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遥晃了晃手中的透明瓶子,瓶中物与瓶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这个畜生,放开我!”小白龇着牙看着半倚在太师椅上晃悠着的囚遥。他一只手握着瓶子,另一只手撑着脸,面带笑意地看着嘴角渗血的自己。
囚遥听罢,将瓶子丢到他面前,瓶子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几圈,盖子脱落,掉出一颗带着血筋的虎牙。
“畜生?你说谁是畜生?”囚遥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拽住小白伸出来的尾巴。“尾巴也不想要了?”
“你!我回去告诉老大,叫他来收拾你。”小白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囚遥从身后抽出一把刀子,在他双肩上分别蹭了几下。
“挑断你的手筋,就当是了结两仪镯一事。”囚遥视线下移,“然后阉了你,免得你看见女人就上头。”他又看向他的尾巴,“至于尾巴嘛,眼见着就快入冬,用来御寒倒是不错。”他说完,就紧紧抓住小白的手腕,举起刀子就要刺下去。
“我错了!”小白腿一软,急忙喊道。他忽然意识到,眼前之人实力深不可测,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
囚遥并未将刀刺下去,而是用刀尖掀起他的衣袖,只见他的手腕上刻着一个印记,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灵契?”
“好眼力!我本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猫,偏被那臭巫王抓去当仆人,还给我下了什么灵契,给我安排各种各样的活,我要是不从或者做不好,他就发动灵契折磨我!猫猫我,命苦啊。”
“是吗?”囚遥转了转手中的刀,随后朝着灵契所在的皮肤扎了下去,鲜血瞬间溅了他一脸。小白惨叫一声,囚遥抽出一旁的桌布,塞到他嘴里,然后活生生地将那块肉整个挖了下来。
灵契也随着肉块的脱离消散去了。囚遥将桌布扯出,胡乱地系在他血流不停的手腕上。小白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大量的失血让他觉得头有些眩晕。
囚遥收回刀子,用手指触碰上小白的额头,小白恍惚地盯着他的指腹,头上不断冒出冷汗。“你……干嘛?”囚遥不语,幼时他曾学过御灵之术,却并未用在火怪身上。
在为猫妖下灵契之际,他不忘通过指腹往他体内渡入一些灵力以保住他的性命。
小白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囚遥这才松了他身上捆着的阳火绳。拖着他丢在太师椅上。他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满是鲜血的脸,满意地点点头,灵契落在手上,还可以断手求自由,落在额头上,想要摆脱的话,那就只能断头了。
等了许久,小白终于醒了过来,囚遥站在太师椅旁看着他。
“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我?你?”小白察觉到身体的异样,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额头。
……
“……是,主人。”
“神器被盗了!天下要大乱了!”
子阳子旭焦急地站在殿外,“怎么办啊,顾师兄还在内狱!”“那妖贼铁定是趁着顾师兄受难,才敢出来行动!”
子阳弱弱地从兜里掏出一封被揉皱的信,那是上次顾长卿写给十清门加派援手的信,他们并未寄出,而且悄悄藏了起来。
子旭看着这封信,手脚不断哆嗦着。
两个少年终于忍不住,抱着对方大哭起来。
“信令发出了吗?十清门派人下来支援需要多长时间?”李安焦急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众人。
“回陛下,十清门相去甚远,怕是最快也需要五日时间。”
“五日……太久了。”李安眉头紧皱。
“要不……先把顾大人放出来,派他去追查明照珠下落,毕竟顾大人他……”
“朕并非刻意关他,只是给秦贵妃之死一个交代罢了。眼下除了他,真无他人可用了?”
