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自扶摇 第44章 长生不老

“遥公子，是我啊！”顾不上屁股传来的疼痛，容许朝囚遥大喊道。

“你认识他，他是妖还是神仙？”旁边一兄弟将他扶了起来，惊奇地问道。

囚遥揉了揉有些刺痛的眼睛，看向方才被他打出去的人。

是他？容许？！这是幻觉？

这时，众人忽然喧嚣起来，纷纷拿着武器朝他逼近，“快说！你把之前派来的兄弟怎么样了，他们为何迟迟未归！”

囚遥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微微抬了下手，那些人便被吓退了回去。

“你们别慌，让我去。”容许站直身子，挤出人群，再次向囚遥喊道：“公子，我是容许，你不认得我了吗？”

囚遥微眯着眼睛，朝容许踉跄走去。

在他靠近那一刻，容许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真的是公子，他没有在做梦。

“你怎么会来这里？”囚遥有些诧异。

“容许在南疆等了你好久，迟迟不见你回来，无奈之下只好跟着顾大人回到了景城，顾大人将我安排在了一个府邸之中，再后来，我们这些无名无姓的人忽然被皇帝召集起来，说要派我们去一个叫凌霄玉山的地方，寻找不尽树结的果实。”

“皇帝？”囚遥不解地看着容许。

这时忽然一道银光闪过，他忙将容许拉到身后。

“他定是和此人一伙的妖孽，大家一起杀了他！”

“你们这是疯了？”囚遥一把握住砍下来的剑刃，不解道。

“公子，不能怪他们，先前皇帝就曾派人来找过这个凌霄玉山，数年过去，那帮人却迟迟未归，如今前来此处的除了我这样的人，还有先前那些人的亲人朋友，他们也是一时心急才会这样。”容许说完，忙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再上前。

囚遥忽然想起不尽树崖下的那些尸体，默默地擦了擦被划破的掌心。

这时，清脆的女声在众人背后响起，“大家稍安勿躁，旦听清儿一言。”

他们纷纷转头看向身后。

似乎是尧清满身的神性撼动了他们，众人皆缓缓放下武器，平定下来。

“我是掌管凌霄玉山的仙子，先前凌霄玉山被万年寒冰所封印，那些前来寻找神树的人，无一不被这极寒天气所困，最后耗尽生命。为了拯救他们，我便来到此处，同你们身后这位大神齐心协力一同融化了万年寒冰，也超度了这些无辜的亡魂，你们不用担心，他们都已入轮回，会投胎到好人家的。”

“当真如此？”众人脸上还残存着困惑的神情。

尧清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微微浮动手腕，脚下一片草地，便生长出了各色各样的野花。

“瞧，这些都是他们留下的，他们一定也不想你们再为他们而担忧了。”

众人看着脚下绽放的着绚烂无比的野花，心里开始颤动起来。

“大伙还不快谢过神女大人！”随着领头之人一声令下，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齐声道：“多谢神女大人！”

尧清缓缓点头：“快快起身，诸位千里迢迢来到此处，定是累坏了，都去我宫殿内小憩一下吧。”

见大伙仍然驻留在原地，尧清歪头问道，“怎么了？”

“神女大人……不瞒您说，其实我们是来寻不尽果的，若是找不到这个果子，我们会被……还请神女大人指示。”

“原来如此。”

尧清装作不知情地回应道。

她灵机一动，便是朝众人挥手道，“我殿中正有一颗不尽果，你们随我来。”

人群开始欢呼，纷纷跟着尧清往殿中行去。

囚遥只觉聒噪，便留在了原地，容许本来跟着人群走，发现他并未跟上，又折身回去，他望着囚遥，烟波流转着，“公子，你原来——不是普通人。”

见囚遥不语，容许又试探问道，“洛姑娘她——”

