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沚:“......”???
顾乡春:“......”???
陆平尘:“......”
顷刻之间,两人无名指上竟是各自出现个红线来,红线也就罢了,偏偏连在一起。
看上去像是一对似的。
站在中间的常沚:“......”
“砰!”
白光倏地转进陆平尘大红色荷包,想之前一样,没过多久,又探出个头来,电光火石之间撞在顾乡春颈部血痕处。
哦,原来白光不是假的,它是脑子不太正常。
换句话说,抽风了。
颈间血痕看似又愈合了些,阴森森白骨周遭已然被新长出来得皮肉所掩盖,但还有一半的伤口还暴露在空气之中。
顾乡春到是无所谓,让他烦的是手上那根红线。
“喂,秃驴,你把这个红线解开。”
陆平尘斜眼看他,手指微动,漠声道:“不行。”
语气淡漠的,像是陌路人。
顾乡春十分不爽,凑上去就要调侃道:“不行是什么意思,是你实力不够解不开,还是自己不同意解,想和我——”
话还没完,就觉得眼前一晃,手背火辣,赫然出现道红印。
秃驴收回手,冷冷看着他。
于此同时常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拢着还未飞走的蝴蝶,转头往边上看去。
顾乡春:“......”
好在那红线一炷香之后便消失不见,并未对他们行动造成不便,只是他们手上红绳印却是未消,特别是陆平尘手上,极其明显。
一天后。
琴兰在自家柴门边渐渐醒来,把自家爹娘吓了一跳。
他们相拥,喜极而泣,只是问她发生了什么,琴兰头脑发晕,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唯有夜间洗漱时,意外发现臂间留有个极小的梅花红印。
常沚跟在陆平尘身后,晃着身子,肚子不争气地叫。
顾乡春站在常沚边上,肚子也开始叫。
前方的陆平尘倏地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两人,眼神中似乎透出些无奈来。
他转眼看着常沚,然后从他的怀里掏出两张烧饼来,递给他一张,看了眼顾乡春,又递给他一张。
“吃。”
真是言简意赅。
常沚莫名有些怕他,用手小心接过,烧饼香味已经散去,但他知道这是哪里来的。
“谢,谢谢。”
他转头看着顾乡春,刚想吃,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小声道:“你吃么?”
顾乡春怎会和他抢东西吃,故作高傲地摇头:“我不饿。”随后快步向前与陆平尘并肩。
凑上前去,张口就道:“秃驴,你把辟谷的法子教我呗?”
“辟谷?”陆平尘看他一眼,往边上退了半步,说了句,“我并不会。”
“怎么不会?我都看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顾乡春一脸不信,扒着他又道,“莫不是你藏了东西?呀,在哪呢,在哪呢?”
想也知道不可能,但顾乡春嘴痒,就喜欢逗他。
他边说边在他身上胡乱摸着,颈间的珠子被他弄得发响,耳尖微红。
陆平尘脸一沉,低声喝道:“胡闹!”
他伸手就把他爪子拿开,走得更快。
“哈哈哈!”顾乡春落在后头,按住常沚的头,笑道,“这秃驴生气起来是不是挺好玩的?”
常沚把嘴一擦,翻了个白眼:“怕是只有你自己觉得。”
一行人走了约莫有大半天,天上云层渐为橙红色,覆在上空,宛如个色泽诱人的汤头从上面浇盖在上。
空中好似飘来缕缕柴香,一股莫名的熏肉味四散开来,似乎还用着辣子爆炒,油烟气直冒,直钩来人味蕾,但左看右看,周遭竟是一户人家都没。
原以为走远了就能看见炊烟,哪里想到眼前全是绿,绿的盎然,绿的想吃饭。
顾乡春实在饿得不行,都快出现幻觉了。
眼前的山不是山,是泡过卤水的凤爪。
眼前的水也不是水,是麻辣棒骨的汤底。
眼前的秃驴不是秃驴,是白花花的土鸡蛋。
“秃驴,我——”
陆平尘听见有人叫他,便转头看去。
只是看过去,顾乡春又不说话了。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自己方才好像在“撒娇”。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
我饿了,叫这个秃子有什么用?难不成吃它的头?
春风一过,陆平尘的脑袋,莫名觉得凉。
顾乡春盯着他好一会,叹了口气,干脆拽下两根草咬在嘴里。
他走向前,手里还攥着跟青草,见陆平尘还在看他,把草根递了过去。
吃不?
