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尘一度两世香 第33章 第32章

后卿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和白芩两人一起从路侧走出来。

也不知怎的，颜卿对上他有意无意瞅过来的目光时，莫名有些心虚。也不知她刚才的那番话，后卿听到了多少……

那两人走近，后卿一屁股坐在颜卿和后傒两人中间。两人原本就挨得近，后卿这一坐就显得格外拥挤。后傒被挤得一个劲儿地往旁处挪着，脸上的嫌弃之色更是明显得毫不遮掩。

后卿仿佛没有丝毫觉察，一手揽上后傒的肩膀，开始嘱咐着有关学业修习，孝敬父母守卫后土等等。

他说得直白，丝毫没避讳颜卿在场。但颜卿还是从休息的大石上跳下来，往旁处走开。

白芩静立在一旁，礼貌地对颜卿笑了笑。

颜卿也回了个礼貌地微笑。这是后土地祇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仿佛他站在哪儿，哪儿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一道屏障，永远给人以无法靠近的疏离感。此刻他礼貌示好，颜卿当然要还礼。

谁想到她刚还了一礼，白芩便向她走来。

“有劳颜卿了。”他唤得亲切，让颜卿一下子生出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是对外隔绝了一万年的后土地祇中顶顶重要的人物，同她像话家常一样聊天，感谢她将后卿送回来。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颜卿面上始终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样子客气回答。

白芩点点头道，“后卿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绝不是坏人。我观他身体有恙，方才已帮他调理一二，日后还要劳烦颜卿多费心……”

她有什么可费心的，日后他爱如何与她都没有半点关系了，难道还要她找药材？颜卿生疑，话到嘴边又被人噎了回去。

“喂喂说什么呢！”后卿松开后傒一下子跳过来，“你别听他胡说，他这人从小心思就多，不论他说什么，三分掺假。最多不过也只能信他七分。”

他这一过来，后傒终于挣脱了他的束缚，赶快跑到白芩身后躲着，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他阿爹的手。

白芩失笑，虽是欲言又止但也没再对颜卿说什么。

“刚刚托你帮我找的人……”后卿看了颜卿一眼道，“你找的那个不男不女的小神仙？”

颜卿恍然大悟，赶紧补到，“湮初！是个瘦小的神族小姑娘。约莫是打扮成小公子的模样，看起来嗯……比较豪放不羁，圆眼睛很可爱。”

白芩大致了解后，召出几个土地查问，不一会儿便有了结果。“大约一个时辰前有人看到她了，我会让土地送你过去。”

“多谢，那告辞。”

颜卿对着白芩和后卿行礼致敬，对着后傒挥了挥手。

一个持着手杖看起来有些胆小的土地颤颤巍巍走上前，土地的手杖举起，落到地上时生出一个法阵，颜卿忙跟了上去，踏入法阵的一刻又对着后卿点头笑了一下。

就这样告别吧，一切都很好。

黄色的晕光闪烁，向外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卷起风沙在耳畔呼啸不绝，将周遭一切的声音隐去。

待白光闪过，似万物复苏般一切恢复原状。

颜卿睁开眼睛，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空旷的平原，一望无际看不到头也看不到一道人影。

土地说湮初在一个时辰前从这里经过，当时她步子平缓无半点慌张，只身一人身后也并无杀手追杀，想来此刻也应是安全的。

想到这儿，颜卿松了一口气。现下天色已晚，漫天霞光已渐渐隐去，隐约可见星光闪烁。颜卿索性在此处休息一晚再走。

她环顾四周想找一个可供休息的地方，却在看到身后一张灿烂的笑脸时，心中一直隐隐的不安突然明了。

“你怎么在这儿！”

后卿笑得一脸灿烂，见颜卿终于看到自己，立刻笑嘻嘻地走上前。

可他不是应该同白芩回后土了吗？

“在这儿休息一晚再找人？”后卿问了一句，也没等颜卿回答，便自发寻找今晚休息的地方去了。

他找了一块空地施术生起火来。又四下找了许多干草，铺了两团草堆堆在火焰附近，自己随意靠坐在其中一个草堆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

见颜卿还站在那边没动，他道，“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在这儿？长夜漫漫正适合孤男寡女的随便聊聊天。”

颜卿终于走过去，坐下来靠在后卿之前铺好的草堆上，“为何没有回家？”

“因为……”后卿神秘的笑笑，示意颜卿靠近。而后他慢慢道，“回不去了。”

“什么？”

“如你所闻，回不去了，我……没有家了。”

“可你不是后土……”

后卿笑着摇摇头，“我被从后土除名了。”

颜卿猛然想到后傒说的族谱一事。原来后土的族谱之中，当真不是没有后卿，而是将他的名字永远剔除了。

颜卿没有再问下去，徒惹人伤心。若他想说总会说的，不想说她又何必将他的伤口重新翻出来？

这样想着，颜卿干脆翻身躺下闭目休息。

“喂喂喂，你这就睡了？不安慰安慰我？”

颜卿没有理他，继续睡觉。

“喂喂喂，是你说要送我回家的，现在这样了你说要如何？”

颜卿还是没有声音。

后卿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见颜卿始终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我不管，现在我就是赖上你了，你得重新帮我找个家……你要……你要说话算数。”