“我已经知道了。”囚遥转过身去，继续坐到了不尽树下。

纵然容许心中有再多不解，但他还是选择了保持缄默，默默坐到了囚遥后头，没坐一会儿，树上坠下的火星子就掉到了他的肌肤上，痛的他一下子窜了起来，开始嗷嗷大叫。

“你是不是傻？为何不跟他们一同过去？”囚遥无奈地挪了挪身子，撇嘴看着容许。

“不行，好不容易又见到公子，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容许爬到囚遥身侧，屁颠屁颠道。

无奈之下，囚遥只好施法在他身侧做了个隐盾，火星就不会再掉到他身上了。

容许看着盾上滑落下来的火光，张目结舌道，“公子，你真厉害。”

正当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二人回头，只见那高耸的楼阁一侧被炸出一个大洞，一个黑衣人从洞中飞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白色的身影，二人落在一旁的草地上开始交手起来。

“怎么回事？你们这帮人中还有会法术的？”囚遥有些惊诧，将容许从地上拉了起来。

远远看见黑衣人似乎占了上风，将尧清打的连连后退。

容许猛地搓了搓眼睛，伸出脖子细看道，“那人好像是冯大哥？他不是杀猪匠吗？他儿子先前来此……喂，遥公子，等等我啊。”话还没说完，只见囚遥已然从身侧飞了出去。

“好强大的魔力。”尧清看着脚下的草地被一一揭开，很快就要打到自己身上，就在她惊惶失措之际，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迅速拉向一旁。

“小心。”囚遥看了一眼她，又嘱咐道，“对方并非等闲之辈。”

尧清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囚遥的侧脸上，他的面容竟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他被魔气附体了，得想办法祛除他体内的魔气，不要误伤了他。”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心慈手软什么？”囚遥有些无语，出手将冯奇打了下来。

冯奇在地上滚了几圈，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尧清忙近身查看他的状况，“奇怪，方才那股强烈的魔气，怎么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眼见着在殿中的人都纷纷赶了过来，她忙喊道，“大家快来帮帮忙，一起将冯大哥扶到屋内。”

“有趣。”麟洲乔装混在人群中，看着这略显混乱的一幕，满意地擦了擦手。

方才他将魔气注入到冯奇体内，趁尧清拿出那颗所谓的“不尽果”时，便驱使他上前抢夺，然后逃离现场，最后又及时终止了这场闹剧。

“这位小哥，你怎么不同他们一道回去？”尧清替容许和囚遥斟了酒，随后落座到他们对面。

“我是不会离开遥公子的。”容许忙挪了挪凳子，离囚遥更近一步，生怕被赶回去。

“听闻王爷你喜欢喝酒，来这儿过后不久我就在山谷中采了一些野果子试着酿了一坛，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容许看着囚遥的手没动，他只好将自己握住杯子的手放了下来。

“你先喝。”囚遥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推到容许面前，容许看着尧清的脸色不太好，忙讪笑道，“呵呵，公子，我这儿有一杯了，这是神女姐姐的一片好意，你就喝了吧。”遂又将酒杯推了回去。

囚遥瞥了他一眼，随后将视线投向尧清脸上，缓缓问道：“你交给他们假的不尽果，就不怕回去后被皇上发现？欺君之罪可是死罪。”

“皇上哪见过真正的不尽果？”尧清笑了下，又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这是焕颜丹，可保容貌不变，但身体还是会和正常人一样衰老，寿命也同正常人无异。”

“只要容貌不变，那陛下定会觉得是真的长生不老了！”容许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一股浓烈的酸涩感席卷而来，他没忍住喷了出去，尧清坐在他对面，不幸被喷了一身。

“神女大人！不好意思！我罪该万死！”

尧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酒渍，“无妨，无妨。是我酒艺不佳，我去处理一下，你们二位稍等。”

眼见着她转身进入屋内，容许忙戳了戳囚遥的胳膊肘。

“公子，她是谁啊，怎么叫你王爷？我看她盯着你，都快盯出花儿了，这女人肯定对你有意思。”