陆平尘:“......”这莫不是饿傻了。
好在这并非想上一个地方,足足走了一天一夜才看到人家。
三人紧赶慢赶,终是在边上能狗看见个城。
城门不算大,但可以算得上十分精致,特别是上面刻的字,也挺有意思。
“渔矶乡”
三个字刻在上面,是各有各的特色,“渔”是正楷,一笔一划十分端正,“矶”又是草书,要仔细辨认才能看的出来,而最后的“乡”字是行书。
才刚看完,那股熏肉味又直接窜了出来,混杂街道上的泥土,灰尘,似乎还有花香,这些味道像是拧成股看不见的绳,在空中飘在飘去。
顾乡春循着味道,抬眼一看,这味道是前方有个叫“醉仙楼”地方散发出来的。
醉仙楼?这么听着这么耳熟?
顾乡春暂时想不起来,便就作罢,他刚想去报餐一顿,看着身后两人又停住脚步。
原因只有一个——他没钱。
不仅如此,他还欠着之前某个瘦骨嶙峋的道士两文钱。
“喂,常小子,饿了不?”
还未等常沚说话,顾乡春蹲下身来,按住他的肩膀,正视笑道:“我知道你饿了,跟哥哥配合一下,老子带你吃肉去!”
“啪啪啪!”
“各位乡亲父老,瞧一瞧看一看嘞,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我们这有胸口碎大石,口吞剑,扎飞刀招式,若各位看官满意,一文两文也是可以的,您的鼓励是对我们莫大的赞扬!”
“走过路过,别错过嘞!”顾乡春扯着嗓子大喊,顺手抓来边上一人,“我知道你想看的,这位看官,可要点什么戏法?”
黑脸糙汉莫名被他拽过去,刚想走又被他拉着,瞅着顾乡春的笑,也不好意思拒绝,竟是红起脸来:“扎飞刀可中?”
“呦,一看您就是个内行人!行嘞!”
顾乡春往后退,贴在墙面上,后背有些汗把衣裳轻轻黏住,身子一动,风又钻了进去,微微泛凉。
常沚此时站在他对面不远处,有些发懵地看着手,手里还拿着把顾乡春不知从哪掏出来得飞刀。
“快扔,我功夫大着,伤不了。”顾乡春对着他做口型,眨了眨眼。
常沚:“......”这很吓人的喂!
常沚摇摇头,不敢做,就自己三脚猫的功夫,生怕把人给扎死了。
这般想完,他就想放下手。
顾乡春仿佛看到到嘴的腊肉就要飞了,急的施法,手中飞刀脱离常沚的手,直接往这里扎来!
“咚!”
飞刀扎的极好,在他头上方半掌处,看的极其惊心动魄,又恰好无事!
“啪啪啪!”
好彩头开来,围着的人渐多,纷纷鼓掌,一人大喊道:“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顾乡春嘴角列开,嘿嘿的笑,满脸写着“我是个不要命的傻子。”
常沚不傻,但若是再扔一个,那人可就要就傻了。
顾乡春眼睛上弯,颇有些不怀好意,对着他笑:“不怕,咱再来个。”
手中飞刀简直控制不住,又要脱离直往他身上扎去!
常沚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忽觉得前方光线一按。
陆平尘站在他前方,把飞刀直接接了过来,淡淡道:“我来。”
“额...好,好!”常沚如临大赦,瞬间松了口气,捧着碗往边上坐着。
如此一来,场上只有手中握着飞刀的陆平尘,和贴在墙上的顾傻子了。
飞刀一经他手中,顾乡春的法力就被压制住,根本不能控制。
也就是说,现在他的性命,就把握在对面秃驴的手上。
陆平尘隔着大短距离,和他对望一眼。
然后拿布蒙了眼睛!
顾乡春:“......”我谢谢你大爷!
思绪刚落,眼前飞刀竟是直直冲过,闪着寒光,扎在他颈边。
在他身影挡着的地方,飞刀上的金光顺势钻进他血痕之中,与他此身原本的金光相容。
陆平尘眼睛虽是被蒙着,仍然能够看见那两股金光互相交织,倏地又退回他颈间。
嗯?他将布条摘下,本意想看清,却不小心撞近顾乡春怒气腾腾的眼中,不觉一怔。
人群中炸开一顿叫好声,此起彼伏,热烈得很。
“当!”
“当当!”
