不免微微上扬,换了只手想要逗它。
“呦,秃驴,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原来你喜欢着小玩意?”
刚醒的顾乡春眼睛还半睁着,身子却是直往他身上靠。
却是望着他好久,正色道:“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顾施主,让开。”
“不让。”
陆平尘虚看他一眼,实在没忍住,抬手就敲他脑袋。
“诶诶诶,你做什么?!”顾乡春太懒,还是靠在他肩上,手却是往上护着头。
陆平尘不说话,他朝窗边走了半步,伸手让黑燕飞走了。
他本是靠在秃驴身上,还没怎么清醒,脚步发软,哪里想到他会走,险些跪在地上。
“啊!死人啦!!!”
外头惊起一声,顾乡春连忙转头,就见其外街道上众人围成一圈,地上好似还躺着个人。
他猛地就要冲上前去,忽觉身后一紧,转头看去才发现是哪秃驴抓着自己衣领,径直冲向窗口处,飞了下去。
人群中七嘴八舌地议论声逐渐扩大,几十米外都能听得清。
“他怎么敢晚上出来混?”
“莫不是不想活了?”
“不对,你看他浑身酒气,身上也湿了一大片。”
言语之间,顾乡春两人早已走向前,拨开人群就见到地下死了的人的脸。
“怎么是他?!”
陆平尘听他话语有些诧异,又想到昨日他出去,便顺口偏头一问:“你认得?”
“认得。”他蹲下身来,仔细探查,嘴里却是没个正经。
“昨晚上他说要娶我。”
陆平尘:“......”你还是闭嘴吧。
“秃驴秃驴,你看这人死相。”顾乡春伸手指在他身上,皱眉道,“他面唇青紫,脸色发白,诶?头上这绿色的是什么?”
那人发丝之间,藏着几抹绿色,小小的并不多。
陆平尘闻言蹙眉细看,应声答道:“像是某种水生藻。”
话才刚完,边上群众便是待不住了,忙开口道:“你们是新来的吧,我们这晚上在街上死的人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一人又道:“看上去是溺死的,其实啊,就是那个神灵在作怪!”
边上一人端着个篓子,直摇头接道::“哪是什么神灵,分明就是恶灵!”
顾乡春略一思索,指了指大街:“是不是只要晚上街道有人,他就会动手?”
“是,有时候运气不好啊,就能见着有个东西经过门前!前些日子我就见到过,那东西不高,但脑袋像是巨大,透过来的影子啊折在我窗纸上,可别提有多吓人了!”篓子被他夹在腋下,“害怕”两字直接在脸上,拉着顾乡春就道。
听到这,大概情况也知晓,顾乡春便站起身,凑在陆平尘耳边:“秃驴,今晚我们干票大的如何?”
驱恶灵就驱恶灵,不知道的还以为真要做什么坏事情。
顾乡春见他没啥反应,拉着他袖子,眨眼道:“陆大师,您配合配合。”
陆平尘瞥他一眼,把他手拍下,点了点头。
其夜。
“我也要去!”
顾乡春扶额,急忙逮住他:“你去做什么?给他送口粮?”
常沚眨着眼睛,对他一笑:“学功夫!”
“哪不能学功夫,你要真想学自己在里头扎马步去。”他把常沚往床上一抛,直接施了个结界,二话不说就甩过去。
“砰!”
常沚猛地撞在结界上,鼻头直泛酸:“顾师父!”
顾师父没应。
他转头又见即将踏出门的陆平尘,眼睛放光。
“陆师父!”
陆师父脚步微顿,转头看着他。
有希望!
那人手一伸,极其细心地把桌上茶壶移到结界内,淡淡道:“困了就睡,不必等我们,好生待着。”
常沚:“......”
得,啥希望都没。
街道无人,醉仙楼上的烛光隐约照在下方,影子被拉得很长,今夜无月,天上漆黑一片,还下了些小雨。
雨水夹杂着些许尘土味,卷着风落在长街两人身上。
有些冷。
而在街道尽头,一人从远方拖着身子,晃悠悠地飘来。
他身上衣衫尽湿,两手袖子垂落在下,像是带水的破布,直接拖在地上,也不嫌脏。
脸瘦且黑,像是个干瘪老尸,眼睛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不想常人那般转,倒似是个黑色珠子,骨碌碌地发响。
那人的头乍一眼看过去,像是有三个脑袋般大,但若是仔细去看,便能见着他头上原来只是戴着个用水草制成的巨大帽子。
其审美,真是雷人。
他把胸膛挺起,见着街道两人,瞬间来劲,整个人擦着风咻地一下,就飘到顾乡春面前。
他许是心情不错,张开大口,嘿嘿地笑:“我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