“对我有意思的女人多的去了，不管她——还有，她能这么叫，但你若是这么叫，你就死定了。”囚遥嫌弃地将桌上的酒杯推远点。

“咳咳。”身后传来脚步声，二人忙坐回原来的姿势。

“既然这酒不堪入口，我还是替二位泡点茶解解渴吧。”尧清从里屋中抬出一套茶具，摆在桌上。

“不用劳神费力了，我们不渴。你不如多费点心思去追究方才那股魔气的来源，你们天界，不一向与魔界势不两立么？”囚遥按住她的手，略带讽刺意味地看着她。

“说的也是。”尧清默默收回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的目标定是不尽果，还有不到整月不尽树便会结叶，我们要小心些。”

听到不尽树结叶，囚遥的心竟然颤动了一下，“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说罢，便从楼阁之上一跃而下，翩然落地之后，大步往不尽树走去。

容许看得有些傻眼，正准备起身下楼，忽然被尧清叫住，“小兄弟留步。”

“怎么了，神女姐姐？”容许心下一惊，不会是找他算方才喷酒的账吧？

尧清有些难为情地问道：“可以说说‘她’吗？他日夜苦守在不尽树之下，就是为了等不尽树结果，然后复活‘她’。”

容许听她这么问，心中一颤——原来如此。

原来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洛姑娘，公子当初不辞而别，定是有别的原因，他就知道，公子是不会抛下他们的，更不是顾大人口中所说的逃兵，懦夫。

兴许公子当初离开的原因，就跟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有关。

他眯起眼睛，淡淡扫视了一下尧清，“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说罢潇洒转身离去，留下尧清一人在风中凌乱。

自从上次拒绝回答尧清后，容许和她见面总显得有些尴尬。

可无奈他是凡人，不能跟遥公子一起不吃不喝不睡地守在不尽树下，他还是得厚着脸皮在殿中向尧清讨吃的。

好在尧清作为神女，心怀大爱，大人不记小人过，也没有虐待他，反而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他。

只是那个叫球球的肥鸟，就显得有些烦人了。

无聊之际，容许就会和这只臭鸟拌嘴，尧清就坐在不远处静静地，时而笑着看看他们，时而又将视线投向坐在不尽树之下的囚遥背影上。

不尽树长出叶子那天，是个凉爽的雨后。

大火骤然覆灭，很快，不尽树就生出了白色的叶子。

囚遥仰望着这颗神树，大火烧不尽，涅槃又重生，像极了他的写照。

他用手覆上树干，感受着里面传来的灵力，此时此刻仿若和不尽树融为了一体，自由生长在这无边的旷野之上。

不尽树结果那天，下了一场大雪。

雪覆盖在饱满的果子之上，显得极其诱人。

容许和尧清狂奔到树下，欣喜地看着树上的果子，“公子，神女姐姐，吃了这个果子当真会长生不老吗？”容许咽了咽口水。

囚遥和尧清对视一眼，尧清率先开口道，“夫长生不老，众人之所企慕，然其弊亦甚矣。虽岁月悠远，然世事更迭，亲故难常。亲友相继辞世，独留己身于世，其孤独之苦，非言语所能道。且长生之体，经历数代，见证兴亡，世事沧桑，心灵之疲，更甚于身。又，长生之体，难以融入凡世。人间之变迁，日新月异，而己身长存，与世难合。或遭人疑忌，或被视为异端，此亦长生之不幸也。古籍中虽记载着追寻长生不老之法，但后面往往都会附上这么一段话。”

“鄙人觉得人生七十载已经够漫长了。”容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谁说古籍记载的就一定是对的？我瞧着这果子再普通不过了。”囚遥伸手摘下一颗，塞进怀里，又摘下一颗，丢给容许，“喏，想吃就吃吧。”

容许目瞪口呆地看着囚遥，尧清忙上前阻止：“万万不可，他是凡人之躯，贸然吃下不知会发生什么。”

容许觉得有理，将果子还了回去。

气氛有些僵硬。

“你们走吧，接下来，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搅。”囚遥正色，朝容许二人叮嘱道。

“好，我保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头发丝都不飞出来一根。”容许点点头，朝尧清挥手。

“你当心。”

尧清叮嘱了一句，才恋恋不舍地和容许往殿中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