眼见着底下一片鸦雀无声,李安只好咬咬牙,“那就把顾长卿带出来见朕。”
“什么?明照珠被盗了?”顾长卿惊诧地看着前来接引他的人。“是的,此事事出紧急,陛下心系社稷,才应允你暂时出狱,若你能找回明照珠,兴许能将功抵罪,保下一条性命。”
顾长卿回到府上,发现洹湘和洛茯都站在门口等他。
他身形瘦削了几分,脸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脸色异常苍白。洛茯想开口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清玉剑放在里屋,我去替你取出来。”洹湘着急开口,然后转身进了府里。洛茯眨了眨眼,这两人到底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洛茯看了眼顾长卿,尴尬地笑了笑,忽然屋里传来一声惊叫,二人反应过来忙跑进去。
只见顾长卿卧房的桌子上正放着一颗偌大的黑气环绕的珠子。
“明照珠?”顾长卿瞪大了眼睛,他拔出青玉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忽然一声巨响,囚遥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顾长卿立马将剑指着他。
“遥?遥公子?”顾长卿将剑缓缓放下,洛茯快步走到囚遥身边,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喏。”囚遥举起手中的悬赏令,上写着能寻回明照珠之术士,赏十两黄金。“听闻这是十清门圣器,平日里是顾大人负责看守的,如今圣器失窃被我寻回,我也不要多了,你看……十二两黄金,卖给你如何?”囚遥咧嘴一笑。
顾长卿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有些惊诧道:“可是,明照珠失窃到现在,不过三个时辰。”
“说来也是本人运气好,恰好路过崇楼,瞧见一人鬼鬼祟祟地从身边路过,我稍微吓他一下,他便把怀中的东西掉出来了,就是这玩意儿。”
囚遥拍了拍桌上的明照珠,顾长卿皱了皱眉,“遥公子是把顾某当三岁小孩吗?崇楼四周都设有结界,岂能是普通人能随意进出的?”
囚遥冷哼一声,“与其在这质疑我,不如去现场亲自看看?”
顾长卿犹豫了一下,将明照珠收走,“钱先欠着,改日再还。”起身往崇楼赶去。
“我也要去!”洹湘忙追上去。
“走吧,回家去。”囚遥看了看一旁的洛茯。“你这是搞哪一出?”洛茯不解地看向囚遥。
“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你这不是打十清门的脸吗?”洛茯焦急地走在囚遥后头。
“谈何打脸?你不就想救他出来吗?如今我把他救出来了,你还不快感谢我?”囚遥微微侧头,有些骄傲地说道。
“可……这……”这是什么流氓的救人方式啊,洛茯撇撇嘴,他甚至,还从中狠狠赚了一笔。
不过这家伙说了不插手,现在又主动帮了她一把。
“你为什么又肯帮我了?”
“你脑子这么笨,我是看不下去才帮你的。”囚遥忽然看见街上有卖糖葫芦的,他伸手摘了一个下来,随后塞给小贩几个铜板,然后剥好递进洛茯嘴里。“你说谁?……唔”洛茯还来不及质疑他,就被堵住了嘴,包裹着山楂的糖壳在她嘴里化开,甜丝丝的,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变了。
总而言之,变得没那么讨人厌了。
“看着我干嘛?”囚遥拍了拍她,洛茯惊了一下,一口咬到了山楂,“真酸!”
这是她第一次吃糖葫芦,不知道山楂要裹着糖壳吃,才能抵消一部分酸涩口感。
小白蹲在街尾看着这一幕,仅剩不多的牙都快咬碎了。
不过要是囚遥知道了她以往在南疆那些事,还会喜欢这个女人吗?到时候巫王不要她,囚遥也不要她,她自然就是他的了。
这时,一个铜板丢到了他面前,小白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走过的路人。
“我不是乞丐!!——”
二人回到宅子时,只见宅门前站着一个妇女,那妇女虽衣着素净,但所用的料子却是极好的,妇女头上简单挽了个发髻,双手插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是她。
洛茯走近,眼皮开始跳动起来,妇女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忙打起精神来,看着来者,表情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
她咬着牙快步走到洛茯面前,还没等洛茯反应过来,细嫩的脸上便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这一掌气力极大,洛茯的嘴角甚至渗出了丝丝血迹。
她没说话,举起手,又是准备一巴掌,囚遥忙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一旁。
“你放开我。”方云英对囚遥喊道,用力想挣脱出来,见无果,又死死瞪着洛茯,“你这个小贱人,害死了我儿子不成,现在又出来害我的女儿,你怎么还不死?”
