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尘一度两世香 第8章 第7章

久闻月宫荒芜，可现下颜卿还未踏上月宫便闻到桂花十里飘香。此刻金乌西行而去，天色转暗。可远远望着，又见银白色的荧荧光华自脚下袅袅散开，盈满了整个月宫。颜卿驱散彩云落在这月晕之地，满目月桂争艳，或银白或是淡黄色的桂花开了满树，哪里见得到半分的荒芜景象。倒是月桂飘香十里幽然，芬芳清爽得让人心神舒畅。

月宫入口出，门前两个巨大的华表石柱伫立两侧。当中匾额字迹颇为古朴繁复，上书：无夜之境。

颜卿仰头望着匾额出神，此处白天和其他地方一般明亮，到了夜里却因地面升起的袅袅月晕光华，盈黄明亮得如同覆了一层薄纱的白昼。

无夜二字真是再妥帖不过。

她上前刚走到月宫正门匾额下方，石柱华表两侧忽现守门巨灵。

“来着何人？”

巨灵看着有些年岁了，言语间满是沧桑声音苍老却有力。

颜卿略一施礼正色道，“因缘境长白尊神座下六弟子，颜卿。”

两侧巨灵瞬间合而为一，立于正门当中，高大的身子倾下侧目望着她，“女娃娃……可是那只身子不大爽利的勾陈？”

颜卿一听片刻都没犹豫直接摇头，“不是。”

她身体可是好得很。

“可有请帖？”守门巨灵又问。

“没有，不过……”

守门巨灵忽地身长又长起一丈，眼睛瞪得混元，“如此假扮勾陈一族意欲何为！勾陈瑞兽早已绝迹，我观你这小娃娃也不像勾陈，休想糊弄我！快说假扮因缘境勾陈潜入月宫有何阴谋！”

“我没有……”颜卿语结，难道守门巨灵每日看到望舒给因缘境的勾陈送药材补身子，便以为那最后一只是个身子不爽利的勾陈？如此说来，便是她了没错。颜卿赶忙道，“细细一想，我应该便是前辈说的那只身子不大爽利的勾陈。”

“信口雌黄！”守门巨灵忽然震怒，同时匾额之下的石钟突响，声音回荡飘远方。月宫大门近在眼前，颜卿不觉向里跑去想寻得望舒请她帮忙。

守门巨灵见她直奔他看守的月宫大门更是大怒，抬起一脚向她踩去。颜卿疾驰过后堪堪躲过这一击，耳畔风声呼啸，紧接着又是一脚压下。巨大的风刃自她身侧划去，让她避无可避瞬间倒地。眼瞅着巨灵一脚压下，她忙向里翻身滚去。

谁想这一翻滚却是离月宫大门更近了，她抬起身子，使劲像月宫里翻去。

有雷鸣响起，轰隆隆地闷声划过，天际忽然几道蓝紫色闪电狰狞地攀上云端。

华表之间通往月宫那条再平坦光滑不过地白玉大道，在颜卿翻过去的瞬间一道突然立起一道高大的门槛。

颜卿不幸被绊倒顺势扑出去，眼瞅着守门巨灵掌风袭来，她若倒下必是躲不过这一击。她奋力一跃不知会是何种结局。

下坠的身子猛地被人接下，拦腰护住带她躲过巨灵那一击。

有银白的衣袍翻飞在她身侧卷起一圈涟漪。

竟是得了消息即可赶来的玄度神君。

“门伯是我！”玄度将颜卿护在身后，以手掌撑开一道结节，挡住守门巨灵的攻击。

守门巨灵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停下，见是玄度来了，身子慢慢缩小，眨眼间便缩成正常人一般大小的老者。他拄着仙杖步履蹒跚地走近，完全看不出和之前攻击颜卿的人是同一人。被称作门伯的守门巨灵走近，对玄度作了一礼，得到玄度回应后起身仔仔细细端详了颜卿半晌。

“真是因缘境的那只勾陈？”得到玄度的肯定后，他捋着胡须又端详了颜卿一阵，缓缓道歉，“想是小老儿老眼昏花了没认出，险些伤了你。”

“这不是没事？”颜卿勉强笑了笑，若这守门巨灵是个年轻力壮的她还要讨个公道，可是个老者，让她不免想起了她师尊长白尊神。“门伯勿要自责，是颜卿没说清楚便擅闯月宫。”

远处有两个人影赶来，望舒一走近便拉起颜卿双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确实无碍这才放心。

