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醒来后的司玺宁在听到侍卫禀告的消息后,惊吓之间竟然直接用自己外溢的精神力轰碎了旁边的摆件。他死死地盯着下手的侍卫长看了五秒钟,似乎像是在向对方确认着消息的准确性。
回禀消息的侍卫长立在一旁,完全不敢大声喘气:“现在温大人已经带着那条准备‘献祭’的人鱼离开皇宫了,至于公主殿下在他们走的时候非要缠着温大人,后来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这皇宫是她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地方?若她不死,那谁来救我?难道吾还有要指望齐成倪那个狂悖之徒对着她心里这个木偶一样的摆件皇帝来献上自己的忠诚吗!”
司玺宁没想到温予居然会背弃诺言抛下自己。
明明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痛感,但司玺宁却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置身在生死边缘无法抽离,他往日的虚伪外壳在这一刻碎裂,罕见地露出了自己原本的丑恶自私模样。
“温予那时候明明答应我,她会去替我死的!她凭什么可以随意反悔!她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有帝国大业未完……我……不,吾不能死!吾不能死!吾是帝国之主!无论是谁也不能让吾这个王去孤身赴死!要死的也是她们!”
司玺宁越说越激动,语调也逐渐高了起来,到了后面甚至像是故意吼出了声给自己壮胆,“无论是齐成倪还是温予,那些曾经把吾和父皇当作傀儡嬉耍操纵都该去死!她们统统都该去死!”
吉殷在接到司玺宁醒来的消息后便匆匆赶来,他看着满地狼藉,心下微震:“陛下息怒,温参并非将您舍弃了,只是……”
“只是什么?难不成你也被她收买了?这种时候还能替我那清高自傲的老师想出什么好的说辞来?”
死亡的恐惧漫上心头,司玺宁哪还有昏迷前面对温予时的坦然,当时做戏时的信心满满变成了得知自己被戏耍后的无力和绝望。
司玺宁忽地仰面大笑起来:“我竟不知吉殷你也是这样背主的人。现在看来……呵呵,只要是人,那就都靠不住!你们都想着要离开我,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只有温予和齐成倪才是这帝国真正的根基柱石,而吾这个像小丑一样的帝王才是可以被你们随时舍弃替换的!”
“你说啊!你们眼里是不是只有齐温的荣光,是不是看不见这帝国的主人到底是谁!”司玺宁疯疯癫癫地扯住吉殷的领口,眼里布满了愠怒的红血丝。
吉殷在这一刻也不知道是该可怜自己面前这个永远藏在帝国双子星光芒背后的王,还是该恨他的多疑和怯懦。
“帝国是属于您的,您的名字将会随着齐帅的归统一起载入史册。”
吉殷面露微笑,眼里满是悲伤。
“温参临走时留下了话,让我转告您。”
“她说,人鱼恶诅难解,即便陛下您提前准备好了家世孤寡的人选,但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至于关于主宰者存在和王室成员性命二选一这件事,起于她,也该终止于她。温参说,她不敢奢求陛下能理解齐温维护帝国之心,但求您原谅她的自作主张和无理要求。”
司玺宁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转机,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磕磕绊绊地问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要想终止于她,难道不需要她死吗?可是……”
吉殷看着面露茫然的司玺宁,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是温参临走时留给陛下的东西,她说只要您看了这件东西,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说完,吉殷便从储纽中取出了一枚如珠宝般闪着耀眼光泽的圆珠。即便是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司玺宁依然可以看清那枚圆珠内部不断闪烁跳跃的金色的符文。
这难道是温予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人鱼之心,温予怎么可能成为主宰法则拥有者?温予又不是齐成倪,她的修炼全靠斩断命运之链,保持自身的绝对理性和理智。温予曾经对父皇说过,只要她尚有直系血亲在世,或是有对应的命运之链缠绕者在身旁,她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主宰法则拥有者。即便温家满门被灭,可是还有齐成倪这个和她有着四分之一血脉相通的人存在。没有人鱼之心的辅助作用,她一个怎么可能做到斩断自身命运,脱离世俗!”
司玺宁在意识吉殷手中捧的是什么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反驳自己的想法。
“您说得对。”
吉殷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解释,他只是静静地弯腰站在那里,双手托着手里的珠子,像是笃定司玺宁最终会说服自己。
司玺宁咽了口唾沫,他搓了搓指尖,想要伸手接过那枚珠子。
这辈子他经历过太多的磨难和坎坷,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没有得到任何人支持的情况下自己面对最直白的现实。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终于,当司玺宁触碰到那枚珠子的时候,那股守护了他近二十年的熟的精神力波动随着他的靠近在空间里散开。
这是温予的精神力内核。
在星际时代,精神力内核就相当于一个人战斗的能量阀。随着精神力等级程度的提高,精神力内核的重要程度也会增加,当一个人的精神力到达a级,那他的精神力内核重要性就相当于人类基础的器官。
对于温予这种帝国最顶尖的战士而言,精神力内核已经不亚于她的第二颗心脏。
一个人失去心脏会怎么样?
