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顿饭吃得十分愉快。
末了,尤淇借口上卫生间走出包间,她到收银台本想买单,不料账单已经被余是结过了。
尤淇要过小票看了眼,一顿饭吃了将近两千块,光那块不到巴掌大的和牛就800多。
尤淇家是小康水平,她虽然不抠门,但看到这账单还是不得不感慨,余是他们好像真的很有钱。
饭后,几人站在餐厅门口陪徐在暖等车。
周安问尤淇,“小淇,你明年还想打比赛吗?”
尤淇有些惊讶,但还是坚定地说:“当然想打啊,我本来就是因为想打比赛才来的上海,要不然我现在应该在上学的。”
徐在暖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尤淇眼前,“小淇,加个微信,有机会一起出来玩啊。”
尤淇笑着点了下头,加了徐在暖的微信。
不一会儿,网约车来了,周安和徐在暖一起上车离开。余是和尤淇一起往停车场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像是为了避嫌刻意拉开距离。
但余是走得并不快,好像在等尤淇。
到车边后,尤淇自然而然拉开后座的车门,余是看到她的动作,略一蹙眉,问:“还坐后面吗?”
“啊?”尤淇手顿了下,然后从车前绕过去,走到副驾驶边上了车。
尤淇扎好安全带,小声道:“我没有把你当司机的意思。”
余是:“我知道。”
余是车开得很稳,尤淇又有犯食困的毛病,再加上舒缓悦耳的音乐,没一会儿,她便脑袋一歪睡着了。
确定尤淇睡着以后,余是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他擦了擦手心里的汗,还调整了空调吹风的角度,怕她被车里空调吹得头疼。
尤淇一觉睡醒,车已经停在酒店下面的停车场了。
余是站在车外抽烟,尤淇只能看清他的侧脸。
夜风将余是额头上的碎发吹得凌乱,他看着天边那轮弯月,眼神深邃。他夹着烟的手指修长,而且很白,白得过分。大概是因为职业选手不经常见光吧。
尤淇打开车门,余是听见声音,立刻将烟头放进水瓶里熄灭了。
“看你睡得熟,没叫你。”
尤淇走到余是身前,脸颊有点发热,“谢谢啊余哥。”
“不用谢,以后继续带我上分就行了。”
“余哥应该不缺双排的朋友吧?”
“谁说的,周安要跟暖姐玩,我们队里其他人也都有人玩,就我,一直都是自己玩。”
余是这话说得可怜,尤淇仰头看余是眼睛,但见对方满眼诚恳不像说谎,一时感觉自己心跳得有点快。
尤淇能感觉到今天吃饭的过程中,余是一直很照顾自己。如果他真的没人双排,那一起玩也不是不可以。
良久,余是见尤淇没回答,还以为她不想答应,正要说自己单排也行,却听见尤淇笑眯眯说道:“好呀,那我们明天一起。”
余是点点头,目送尤淇进了酒店后才开车回基地。
一进门,他便看见了坐在大厅里的周安。
他坐在周安身边,自然地打开桌上的可乐,一口气灌了小半瓶,“谢了周哥。”
周安一笑,“你谢我什么?”
余是摇了下头,“尤淇的比赛录像你看过吗?”
“看过,但她上场次数太少,没什么参考价值。”
“一会儿我把我们双排的录像发给你,你看了就知道,尤淇天份很高,JTG需要这样的选手。”
周安定定地看着余是的眼睛,“你确定吗?”
余是淡然地说:“明天UG冒泡赛,没有尤淇打第一场,你看UG能不能赢就知道了。尤淇虽然是第一年打比赛,但她心理素质其实很强,而且她和UG怎么闹掰的你知道吗?”
周安不知道余是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知道一些。”
余是把剩下半罐可乐扔进垃圾桶,轻声说:“如果尤淇真的什么都不懂,她就不会在直播的时候接那个电话,说那些话。”
“表面上看,尤淇是弱势方,但其实局势一直被尤淇掌握在手里。这种对局面的把控能力,正是一个优秀的打野应该做到的。”
周安收起手机,正色道:“你说的我会认真考虑,但如果你是因为其他原因才向我推荐尤淇,那我劝你好好想,JTG虽然现在成绩不好,但我不会允许大家摆烂。”
余是起身拍拍周安的肩膀,“我没什么私心,你看了录像自己就知道了。”
周安又问:“你既然看出尤淇是故意接电话,为什么还主动靠近人家?”
