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计划[GB] 第57章 帝师和后悔

“陛下，帝师到了。”侍卫长抬头看着立于王座上脸色苍白的帝王，开口禀告。

“她来了……她为什么会来？”

司玺宁猛然松开了手中的象征权力的黄麒匕首，表情有些吃惊，像是有些不满意温喻这般妥协的模样。

“她不是预言家吗？帝国境内无一不晓，宇宙之外全知能辨。她难道不知道吾要让她来做什么吗？她为什么要来！”

骤然提高的音量和黄麟匕首摔在地上脆响声吓得周围的侍从差点没害怕地喊出声来。

即便他们已经习惯了司玺宁时不时疯癫发作，但是面对这样的骤然变脸陛下，他们也做不到完全没有恐惧。

下一秒，距离王座最近的侍从的头颅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四分五裂，一些血浆和白色混合物甚至溅到了周围人的身上。

此刻，制服沾染了脑浆和血液的侍从却咬紧了牙关，绷着唇不敢露怯，并且极力克制住自己身体想要颤抖的本能。

哪怕心里已经害怕到几近晕厥，但在生死边缘，侍从们也不敢让司玺宁看出来。

这是皇宫内生存法则的第一条。

一旦有人对司玺宁露出自己心底的怯弱，那都只会助长他想要虐杀的**。

所以，在这里、在皇宫，永远别去祈求帝王的宽宥。

只一人除外。

“嗜杀非礼。”

当那个期待已久的声音出现在司玺宁耳畔的时候，他居然先是恍了一下神，然后才凝眸向对方看去。

然而就是他看向温予的这一刻，司玺宁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后悔了。

哪怕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逼着温予做出决定，但是当他真正看到了站在殿门口处一身轻装的女子，记忆中那个耐心教授他课业、陪伴他度过无父母关爱童年的高大形象却逐渐清晰了起来。

温予，我的老师……吾该拿你怎么办？

司玺宁没有说话，他明明站在高处俯看着处于低位的她，但时光却斑驳了他们之间师生情谊的轮廓，只剩下君臣之间拉扯较量漫长的距离。

他忽然很想开口问问温予。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逼他？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司熙宁知道，如果自己问了，那温予就一定会回答自己。

但……向来讨厌别人胆小懦弱的帝王却在这一刻退缩了。

或许从一开始，那个被温参谋长护在身后的小孩就没有长大，他永远害怕被人在战场抛弃，只是眨眼的瞬间，他最敬爱的父亲就可以将他当作诱饵弃之不顾。

而他被留在敌营里当作战俘的理由是仅仅是因为他被炮声吓哭了。

一个随时都会哭的小孩不配留在战场上指挥众将，更不配登上帝位去统领他所征服的天下。

这是他父亲的原话。

而那年……司玺宁才五岁。

当齐成倪的大军轻松征服了父皇眼里战力不俗的贺氏，当时就已经被誉为军中智脑的温予收缴敌军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司玺宁从战俘营里救了出来。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预言天赋，也不知道明明是陌生人的温予怎么会认识自己。

司玺宁只知道，那个如同天神一般将自己从泥泞里拉出来的那个人，是温予！

而对方也是他后来成为继承人的关键筹码。

帝国双子星，齐温纵翎翼。

自从司玺宁得到了温予徒弟的名号，齐成倪麾下的势力也开始向他倾斜。

渐渐地，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变了。

司玺宁一边享受着这种凌驾于人的轻飘飘快感，一边又在暗地里唾弃着他们小人摇尾的行径。

后来……就连父皇也开始将政事分派给他，到了最后，甚至将帝位传给了他。

人们总说司玺宁完成了一次的逆天改命，但在这个看似完美的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却知道他自己实际上没有那么重要。

什么逆天改命。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天而为……而这个天就是温予。

无论他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头顶的那片天空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那片名为温予天空的背后站立永远会是那个横扫四方无敌手的齐成倪，那个谁也不会入她眼的绝世杀器。

司玺宁无法容忍这样具有威胁性的人物留在温予身边，留在帝国的疆域之内！

他必须除掉她！

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后悔。

因为司玺宁知道，温予是不会退让的。

也是……她和齐成倪两人本就相知有素，从幼时的嬉笑玩闹，再到继承家业后的生死与共、互袒脆弱。

司玺宁闭了上眼，已经在心里默默恳求温予离开：“如今的中央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我已经长大了，已经成为所有人都敬重的王，我不再会是那个需要温参谋长时时庇护的少年了……我不会再需要你了！帝国也不需要温予了！”