铜钱被投进碗中,转眼间竟然有了大半。
最离谱的还不是这个,常沚抱着碗来回走动,就听见耳边又什么动静转头一看。
趴在房檐上的黑猫,倏地跳在他肩膀上。
猫头凑在他脖间朝着碗微微一低,张着嘴掉出枚铜钱来。
黑脸糙汉眼睛发亮,一拍大腿。
“这三人非比寻常,连猫看了都说好!”
天色渐暗,云层中的橙光渐渐熄灭,却而代之的是抹黑蓝色从东边蔓延开来。
不知是谁喊了声“快回去了”人群就像是规定好那样,骤然散开,更有甚者脚一撒,眨眼就不见了。
登时街上皆是匆忙的身影,甚至连空气中的肉香味也都快消散,像是肉也要回家似的。
怎么这么快?
顾乡春伸了个腰,耸肩看着那碗钱,将手搭在常沚肩上:“咱们去吃肉。”
他转眼瞥着朝着陆平尘,把头一扬:“不带这秃驴。”
醉仙楼共有三层,三层都亮着灯,似是个巨大的灯笼立在地上,最高处伸出飞檐近乎翘在空中,飞檐下面挂着两个铜鱼铃铛叮叮作响。
“客官,要几间房啊?”头上带着素黑帽子的小二见三人走进,笑着道。
顾乡春抢先一步,伸出个指头来:“一间一间。”
小二看着这两大一小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把擦布往肩上一搭,咳嗽两声引他们往上走:“理解理解。”
他打开最右边的一间房门,弯腰朝内伸手:“客官可要吃些什么。”
“可有腊肉?”
听到这小二不禁赞叹:“客官是来过我们这?若是来过,应该也知晓我们这里可是几百年的老店,一直传到现在!若是没来过,客官也真是厉害,都知道我们这特色:藜蒿炒腊肉!”
“这道菜可真是一流,香味都能传好几里呢!绝不吹嘘!”
“好,来几碗米饭。”他转头看沉默的陆平尘,十分慷慨地又道:“再来盘青菜吧。”
小二见他转头看那和尚,笑意更甚,连忙应到:“好嘞好嘞!”
他说完就要走,却被顾乡春给叫住。
“这里第一层之前是做什么的?怎么看着布局和二三楼都有些不一样?”
“客官真有眼力,我们这家店啊最开始就只有一楼,听说之前是个皮影戏台和几张桌椅,到后来就往上扩建,一直到了三楼,只可惜,那个皮影戏是没了。”
“没了?”
小二点点头,把嘴一撇:“听人说,那个拿线的早些年还好,也想收几个徒弟,只是风潮过了后,很多人嫌这苦,就不学了,那人有没后代,这皮影戏也就渐渐失传。”
“别的不说,就是现在都看不到什么正儿八经的皮影戏。”
小二咂舌,叹了口气:“要我说啊,以前的时候很多人不懂珍惜,哪里会想着之前随处可见的东西哪天就会不见了呢?”
话题被勾起来,小二把欲往外迈的腿收了收:“不仅是这个,客官,我同你讲,我们这里的树之前为了建房子,好多人砍,等砍到不行了,他们又开始种树。”
人们从一无所知到破坏,再在破坏中想要恢复。
只是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顾乡春点头又想问个问题,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怒吼。
“王小二,你个死了皮的,跑哪去了?!”
小二脸色一变,急忙后退,边抬脚便对顾乡春说:“客官,我先上菜,等有时间我再细细说来。”
倏地一下,他像个泥鳅般直接从扶手上划了下去,速度之快,饶是顾乡春都有些佩服。
常沚也凑个脑袋看着小二滑下去,又望了望他,乌黑的眸子闪啊闪:“你能教我功夫不?”
“啊?”
顾乡春真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说这个,我教你?我一个魔修能教你什么?
常沚抓着他袖子,贴着笑脸“我给你端茶!”
果真,桌上的那盏热茶就递在他面前,茶盖未覆上,氤氲水汽幽幽往上腾,香味四溢。
“顾师父!”
这句“顾师父”可真是像吃了蜜般,甜的很,钻进顾乡春耳朵里顺着进去。
“咳咳,行,那我就教你一招。”他把常沚招进屋内,站在他面前,“首先呢,两腿张开与肩齐。”
“诶,对了,然后想象你坐着一张虚无的凳子。”
常沚遵循这声音依次动作,扎了个马步,颇有些不解:“然后呢?”
“然后,站个一炷香。”
“啊?没了?!”
