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君 第13章 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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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的滴水声像是某种古老咒语，一滴一滴渗人至极。

凌枕杳被倒吊在寒铁锁链上，血珠顺着足尖坠入下方墨池，惊起涟漪中浮现出楚墨破碎的面容。

三日前刑堂的血腥气还黏在鼻腔，此刻却见那人披着玄色鹤氅施施然走来，金线刺绣的暗纹在幽蓝磷火下如同游动的蛊虫。

"小师弟的唇色比上元节的兔儿灯还要艳。"楚墨的指尖突然掐住他下颌，沾染着新鲜血迹的拇指重重碾过唇瓣。

凌枕杳尝到铁锈味，惊觉那血竟是温热的——这人明明昨日才被穿透琵琶骨。

楚墨忽然低笑，染血的指尖探入他唇间："这么软的舌头，怎么就不会说'师兄我疼'？"

凌枕杳狠狠咬下去，却见对方腕间窜出金色蛊虫，顺着伤口钻进自己咽喉。

窒息感涌上的瞬间，楚墨扯开他腰间玉带，冰凉的掌心贴上剧烈起伏的胸膛。

"你在找这个？"楚墨晃动着从凌枕杳怀中摸出的血玉髓碎片，那是刑堂暴乱时从他颈间坠落的信物。

碎片突然发出妖异的红光，映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杳"字刻痕，每个笔画都渗着暗红血渍。

凌枕杳突然被甩向石壁，楚墨欺身压上来时，他摸到对方后腰藏着半截断裂的陨铁链——正是观星那夜锁过自己脚踝的。

锁链擦过颈侧，楚墨竟用那锋利断面挑开他衣襟，寒铁贴上心口的瞬间，凌枕杳看见对方瞳孔闪过鎏金色。

"别动。"楚墨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涂在他锁骨处的凤凰纹上。

暗红血迹与金纹交融的刹那，凌枕杳浑身剧颤，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楚墨跪在暴雨里雕刻木兔，将染血的刻刀刺进自己心口取血玉髓；

亦看见冰棺中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尸体戴着赤金面具，面具下爬出无数金色蛊虫。

楚墨的手掌突然捂住他眼睛："再看下去，会变成傻子的。"凌枕杳感觉颈间一凉，竟是楚墨在给他系上浸透药香的绢帛。

手指抚过喉结时，那人染血的唇几乎贴着他耳垂："这是你去年咬碎的炼软甲，可比你现在的骨头硬气。"

地牢突然剧烈震动，楚墨猛地将他推入突然出现的暗道。

凌枕杳坠落的瞬间，看见那人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烙印，与自己胎记分毫不差的"杳"字正在渗血。

楚墨用唇语说了句话，飞溅的血珠在虚空凝成杏花形状。

暗道尽头是堆满木兔的密室，每只兔子眼睛都在流血泪。

凌枕杳碰倒最末端的木雕，发现底座刻着生辰八字——那分明是楚墨的真实年岁，比璇玑阁名册记载的足足早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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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混着冰晶砸在刑台上，凌枕杳握剑的手已经冻得发紫。

十二根玄冰柱环绕着中央铁笼，楚墨被七根透骨钉钉在铸铁刑架上，他垂落的发丝凝着血冰碴，嘴角却还噙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

"你连剑都拿不稳。"楚墨突然抬眼，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

凌枕杳的剑尖堪堪停在他咽喉三寸处，剑身突然剧烈震颤——这是楚墨去年亲手为他铸的寒铁剑，此刻竟像活物般抗拒着刺向主人。

台下传来嗤笑，三长老的嫡孙举着火把逼近："凌师弟若下不去手，不如让我..."

话音未落，凌枕杳反手劈断火把，燃烧的松油溅在对方锦袍上。

这个动作让他后背空门大露，三支淬毒袖箭破空而来。

楚墨忽然闷哼一声，钉住右手的透骨钉竟自行震出。

凌枕杳只觉腕间一麻，佩剑已被血色冰丝缠住——那是楚墨伤口喷涌的血遇冷而成的暗器。

剑锋不受控制地调转方向，精准斩落三支毒箭。

"废物。"楚墨咳着血沫轻笑，被重新钉回刑架时，铁链擦过凌枕杳耳际，"连杀人都不敢，怎么配..."

他突然剧烈咳嗽，唇间溢出的血在雪地绽成红梅。

凌枕杳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凤凰纹。金红纹路在雪夜里灼灼生辉，楚墨瞳孔骤缩，那些缠绕剑身的血丝突然疯狂扭动。

当凌枕杳握剑刺向自己心口时，楚墨终于暴起，所有透骨钉应声而断。

寒铁剑刺入血肉的声音格外清晰。凌枕杳看着没入楚墨肩胛的剑刃，忽然发现剑格处的血玉正在消融——那是上元节楚墨当众给他戴上的家传血玉。

融化的玉液渗进伤口，楚墨皮肤下顿时浮现蛛网般的金线。

"你以为用我的命就能威胁谁？"楚墨握住剑刃缓缓抽出，掌心血肉模糊却还在笑。

他忽然贴近凌枕杳耳畔："你心跳得比观星那夜还快。"

凌枕杳正要后退，楚墨却突然上前折断寒铁剑。

断刃飞旋着削落他几缕青丝，深深钉入刑台石柱。

最骇人的是断剑处涌出的不是铁屑，而是细密的乳白色碎片——那是他幼年换牙时被楚墨收走的乳牙。

"看清楚了？"楚墨将半截断剑刺入自己的心口，唇角溢血却笑得更艳，"你连剑柄都是我用骨头重塑的。"

他猛地把人拽到身前，沾血的手指按在凌枕杳眼皮上，"现在哭出来，剑身会开出很有意思的花。"

凌枕杳挥拳相向，却在触及楚墨胸膛时摸到密密麻麻的刻痕。

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组成八个字：杳杳钟声，墨尽此生。

台下突然骚动。大长老的鹰犬趁机抛出陨铁网，楚墨却把凌枕杳护在身下。

当凌枕杳被压倒在雪地里，他惊觉楚墨后背正在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金粉的冰晶——与寒潭剜骨那夜所见完全相同。

"真暖和。"楚墨忽然埋首在他颈间低语，冻僵的手指探入他怀中取出机关雀，"这只雀儿的心跳，比你的诚实多了。"

说着他竟捏碎机关雀，藏在其中的血玉髓粉末随风飘散，竟在雪幕中凝成三百里桃林的幻象。

凌枕杳在桃瓣纷飞中看见两个身影，年幼的楚墨抱着襁褓在火海中疾奔，心口插着半截断剑——正是此刻刑台上这柄寒铁剑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