“门伯，这边已无大碍。你回去休息吧。”玄度说完门伯又行了一礼，见颜卿无事，霎时跃入两侧华表。

“望舒放心，我无碍的。也怪我没有提前递了拜帖，才会惹出事端。”颜卿见站在一旁的玄度神君，想着刚刚被人家救下，心生感激不由道谢，“多谢玄度神君相救，颜卿铭记于心。日后必将回报于你。”

玄度略一点头道，“幽尘已由望舒送还因缘境，只是当时你不在宫中，便交由比笏君代为收取。”

“多谢了，交给二师兄甚是稳妥。”这般说着颜卿忽然想起，之前便是玄度捡到了幽尘不还，让她自己来月宫取的。现下怎么又径自还回，难道还有别的事？

“不知玄度神君让颜卿跑月宫一趟，所为何事？”

玄度望了她半晌，眼神又慢慢飘远落在那白玉通道上。明明是他特意将她诱来，此刻却是万般随意地扯道，“没什么事。不让你白跑一趟，怎能回报你在人界差点将我毒死一事。”

玄度语气平淡，颜卿却听得胆战心惊，只得赔了笑脸，“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玄度神君，如此便扯平了，甚好甚好，哈哈……”

这么说起来因缘簿书上那个欠字，难道是因为此事？如今他们俩个岂不是扯平了？颜卿只想找个地方给她好好算一算两人间的因缘果业。

“你此来若还有旁的事，便与望舒说罢。”玄度转身离开，走到半路又突然停下，话语没头没脑的，听得颜卿好一阵才知玄度神君确是在和自己说话。“月宫门口的那道门槛，平日是隐起来的，走近才会立起。日后出入须记着些。”

眼见望舒和同她一起来的那位男仙都望着自己，才恍然大悟，“记，记下啦。”

待玄度完全消失在众人视野后，和望舒一起来的那位娃娃脸的男神仙才走过来同她打招呼。早在看到他时，颜卿便觉得他眉宇间有一丝眼熟，猜想是月宫一脉她没见过的那位玄烛君。听闻玄烛和望舒乃是素影神女一胎所生。今日见了，却发觉两人差异还是蛮大的。

玄烛的性子似乎更为单纯一些。不过从望舒和玄烛两人身上，完全没有看出传闻中那般清冷孤傲不愿与人相处的月宫中人的样子。果然传言乃虚。月宫中古怪的，看起来只有玄度神君一人。

玄烛嚷嚷着颜卿难得来一趟，要带她逛月宫。因着颜卿之前鼎力相助，望舒也很喜欢颜卿。便欣然拉了颜卿跟玄烛逛起来。

颜卿本是想赶紧找个地方算算因缘果业，耐不住玄烛和望舒的热情，她本也是第一次来月宫，便也欣然逛起来。

一路上颜卿只觉得月宫风景如画土地富庶丰沃，大片大片的银白色月桂林浸染了整个月宫。绿草如茵，虽是人烟稀少也没有富丽堂皇之像，可湖畔溪流山林旷野自有一番恣意畅快之感。

谁说月宫是个十数万年来囚禁罪仙的无人之地，分明是另一个仙界灵地，凡人口中的世外桃源。真真是让人如痴如醉。

经过一片田圃的时候颜卿不禁慢下脚步，其间那片广袤的药圃甚是令人震撼。整片药圃被分成不同的区域，根据药草性状有些区域常年炎热干燥，有些区域小雨不停歇，有些区域乃是冰原雪域，场面甚为壮观。

想来望舒送她的药材全是这里产的，其中药材种类丰富，不乏许多珍稀药材，令人咋舌。更让颜卿惊叹的是，这些奇珍药材竟都是出自玄度神君这位月宫主人之手。

望舒想着之前答应颜卿借阅藏书的事，便提议颜卿在月宫小住几天。正愁怎么开口说将她安置在藏书阁的事呢，谁想颜卿自己便提了。

颜卿此来有两桩事，一是还债，补上因缘簿书上她欠了玄度神君一笔的事情。另外一桩，便是月宫藏书了，自然希望离藏书越近越好。

望舒见颜卿答应留下来小住几日，欢欢喜喜道，“我这就派人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你。”。

这玄烛想起大哥之前的嘱咐，刚凝起疑惑的目光，便听颜卿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如此麻烦，不知是否方便让我借藏书阁暂用？”

望舒顺势道，“方便是方便，是只藏书阁那种地方看看书休息一下还可以，但若住在那里难免不舒服。”

“无碍的，只求有一张榻便足够了。”

“好吧。我定会着人安排一张最为舒服的床榻，颜卿尽管放心！”

望舒一口答应下来，对玄烛眨了眨眼睛。

玄烛突然觉得这位神女真真是跟他那个让客人睡书房的古怪大哥不能更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