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来 第3章 纸巾

至于到地方下车后又说了什么有的没的，燕湘就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进屋前自己站在廊下抽了根烟，然后把手链摘下来放进口袋，后来这件外套被套上防尘袋挂进衣橱，直到今天才拿出来。

这手链，说贵重不算贵重，确实也只是因为并不太符合燕湘审美，所以遗忘在了衣兜里。

自从那次之后，燕湘就再也没见到从浩了，一个“客人”而已，不至于想太多，她吸完最后一口烟，把手链和烟蒂一起扔进了垃圾桶，转身踏上去往新城市的列车。

南江市在南方，冬天比源西镇略暖些，前两年冬天甚至没下过雪，但今年燕湘一来就赶上十年最强冷空气，她刚安顿好，办了店铺的交接手续，还没正式营业，本想先在城里逛逛，但天气不好便作罢了，干脆提前开张。

如今美甲美睫行业竞争也很大，没有前几年那么好做了，但也比燕湘想象的好不少，这家店上一任也开了有两三年，客源比较稳定，朋友慷慨至极，直接把原来运营的微信号一并交给了燕湘，她相当于只是接手后稍作装修就能直接营业，省了很多事。

正式营业那天，将店铺转让给燕湘的朋友是第一个客人。

两人平时还保持着联系，燕湘刚来那几天也见过一次面，所以没什么寒暄，随便拉呱了些八卦，到最后，燕湘才问：“这次真的确定了？”

“真的啦……你不是也见过了，觉得他挺好的。”朋友笑笑，“当一回傻逼就够受了，我不可能再傻逼第二回了。”

燕湘笑着“嘁”了声：“我说好又怎么样，日子不还是你自己过？”

“嗳，我心里有数。”

“那就行，南江不远，有空常来玩。”

“那肯定。”

两人互相道别，无需多言，都怀揣着对接下来新生活的希冀继续前行。

这一年过年挺早，元旦接着新年，燕湘忙得停不下来，忙碌又充实，反正她不回家，干脆过年也不休息，一直忙到情人节才算闲下来。

收入颇丰，她给自己放了五天假。

先狠狠睡了两天，再打扮打扮出门玩。

气温一度超过20度，却又立刻急转直下，迎来了一场倒春寒。

细雪纷纷扬扬，落到地上顷刻就消失不见，和燕湘老家那种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像要掩盖一切的大雪不一样。

她坐在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边，捧着热咖啡看外边儿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衣着时尚、走路带风，简直就是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的画面。

没有破烂的老房子，没有铺天盖地的大雪，也没有彷徨失措奔跑的人……

燕湘按了按脸颊和眼角，今天她化了精致的妆，不适合流泪，伸手进口袋想拿烟盒，又想起来是在咖啡厅。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包纸巾伸到她面前。

燕湘顺着手一路看去，先是手腕上不知价值几何的手表，再是看起来质感不错的大衣袖子，最后抬头，一张清隽的男人的脸。

“谢谢。”燕湘没客气，接过纸巾擦净眼泪。

“不客气。”男人轻笑了下说道，声音儒雅温和，能听出一点点南江的口音。

他没有多做停留，手边还有一个行李箱，眉眼间略有疲态，看起来大约是刚从外地回来，给燕湘递了张纸后就推着行李箱离开了。

燕湘的目光追随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服务员走过来，在燕湘桌上放下一块提拉米苏。

“我没点这个。”燕湘说。

“刚刚有个戴眼镜的先生给您点的。”服务员说道。

那个递纸巾的男人。

燕湘“哦”了声，没再说什么，拿起勺子慢慢吃起来。

雪渐渐下大了，有不少人停下脚步拍照，燕湘的心情有些烦乱，那块还没巴掌大的提拉米苏也没吃多少便离开了咖啡店。

这一天不甚愉快，燕湘回到家里洗漱了一下就栽倒进被子里，一气儿躺了两天直接起来工作。

周末照常忙碌，工作日便闲了不少，燕湘开始思考如何再提升营收。附近有大学城，如果引流过来可以保证工作日的客流，不过她这店的定价不算便宜，离大学城更近一条街上的美甲店本甲美甲都恨不得卷到九块九了，这种势必只能走量，燕湘就一个人，计划里只打算招个节假日周末的兼职，再多招一个全职的略有些亏。

