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君 第16章 药人

青铜药鼎蒸腾着紫烟，凌枕杳腕间银铃随挣扎叮咚作响。

璇玑阁主将淬毒银针刺入他颈侧时，楚墨突然踹开朱漆门，掌心金蚕蛊吞没了半室毒雾。

"弟子愿为药引。"楚墨甩出玄铁令砸碎药鼎，鼎中爬出的尸蛊瞬间僵死。

阁主眯眼打量他心口未愈的烙伤，忽然嗤笑："用同命蛊替他承毒？楚公子倒是痴情种。"

凌枕杳被铁链拽回刑架，看见楚墨解开衣襟露出满身旧伤。

当试毒银针没入楚墨心口那枚"杳"字烙印，自己腕间突然浮现相同的青紫脉络。

楚墨偏头咳出血沫，却对着他笑："看，我们血脉相连了。"

夜雨骤降，楚墨抱起昏迷的凌枕杳走向药庐。途经三百里桃林时，他割破指尖在每棵树干补刻"杳"字。

血珠渗入树皮的瞬间，整片桃林泛起妖异的金红色，惊起满林机关雀衔着带血杏花笺纷飞。

子夜更漏响过三声，楚墨提着兔儿灯推开门。凌枕杳惊觉四肢缠满陨铁链，每道锁扣都雕着《往生咒》经文。

楚墨抚过他脚踝淤青，将汤匙抵在他齿间："喝干净，我就解开一道锁。"

药汁入口腥甜，凌枕杳突然想起春猎时楚墨掌心爬出的金蛊。

果然，当第七勺药喂下，楚墨腕间血管暴起，皮肤下钻出数十只透明蛊虫。

这些蛊虫爬进凌枕杳衣襟，在心口凤凰纹处咬出细小伤口。

"别怕。"楚墨用银链缠住两人手腕，链身突然浮现血色星图，"它们是在吃你体内的余毒。"

凌枕杳挣扎间扯开对方衣襟，发现楚墨心口竟插着七根冰棱——正是寒潭剜骨用的透骨钉。

五更梆子响时，楚墨突然呕出黑血，凌枕杳腕间银铃无风自鸣，随着铃声，楚墨后背浮现金色咒文。

那些咒文顺着银链爬满凌枕杳全身，最后在心口凝成枷锁形状的胎记。

破晓时分，凌枕杳在药渣中发现片带血的指甲。

他顺着血迹摸到楚墨枕下的檀木盒，里面堆满刻着日期的指骨——最早那根竟与他七岁跌断的尾指完全吻合。

暴雨突至，凌枕杳攥着指骨冲向炼药房。隔着窗棂，他看见楚墨正在剜骨。

染血的刻刀削下肋骨时，那人对着冰棺轻笑："今日用这根，应该能撑过子时的噬心蛊。"

凌枕杳踢开门，冰棺中赫然躺着与他容貌相同的尸体。

楚墨转身时，他惊见对方左眼变成琥珀色，与冰棺尸体右眼的颜色恰好凑成完整瞳纹。

药炉突然炸裂，楚墨扑过来将他护在身下，后背插满淬毒瓷片。

“为什么..."凌枕杳摸到满手温热，那些血竟在掌心凝成钥匙形状。

楚墨抓着他的手按向冰棺，棺盖移开的刹那，九百九十九盏兔儿灯同时亮起，照出棺内尸体心口的朱砂痣——正是所有画像缺失的那点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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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漏滴到亥时三刻，楚墨腕间银铃骤响，凌枕杳被锁在寒玉床上的身躯猛然弓起。

他心口的凤凰纹裂开细缝，钻出的金蚕蛊虫贪婪地扑向床头的青瓷药盏。

"今日换了新方子。"楚墨用刻着"同命"篆文的汤匙搅动药汁，琥珀色液体里浮沉着冰晶碎屑。

当凌枕杳咬紧牙关，他突然含住药汁俯身渡来，唇齿间弥漫着血腥味——是混着指骨粉的麒麟竭。

凌枕杳挣扎间扯断三根银链，陨铁环扣嵌入楚墨锁骨。

那人却笑着按住他后颈，将剩余药汁灌进他耳后的暗脉："你每挣脱一次，冰棺里的替身就多道裂痕。"

说着他竟扯开衣襟，露出与冰棺尸体同步龟裂的胸膛。

药效发作时，三百里桃林的机关雀突然哀鸣。凌枕杳瞳孔泛起鎏金色，看见楚墨正在寒潭剜骨——这次取的是左臂尺骨，而昨日喂给他的药渣里正掺着相同的骨粉。

五更梆子敲过，凌枕杳从药效中苏醒。枕边放着楚墨的玄铁匕首，刃上残留的碎骨闪着磷光。

他顺着骨粉痕迹摸到暗阁，发现满墙琉璃罐里泡着不同部位的指骨——每块都刻着日期与卦象。

最底层的陶瓮突然碎裂，爬出的尸蛊衔着片带血杏花笺。

凌枕杳点燃长生烛照看，笺上硝石粉遇热显形，竟是他幼年临摹楚墨字迹的《六韬》批注。

他再翻转纸背，烛泪滴落处浮现齿痕拓印——与机关雀腹中的木模完全吻合。

暴雨突降，楚墨湿透的身影出现在门廊。

他抓过杏花笺吞入腹中，掐着凌枕杳脖颈按向冰鉴："看清了？你咬我的每道伤口，都是打开密室的密钥。"

冰面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楚墨后背的鞭痕正渗出金粉，凝成璇玑阁地宫图。

楚墨忽然割破两人手腕，将血滴入青铜卦盘。血液交融的刹那，凌枕杳看见走马灯。

七岁的自己病危时，楚墨跪求巫医施展移魂术；及冠那日心口浮现的凤凰纹，原是楚墨用三百活人生祭刻下的护身咒。

"你喝的每口药，都是我的血髓。"楚墨掀开药炉，沸腾的汤汁里沉浮着指骨。

他捞起根肋骨雕成哨笛，吹响时冰棺应声而开。棺中尸体心口的朱砂痣突然渗血，在空中凝成凌家灭门那夜的星图。

凌枕杳夺过哨笛刺向楚墨，却被他握着捅进自己心窝。

血溅到冰棺上的瞬间，整座密室开始坍塌，楚墨在坠落中吻住他耳垂："记住，杀了我才能破同命蛊..."

碎石掩埋最后缕光线时，凌枕杳摸到楚墨袖中未刻完的木兔——耳朵上正是今日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