“住口。”囚遥冷冷叱道,方云英被这一声吓到,没敢再开口。
洛茯想起曾经,她就是这般欺软怕硬的女人,听闻母亲生前一直被她羞辱,而在父亲面前,她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也因为这样,她才会被父亲狠心赶出家门,可那年,她也才不过十岁啊。
背负杀害弟弟的罪名,被世人唾弃。为了赎罪,踏上寻找还魂丹的路,甚至甘心沦为容器,只为了她心中可笑的执念。
这些,都拜眼前这女人所赐。
她清清楚楚地记起那日,她用了攒了好久的钱,兴高采烈地去街上买了一直想吃的方糖,真甜啊,含在嘴里化了又化,就是不忍心咽下去,弟弟出生后,爹爹就再也没给她买过糖了。
“二姐,你手上是什么,言泽也想吃!”弟弟抬着头望着她手中的那袋方糖,眼睛放着亮光,洛茯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
“你年纪还小,还不能吃糖,等长大一些再吃好不好?等你过了六岁,姐姐给你买好不好?”子桑言泽小嘴一撇,继续拉着洛茯的裙摆撒娇。
无奈之下,她只好叹了口气,从布袋里取出一块小小的方糖准备递给弟弟,可他眼疾手快,抓起袋子里一颗硕大的方糖便往嘴里塞去,还边塞边跑,“傻二姐!我……”
他话还未说完,就捂着喉咙,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洛茯意识到不对,忙上前去拍打他的后背,可这些都无济于事,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在她怀里渐渐没了呼吸。
要是当时,不给他就好了。
或是,要是当时,自己没有贪嘴去街上买这袋糖就好了。
“别以为有野男人给你撑腰,老娘就不敢动你,我今天就要你为我的儿子女儿偿命!”
洛茯猛地从回忆里醒过来。方云英的尖锐声音在耳边炸开。
洛茯看向她的眼睛,这一刻世界安静了下来。她在潜意识中,动用了泯生瞳。
囚遥惊诧地看着拽着的女人身子渐渐瘫软下来,她眼睛瞪得极大,眼白几乎充斥着整个眼眶,七窍都往外渗着鲜血。
囚遥有些厌恶地松手,她便一瞬间倒在了地上。
洛茯只觉自己汗毛竖立,她其实并未想杀她,可方才,为什么会控制不住就将泯生瞳用了出来?还是在,囚遥的面前。
洛茯看向囚遥,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他肯定发现了,她其实一直在瞒着他。
“这种烂人,死了便死了。”囚遥云淡风轻地推门进了屋,留下洛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
容许从屋内急忙冲了出来,错愕地看着洛茯,“你你你,你杀人了?”他指着躺在地上的方云英,方才这个女人就一直嚷嚷着要找洛茯,但洛茯并未在家,容许只好让她在门口候着。没想到转眼之间,这个女人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还愣着干嘛,快搭把手将她拖进来啊。”容许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后,忙用了吃奶的劲拽住方云英的胳膊,往屋里拖去。
容许不由庆幸之前在流浪的时候见过不少尸体,不然早就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吓疯了。
洛茯呆愣地扯起方云英的衣角,跟着容许的脚步将她拖了进去。
容许忙转身掩上大门,叉着腰看着这个头发散下来的女人尸体。
“你有没有特别恨的人。”陆常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恨,因为怨,她才能这么快习得泯生瞳,在杀了洹湘过后,她感觉自己的能力又上了一重境界。
起初,她确实只能蚕食男人的情绪,而杀了对方,可是在不断地使用中,她也能随心所欲地杀人了。
某种意义上,她并没有欺骗囚遥。
洛茯看向紧闭的书房门,咬了咬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