顾乡春点头,忍着笑:“没了,这是练功基本,你若是这个都坚持不下去,那厉害的招式也学不了。”
常沚转头去看坐着的陆平尘,见后者没反应,便也以为是真的,真就乖乖的扎起马步来。
只是毕竟还小,撑死也就半柱香。
一个师父不太够,再来一个,或许进步更快些?
常沚心下想到,悄悄抬头看陆平尘脸色。
他磨磨蹭蹭走过去,乖巧站在一边。
陆平尘此刻捻着佛珠,忽地看到他站到自己边上,转头偏去。
“可有事?”
“陆师父!”常沚嘴角一笑,先发制人!
只是这招好似对他没用,眼前这秃驴,睫毛都没眨一下。
顾乡春心中笑道,直摇头,这个秃驴能教你什么,念经打坐么?
只见眼前陆平尘淡淡地看着他一眼:“想学?”
“嗯嗯!”
“你过来。”陆平尘从位上移开,让他坐在上面,然后摊开纸笔。
意思不言而喻——抄经书。
第一页:法会因由分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顾乡春:“......”不愧是秃驴。
常沚:“......”不愧是陆师父。
他才提笔写了第一字,就听门外喊:“藜蒿炒腊肉,三碗米饭,一盘青菜!客官慢用!”
谢天谢地!
菜已上齐,香味扑鼻,特别是那盘炒腊肉,绿色藜蒿被切成断,经过高温爆炒,加上红色小辣椒,在光下泛着油光,香辣味充斥整个房间,熏猪肉黑红油亮,其肥肉部分晶莹剔透,带着微红色的汤汁挂在筷上。
那叫一个香!
常沚忍不住了,第一个扑在桌上,捧着饭碗就开始吃!
“诶诶诶,你给我留点!”顾乡春提步在上,连忙冲过去。
二人吃到一半,陆平尘才收拾好方才经书,从容自若地吃着大青菜。
顾乡春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颇有些可怜。
“喂,秃驴,来来来这藜蒿也撕宿嘚(是素的)。”
他筷子上沾着油光,把藜蒿越过大半个桌子直接放在他碗里。
白花花的米饭上已经被吃了个方方正正的坑,而在这坑里面落了个沾着辣椒的藜蒿。
十分扎眼。
陆平尘眼角一抽,微微皱眉,冷然道:“拿走。”
话起,顾乡春没反应,整个人的头都要埋在碗里。
“顾施主。”
顾乡春听见话,抬头嘴角还沾着饭粒,眯眼笑着道:“陆大师,食不言寝不语哦。”
好一个食不言寝不语。
陆平尘冷脸,直接把他藜蒿又给原封不动地夹在他碗里。
没想到顾乡春瞅了眼也埋头干饭的常沚,对着陆平尘无声道:“陆哥哥真好,原来想给我夹菜吃呀。”
这位陆哥哥脸色更黑,嘴里嚼着饭,两颊微鼓,许是气的。
整间房子位置极好,只有一间窗户,而打开窗,便能见着其外灯火纷纷亮着,只是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顾乡春吃饱后把碗筷一手,靠在木桌上,双手抱臂:“秃驴,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嗯,入夜无行人。”他顺势站起身,从顾乡春旁擦身而过,抬眸看着窗外,“你想去看?”
“嗯哼。”他点头,随后又看了眼常沚,“这小家伙你先照料,我去去就回。”
夜不冷,风反倒是让他清醒不少,将顾乡春头上绑着的稻草微微吹起,在空中摇来摇去。
天无星辰,倒是能见着月亮,不算很亮,但足以走夜路了。
从醉仙楼上下来,像是远离喧嚣,将身后众人的酣话甩在身后,街道上盛住半分冷清,全然不似傍晚时的模样。
“呦,小兄弟,你上哪去啊?”
顾乡春还没走几步,就见着前方一个酒鬼,晃晃悠悠地站在接到中央,手上提着坛土酒,脚步虚浮。
“老子上哪去,你管得着么?”
“啧,这小嘴还真倔,不过我喜欢——”醉汉打了个饱嗝,朝着顾乡春边上道,“我可告诉你,入夜以后人可不是人。”
你大爷的什么意思?
醉汉仿佛从顾乡春的眼神中看出了点不屑,故作玄虚地道:“你别不信我啊,我们这有个规定,天黑了,晚上就有邪灵冒出来,人不能出来活动,怕不怕?”
醉汉贱贱一笑,张开双手,就要抱上去:“你若是怕,就跑哥哥怀里,哥哥我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