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尘一度两世香 第52章 第51章

魔尊是不是疯魔了？不然怎么会大肆进攻，挑衅与他一向交好的幽冥，之后寻衅失败现又转而与天界开战。

这难道不是自寻死路？

成墨接住下落的先天衍卦，浑圆的球体被他接住再抛出再接住，往返数次他似是还没玩够。这上古至宝竟被他当做玩物一般。

他终于收起先天衍卦，从石凳上起身，径直走到吟霜宫大门口张望起来。成墨背着手耐心等了一会儿，又走到门外左左右右来来回回张望了几次。一扭头又走进府门，脚步刚踏进去没多久他又迈了出来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两旁侍卫见到成墨本就无人阻拦。虽说吟霜宫是红莲战神的居所，但成墨这位战神的师弟可是常客，还时不时地总给院儿里侍卫仙娥仙役们送小礼物，搞得大家见到他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今日这光景，也不知这位爷究竟想做些什么。

守门侍卫四目相对良久，实在琢磨不通。况且这般坐在门口也委实不好看呐，于是四目相对良久终于眼神败下来的那位侍卫瘪了瘪嘴开口问道，“您要不还是进去等吧，主子横竖是已经凯旋回来了，现在大军正受天帝检阅。要不了多久主子就回来了。”

另外一位守门侍卫也附和，“是啊，刀枪剑雨的这么长时间主子都杀回来了，您还在意这么会儿工夫。您要是急就去典礼上观礼啊，偏偏您还不去坚持要在这儿等……”

成墨白了两人一眼，丝毫没有移步院里的意思，“那种典礼有什么意思，看着一群人假惺惺地来来往往？你们主子最明白我，定是知道我在这儿等她。她一回来第一眼便看见我，不是会很开心？”

守门侍卫打趣道，“您怎么知道我们主子看到您会开心，万一主子看到长白尊神最开心呢？”

“师兄？”成墨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口说道，“该是天帝一见到师兄最开心，你们主子呢还是一见到我才最开心。”

两个侍卫似偷听到什么了不起的边角料，一时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地眼中闪着莫名奇异地光。

这会儿工夫，终于看到远处有道熟悉的红影走来。成墨立刻迎上去，“小红！你回来了！”

话音一落，他的笑容慢慢隐去。

红莲脸色苍白，浑身紧绷着，看到成墨时才微微松了些。

成墨立刻拉着她，将她带进府门。一路上，他只觉得手掌中红莲手心冰冷，不住地冒着丝丝冷汗。她脚步不似往日从容坚定，而是有些虚浮手臂不时地有些颤抖。

红莲是张扬率性的，成墨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可想她是遇到了多么严重的事情。

红莲坐在大门紧闭的房间内，双目空洞，良久才开口。声音沙哑像是被烈火滚过了一般。

“成墨，我放了一把火，烧了青羊泊。”

成墨心头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下意识问道，“红莲业火？”

红莲点头，缓缓低下头额头抵在桌案上一动不动。

红莲业火可焚尽万物，红莲从不轻易使用，更何况是对青羊泊施展如此大面积的红莲业火。待业火焚尽，青羊泊便会沦为一片荒野寸草不生。

红莲必定不会这么做，但有一个人的命令她必定要遵从，成墨稍一思索便明白了。

“是天帝下令？为何要这么做？”成墨沉吟道，“我卜过这一场战争的运势，依先天衍卦所示应是险中取胜。究竟战事到了什么程度，竟然凶险到需要依靠红莲业火才能取胜。”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半丝声响，过了好半晌才停红莲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不知。”

成墨疑心更甚，为何统领战事的战神竟然会不知道战况。

“你定然想不到，”红莲终于抬起头，眼中遍布血丝，她看着成墨，往日的气焰消失得一干二净，“作为此役统帅的我，根本未下得战场，更不知战况如何。”

此事有疑，成墨敢断定！依红莲的性子，往日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的。也正因如此，红莲虽非战神一族但她领战神之职一来，天界无人不信服。

“天帝于訾应宝殿施术与我等商议事务，命我与青龙统帅仝章驻守营地继续商讨军务，令后卿统后土部族将士，由青羊泊领地的勾陈一族带领出击迎战魔族。我虽觉得那样安排有些不妥，但当时大师兄也在天帝身边，他也没有丝毫质疑，我便觉得是我想多了。”

“后卿？便是那个游说天帝出兵，最后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击退魔族于幽冥地界的后土少主？”

“是他，可是，可是……”红莲语塞，眼中满是悔恨，“他是后土地祇数万年来最有天资的一位少主，是最有望结束后土数万年来由女帝统领全族时代的一位。可是，他回不来了。”

“他战死了？”