除此之外就是走质量，可美甲这东西，大部分人也就保持一两个月，愿意花大价钱的人还是少数，自己真去卷技术，能不能卷过还是两说，愿意花钱的客人一般要求也更多，自己真能应付得来么？目前做的这个档次就已经有些难缠的客户了。

燕湘抱着茶杯摇了摇头，接手美甲店这件事其实是有些草率的，只是她刚好想离开源西镇，朋友又正好要离开南江，幸好看目前的收入状况，她这一个猛子扎下来也没出什么问题，再忙俩月就能回本了，刚好趁现在好好规划一下。

有事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四月。

春光正好，燕湘收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就是宋冉冉怀孕了——那个把美甲店转手给她的朋友。

宋冉冉来南江产检，顺便约燕湘见了一面，比起上次见面，她圆润了不少，不过毕竟月份小，也不太看得出来，碎花长裙外套了一件针织开衫，还像小姑娘似的。

两人吃了午饭，一起在湖边散步。

“清明节你不回家？”宋冉冉问。

燕湘摇头。

宋冉冉轻叹一声，换了个话题。

直到下午，宋冉冉的丈夫杨旭文来接她，两人才依依惜别。

“你直接回家吗？”宋冉冉问燕湘。

“嗯。”

“那坐我们车吧。”

一旁的杨旭文也是知道美甲店位置的，跟着说道：“来吧，刚好顺路。”

燕湘便也没再客气。

到最后一个小路口的时候，杨旭文和前车发生了一点小剐蹭，倒不算他们的问题，是路边窜出一辆闯红灯的三轮车，前车急刹，杨旭文没反应过来撞了上去。

其实两车有点距离，就是碰了一下，但他们车上可是有孕妇的，大家都吓了一跳。

杨旭文关心完宋冉冉，确定没事之后下车查看车况，前面那辆车的车主也下来了。

宋冉冉探头看了眼，说：“哎呦，前面是辆保时捷呢，赔不起啊。”

“是他突然刹车的吧，不关我们的事。”燕湘说，“还有保险呢。”

宋冉冉还是有点担心，拉着燕湘一起下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两车之间，比杨旭文略高些，带着金丝眼镜，站姿笔挺，一副精英派头，看着便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两人倒也没起争执，那人给杨旭文解释了一下急刹的原因，杨旭文表示理解，随后走流程报警找保险。

燕湘觉得那男人有些眼熟，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正好那人挂了电话朝这边看来，与燕湘对上视线，随即眉毛一挑，也是认出了燕湘。

“这么巧。”男人笑道。

燕湘也笑笑：“提拉米苏很好吃。”是上次咖啡店给她递纸巾的男人。

“诶，你们认识啊？”宋冉冉惊讶。

“也不算认识，一面之缘。”燕湘说。

“现在认识也不迟。”男人扶了扶眼镜，自我介绍道，“陆瑞年，大陆的陆，瑞雪兆丰年的瑞年。”

“燕湘，燕子的燕，湘江的湘。”燕湘说完，顺便介绍了一下另外两人。

“车没事吧？”燕湘问道，顺便正大光明地打量起他的车，保时捷macan，入门款，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开的车。

“问题不大，蹭了点漆而已。”陆瑞年说。

那边杨旭文也拍完了照，一点小剐蹭，老婆没事就行，别的他也没太在意。

“拐个弯就到了，我自己回去吧，你们不用送了。”燕湘对他们说道。

“哎行吧，你注意安全。”确实没几步路了，宋冉冉也就不再送了，不过最主要还是看出了点什么，不想当这个电灯泡，于是从善如流地拉着杨旭文上车走人。

剩陆瑞年和燕湘留在路边。

“你住在这儿？”陆瑞年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片高楼，是商住两用的公寓。

燕湘点点头，拢了下头发问：“陆先生有空吗？不着急的话一起喝一杯？”

陆瑞年敛眉轻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