余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周安,“尤淇很聪明,也很坚毅,我觉得她很好。”
“但我个人觉得她好,和我认为她是适合JTG的打野是两回事,你不要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周安几乎要憋不住笑,他抿着嘴清了好几遍嗓子,才勉强让自己不笑出声。
“得了,哥们知道你陷进去了。”周安开玩笑道。
余是“啧”了一声,骂道:“滚滚滚,少拿人家小姑娘跟我侃,看你的录像去吧。”
说罢,余是直接进了训练室,把自己电脑上的录像发到了周安邮箱,而后直接上楼洗漱睡觉。
转会期开始后,一定会有不少俱乐部有意向签下尤淇。
至于他们真正的动机... ...
LPL现在商业化的道路其实走得很歪,比起先拿出成绩再招商引资,很多俱乐部更愿意直接蹭热度,吸引流量赚钱。
唯一不同的是,只有UG做的这么过分,令圈内人不齿。
JTG这几年成绩不好是事实,但这支俱乐部目前,仍然是比较纯粹的电子竞技俱乐部也是事实。
那些成绩好的强队也未必会要尤淇这样一个新人选手。
没有其他外因的情况下,JTG对尤淇来说,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一个职业选手一旦出现在转会市场上,很多事就不是只能凭借本心做出选择的了。
余是在LPL已经打了四年,第一年夺冠,后面连世界赛都没再进去过,余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他希望能跟更强的队友一起,在这场团队竞技项目上再度夺魁,拿到冠军奖杯。
·
凌晨的JTG电子竞技俱乐部依旧灯火通明,但一队训练室的灯已经关了。
自从JTG确定无缘季后赛后,保持每天训练首发队员的只有余是一个人。
其他人要么开直播混时长,要么直接申请提前放假出去玩。
YT更过分,下午在队里直播,晚上出去喝酒蹦迪。
他回来的时候,周安依旧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看尤淇的录像。
YT站在周安身边看了会儿,比起看录像,他更多的是在看周安的表情。
他在LPL打了这么多年,非常明白周安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但他还没听说过,首发队员合同没到期,经理就这么大张旗鼓看其他选手的录像。
周安这么做,无异于把他的脸面踩在地上。
YT咬了咬牙,面色不佳:“周哥,你这... ...”
周安侧目看他,见YT这副表情,把手机放在身边,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YT见周安的态度如此坦然,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心下一沉。
周安刚刚的话仿佛不是在问他怎么了,而是问他怎么还有脸来质疑经理的行为。
YT直播效果不错,在平台上也认识不少名气很大的主播,经常一起打游戏。
纵观所有LPL的选手,像YT一样成绩一般,名气一般,但直播效果很好的,还真的就他一个。
有时水友也会在弹幕上开玩笑,让YT不要打比赛了,专心直播。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别说了,经理会看我们直播间。”
YT咧开嘴角,露出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你说,大龄选手,还有继续比赛的意义吗?”
他出道的时候年纪就不小,现在已经是整个LPL年纪最大的打野之一。
周安冷了脸,声音也不再似以往温和,“你知道余是只比你小一岁吗?你知道沈北星比你还大一岁吗?你做什么决定都与我无关,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你。”
YT低着头,不敢再看周安的眼睛。
他的确希望从周安口中听到“你不适合比赛”或者“你不适合JTG”这样的话。
有了这样的话,就好像他不是不忠于赛场,而是被人放弃,不得不离开职业赛场。
他不敢承认自己其实对竞技已经失去**,当他坐在赛场上,坐在电脑前的那一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只想获得胜利的自己了。
令人压抑的沉默席卷过来,仿佛掠夺了整个世界的所有空气一般,YT觉得自己难以呼吸。
他应该说“我不想打了”这五个字。
可这五个字像刀子一般,说出来的时候,会将他的肠子,他的胃,他的肺,他的心一起划破,让他的灵魂都漂浮起来。
他放弃的东西究竟有几克重?
他不知道。
他只如溺水的人一般,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
周安起身拍了拍YT的肩膀,“还有一段时间,你再好好想想,人生的路不是只有一条,但你得知道你最想走哪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