成墨想起那日他与红莲在訾应宝殿外看到的少年。他恣意洒脱，偕青龙勾陈一同劝说天帝，请旨助幽冥驱逐魔族出境。天界当中不乏关心天下局势之人，但真正敢上奏天帝敢于劝阻天帝决策的神仙，却只寥寥数人。

那日他便断定，此人未来不可限量。

不曾想他竟会在此役中战死沙场。

红莲回忆道，“那时我正同天帝商讨军情，訾应宝殿那边突然有人禀报天帝，呈上后卿的消息，他说青羊泊战事胶着后卿已无力回天，自请战神降红莲业火燃尽一切消灭魔族气焰。”

成墨拍了拍红莲的肩膀安慰道，“后卿这般请求，定是有他的道理。这不能怪你，你实在无需自责的。”

红莲突然笑了，她笑声凄厉，“若果真是这样便好了。天界兵将及青龙将士们迅速集结准备回天界，大军集合在半空。青羊泊上阴云笼罩魔气冲天，我于半空中施红莲业火，可当业火下坠，火光照亮一切之时，我才见到青羊泊战事并非如天帝勘察到的那般。后卿奋力拼搏勾陈族也是英勇无比，魔族虽强悍好战，但那时已显颓势，后卿带领将士们浴血厮杀已经快要取胜。我传信禀明天帝，却连收三道密旨，务必按原计划行事。”

成墨揽住红莲颤抖的肩，他可以猜到了。三道密旨中天帝定是言明如今局势，让红莲以大局为重考虑，定然也少不了用天下苍生来威胁她一番。

“我罪孽深重！”红莲含泪双目赤红无比，“我看到后卿就倒在火海中，他当时已经取胜了……他就倒在地上，还有无数我们的将士们。他们刚刚取胜，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动弹不得，但是他们脸上都是笑着的。他们刚刚重创魔尊，赶走了魔族大军啊！可是那时，可是那时迎接他们的不是援军也没有胜利的欢呼，却是自己人的伤害……红莲业火，是我，是我杀了他们，是我，是我啊！”

红莲目眦欲裂突然推开成墨大喊起来，她疯魔了一般一遍遍重复着自己有罪，终于在她要冲出房门的时候，成墨将她打昏。

他抱起红莲将她放在床上燃起助眠的香。

那日成墨传信长白，但始终没有答复。很久以后他才得到长白的回音：以大局为重。

后来他想，如果那时他没有逃离政事，像长白和小红一样参与了那场战争，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红莲醒了之后，就没再提那桩事。

她一醒来就大醉了一场。成墨守在她身边照顾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她醒来后又闷坐了一天，成墨便也陪她坐了一天。

那几日整个吟霜宫都是酒气冲天。就这样没过几天，红莲收到一封传讯，之后她像是突然惊醒。

那天晚上红莲准备了一桌酒菜，成墨如往常一般带着吃食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桌前等着了。

红莲说她要放下这些压在心头的担子了。成墨当然开心，两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他就醉了。

他望着红莲，眼前却越来越模糊，直到红影恍惚眼前蓦地一黑一头栽下之时，耳畔仿佛听闻一声轻叹，红莲的声音在耳畔挥之不去。

她说，“成墨，我走了。”

成墨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晕乎乎地蓦然惊醒。他躺在红莲的房间，可整个房间空无一人。

心头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成墨冲出房间绕着整个吟霜宫跑，如何都找不到红莲。

他手心生了汗意，紧攥之时察觉自己手中竟紧紧攥着一物。

那是一张传音字条，刚一展开小红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后卿身陷囹圄，我不能不管。”

成墨疯了一般冲出去，刚冲到訾应宝殿门口，就闻得噩耗，“战神红莲与魔神后卿同归于尽。”

战报禀明，后卿贪慕权力，施禁术夺魔尊之力化为天地间唯一一位魔神，大杀四方屠尽勾陈。战神红莲赶到后，联合青龙将领仝章和勾陈族长大战魔神，战神红莲同魔神后卿同归于尽，勾陈尽绝，而惊天威波之后青龙将领仝章也尸骨无存。

可成墨总觉得事态存疑。小红看重的人，应当不是那种贪慕权威至天下苍生于不顾的人。可整个天界，声音出奇的和谐一致。

战事结束没多久，天帝便亲至后土地界，当时的后土女王已然将后卿除名提出族谱。那时族中精良男子大多让后卿带出征战，后土伤亡惨重，女王直言闭守后土休养生息不问世事。

天帝抽出良久终是批准，后土便一直闭守至今。

魔族因为作乱，又接连失了魔尊和魔神，只得听候天帝发落，多年困守寒暑天不得踏出一步。

那时候成墨整日醉醺醺的一晃数年。

直到有一日，他发现后卿没死。

他下定决心，小红要救的人，他定保他平安无恙。小红想做的事，他定代她一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