夜晚安静得很，只有晚风轻拂草丛的漱漱声，偶尔有虫鸣几声，却显得夜晚更加落寞。

不知过了多久，颜卿的声音响起。一瞬间虫鸣风语，整个夜晚似乎一下子又回复了生机。

她说，“好。”

后卿呆坐着，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明显了。他仰头望见星河辽阔，明亮得仿佛谁的眼睛，那般安静得注视着他，拖着他将他一步步拉出深渊。

耳边是愈发均匀地呼吸声，后卿轻轻走过去蹲在颜卿身边。她轻闭着眼睛，已然安然入睡。不知她可是做了什么美梦。

后卿静静注视着她沉睡的模样，声音轻柔喃喃，“那你有没有那种特别特别想知道的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低叹一声，“可我有特别特别想要告诉你的事。我又怕说完，会特别特别后悔……”

深夜万籁俱寂静谧得只剩虫鸣不绝。一声轰隆巨响陡然炸开，惊得两人同时醒来。

颜卿直觉是湮初出事了，急忙腾云就往巨响处赶去。后卿刚刚跳上她唤来的彩云云头，彩云便一刻不停飞往声音源头。

亏得是深夜，才不会有人看到这朵在天空疾驰的七彩祥云，倒是免去不少麻烦。

“那里！”

后卿指着地面，那处有红光不断闪烁，依稀可见有两道身影。颜卿迅速驱着彩云下去，临近的时候一把挥散了彩云，两人悄悄落到红光附近。

只见红光砸下后地面出现一个大坑，前方的人影慌慌张张逃跑。虽然晚上看不真切，但那身形模样是湮初没错了。

她身后有一个黑衣人，正施术至掌心，随着手掌劈落，一团红光再次向着湮初的方向砸去。

与此同时后卿突然双手上提至半空聚气挥至胸前，一掌挥出之时无数石砾陡然出现，向着那黑衣人而去。他另一掌对着湮初虚空挥出而后掌心向内一收，一道石墙蓦地聚起，出现在湮初身后。

红光砸落的同时，石墙轰然碎落替湮初堪堪挡下一击。

黑衣人察觉另一侧有人相助湮初，但他并未停留，稍一分神过后便迅速聚精会神，继续追杀湮初。

后卿见状一个瞬移追至杀手身侧拦他。他掌风翻飞如电，出手迅速果断毫不留情，将杀手逼得不断退后。

湮初得了一个空隙的喘息，回头察看时间颜卿也在她身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停在原地观战。她有些瑟瑟发抖，捧着怀中不知什么物件口中不停地念着什么。

隔得太远，颜卿只听她念叨着什么，“老祖宗……显灵……”

颜卿很了解自己的实力，此刻也只敢站在一旁生怕给后卿添麻烦。

杀手双掌合拢，红光霎时从掌心冒出。刚才隔得太远只以为是一团红光，现下看清才发现，那分明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从他掌心溢出。火焰沾染之处，无不焦黑一片。

那黑衣人瞅准了时机，逮住一个空隙瞬间将火焰扔向湮初。而后双手紧缚，立刻缠上后卿。后卿被他拦住，无法分身赶去替湮初挡下这记攻击。

便连他匆忙间化出的一堵石墙也因主人控制不便，被那团火焰轻而易举地穿透。

火焰冲湮初直奔而去，竟是再毫无遮拦，没有半丝停留。

眼瞅着火焰便要击中湮初，忽然一道水光蓦然抖出，似一道铁链将火焰牢牢锁住。

颜卿出掌，只见一道水帘从她掌心飞涌而出，遇火焰的瞬间化为水链将它牢牢锁住。

她忆起月宫湖底结界中的那道水帘，危及中出掌没想到竟真的减缓了火焰的攻袭速度。不消片刻水链散去了大部分的火焰，只剩下些零星火焰也失去向前的速度，不一会儿就纷纷跌落在地上消失了。

湮初松了一口气，可一颗心脏还没咽回嗓子眼，立刻哇哇大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往后退。

只见银光乍现，一枚银针竟藏在那团火焰中一同袭向湮初。火焰消失后，那枚银针并未掉落。虽是速度缓了不少，可还是径直地刺向湮初。

“小心！”

颜卿再甩出水链时已追赶不及，眼睁睁看见湮初慌忙躲闪。

听到攻击似有成效杀手立刻望过来，便在这一分神的工夫，后卿忙趁机挣脱弹他的纠缠，弹指成石块飞出，正中湮初的小腿。

这一砸让湮初身子一歪，正好避开了银针的致命攻击。但仍是肩膀不慎中针。

杀手见一击未能置湮初于死地，赶紧脱离开后卿飞身上前。手中虚空抓出一把剑直刺湮初而来。

颜卿立即化出一道水帘妄图挡住杀手的攻势。然而水帘被杀手手中的利刃轻而易举穿透。

她离湮初最近，没来及多想只是缓过神来已经挡在湮初身前，眼睁睁见杀手向自己而来，耳边只有剑气铮鸣不绝。

杀手飞身而来，露在黑巾之外的双眸狠厉，对上颜卿视线的时候突然几不可察的闪了一下。几乎是同时，那把直刺而来的剑，突然偏了一寸，从颜卿手臂上直擦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