即便强大如温予这般,下场也只有一个死字。
也就是在这一刻,司玺宁才真的放下心来,泪水从他脸颊两侧滑落。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能活下去而感到高兴,还是因为知道老师的确切的死讯而感到窃喜。但无论是哪一种,这个结局也都是他想要的。
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司玺宁看着手里那枚精神力内核,眼里是从未出现的柔情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与此同时,外域战地。
齐成倪在战舰的指挥处勾画着行动方位,向部队下发着后续的人员调配。
副官温正瑞看着自家元帅这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肯定又憋着什么事情,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咳了两声:“咳咳……齐帅,我们这次的任务也差不多快收尾了,你有没有想着回去要干点什么?我们这次凯旋,小予那家伙肯定给你备了一份大礼,上次她给你准备的那些礼物你不要给不肯分给我,这次的不如……”
“做你的美梦去吧。”
齐成倪扯了扯嘴角,眼皮都懒地掀开去看温正瑞一眼,“想要我们温大参谋长的东西,那你就自己要去,干嘛总要抢别人的?你从小就爱拿别人的礼物,这是什么习惯?要是让小姨知道了,肯定又要抽你。”
温正瑞怕齐成倪乱告状,害自己去罚禁闭。他连忙开口否认道:“你别乱说啊!我可没有!我什么时候乱要过别人的东西?那还不是因为小予儿塞给你的东西太好了,她每次给你准备的庆功礼,还有那些什么生辰礼,都比给我准备得好!明明我才是她的亲堂哥,你一个表的凭什么啊。”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齐成倪忍无可忍地赏了温正瑞一记眼刀,然后一字一顿道,“你要是再这么说话,我就把你丢出去,让你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见到你的亲堂妹。”
温正瑞自知摸了老虎屁股,此刻也不敢再乱说什么,他略显乖巧地噢了一声,然后小声嗡嗡道:“你不让我说话,那我就不说就是了,干嘛还要瞪我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啊,都快要吓死我了。我要是死了,谁给你当副官去啊?有我这么好脾气的副官,你简直就是捡着了八百年的好运气。”
“……”
齐成倪不想跟自己碎嘴子的副官聊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她知道自己要是再多说一句和工作无关的话,对方准能把话题给她扯到另一个星系去。
这种从不冷场的天赋也着实是让人钦佩。
温正瑞见自己被无视,只好搬出自己的大杀器:“想当年,你和小予儿一起偷……”
“安排给你办事情怎么样了?”齐成倪听着温正瑞小声絮叨到自己和温予童年的糗事,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岔开了话题,“你能不能不要总在我办正事的时候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好像我很怕你一样,上次在军部会议的时候也是这样……你这样真的很烦。”
温正瑞贱兮兮地扯出一个笑容,丝毫不在意齐成倪的暴躁:“你烦就烦,有本事就把我辞了,我就不信你真的敢。”
“威胁我?”
齐成倪不爽地冷哼了一声,大有把此事做实的意思。
“我哪敢啊?”温正瑞连忙摆手,正色起来,“你安排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那边现在都以为你得五日后回去,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有我们就足够了,按照行程,你一个人乘最快的穿梭舰三日之内便能回到中央星。”
温正瑞伸手拍拍齐成倪的肩膀,语气恳切道:“你先一个人回去,无论你和小予儿的选择是什么,我们都会无条件地追随你们。前路如何,还请大帅指点!”
齐成倪压下了眸间的冷意,忽然想到了关于未来的很多种可能,她深吸了一口气,话语间满是无奈:“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至于会不会走上那条路,我还需要和小予商量一下……等大军回防,一切都尘埃落定,到时候,你们也就能知道结果了。”
齐成倪看着自己副官眼里的关切神情,像往日那般自信地笑了起来:“不用太担心我,小予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即便她再看重声名帝业,她也不会拿我的命去换。”
说完这句话,她顿了顿才继续道:“若小予想要我舍命为国,那我便是给她又何妨?于我而言;成为她想要铸就的帝国时代中的伟人,也未尝不是一种荣耀。”
“我相信她,就如同你们相信我那般。”
齐成倪看着眼前的战区三纬图,完全没有为自己的生死而担忧。
哪怕在自己这位至交好友的心中,国家的利益总是凌驾于个人的生死,她也可以很坦然地去接受对方给自己划定的未来。
因为齐成倪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温予永远都会站在自己的身后。
现在的她比过去的任何一刻都坚信,只要是温予为自己做出的选择,那肯定是最适合她的,所以即便是要她以身殉道,现在的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这是独属于她们之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