“陛下说的没错。于你而言，温予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但对于齐成倪却没有。”

此刻，那个征战半生、纵横四海的帝师温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一手培养的帝王对着她下达巩固帝国大业的最后一道诏令。

这像是某种逃不开的宿命。

温予不会躲，也不会避。

但明白她要做什么的帝王却慌了，这一刻，司玺宁只想看清温予脸上的表情。

他从高台上往下飞奔，却差点被刚才扔在地上的黄麟匕首绊倒，即便是这样，他也磕磕绊绊地想向温予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你走吧……你快走啊！”

当注意到温予的无动于衷后，司玺宁忽然边吼便带上了哭腔。

“你走啊！吾叫你走！”

温予还是不动，那副淡然从容的样子让司玺宁有了一种想在她面前自刎的冲动。

如果自己死了，她脸上会不会出现别的什么表情？

自己死了，老师也就不会纠结了。

反正有她和齐成倪在，这个帝国也不会乱……

司玺宁抑制不住自己脑海中荒谬的想法，他看向了落在地上的黄麒匕首，脚步开始往回挪动。

温予叹了口气，像是看到了司玺宁五岁那年胡闹地把齐成倪最爱的黑色长发给染成了和她一样的浅栗色。

齐成倪当时气得差点儿没把司玺宁直接丢出穿梭舰，让他变成宇宙垃圾。

“带我去见她。”

“司玺宁，带我去见她吧，现在是时候了。”

温予开口叫住了沉浸在自杀世界里的司玺宁，语气轻松地说在告诉他自己今天要吃什么。

“见什么人，吾不知道，难道老师您还有别的安排吗？”

司玺宁深吸了一口气，打算装傻到底。

其实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直接叫他的名字了，但无论是在小时候还是登基后，温予都没有叫过名字。

对方总是称呼他为殿下、陛下……

等等！她要做什么？

司玺宁原本还打算跟温予纠缠一会，谁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居然直接向水牢的位置走去。

“别去，别去！我求求你了，别去好吗！”司玺宁见自己拦不住温予，情急之下竟然直接咚的一声跪在的大殿下。

这一次，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泪珠从他脸颊两侧滚落，原本冷硬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别走，老师……我求您了”

温予停住了脚步，却依旧没有回头：“若齐帅这次得胜归来，那她的因果律也会顺势圆满，一旦她成为主宰法则拥有者，那先皇留在主宰法则拥有者和你身上的互冲咒顺势也会发作。如果非要在你们两个之间做选择……我想，或许我才是最适合解开这道难题的人选。”

“吞噬人鱼之心可以帮助人类强行突破精神境界，但是身体的强度却不会随之提升，这时候再服用人鱼血将会达到破除诅咒的效果。”

不知道为什么司玺宁居然从温予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陌生的轻松，好像是临别时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寄托希望的方法。

离开前，温予对着司玺宁说出了最后一句不算道别的道别。

“陛下，五日之后您恐会有生命危险，万望珍重，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定要等到齐帅回来，她会是您最后的坚盾。”

“……”

司玺宁听完这句话，又眼睁睁地看着温予离开自己却无法阻拦，着急的他直接保持着之前跪在地上的动作晕倒在了原地。

周围的侍从也不敢上前探寻，生怕他又醒来到处爆人脑袋。

一时间，皇宫陷入了混乱。

另一边，走到水牢门口的温予在进去前，忽然想到了自己少年时和齐成倪曾经讨论过的一个话题。

那时候喝醉酒的齐成倪非要拉着她去莫斯汀海域找人鱼族的首领单挑，甚至还放出狠话，说要亲自挖几十颗人鱼心来尝尝好滋味。

温予虽然不理解她这种怼天怼地的口嗨做法，但好在喝多的齐成倪第二天醒来也就忘了自己之前的狂妄之语。

之后为了修炼佛法，她更是戒掉了那芝麻粒大小的酒瘾。

没想到齐成倪那时候年少气盛时的荒唐之言，如今却要她一个人来亲身实践。

那家伙要知道自己这么做了，恐怕是又要生气了吧？温予看着自己手腕的绞丝镯，笑得有些得意。

先斩后奏，本来就是自己的拿手好戏。

虽然每次谈起生死话题的时候，齐成倪总说不愿意渡自己，但这次，她也该放下她那嘴硬的习惯，送自己这个好友一程吧……

温予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无视水牢的封锁印向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