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被冒犯到 第8章 008

姜灵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反应了好久才自动翻译过来——她是察言观色的能力比较强。

毕竟连自己是不是女同都能从眼神里看出来。

张雪怡双手背在身后，再度看着她开口说道：“我也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哦。”

姜灵想了想，学着她的样子挑眉，“在想什么？”

谁料张雪怡勾唇一笑：“骗你的。”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在前方。

姜灵：“……”

*

那天晚上一起洗完澡后，她们还顺路去学校的操场上坐了一会，看着草坪上那些围圈坐着弹吉他唱歌的人，在“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的旋律中摇头晃脚，在忽然有人当众表白的哄闹声中笑着转头问道：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注）

姜灵还沉浸在表白现场的烛火中，闻言下意识问：“什么？”

张雪怡没有问第二遍，她知道姜灵一定听见了。

果然，姜灵沉默片刻，“以前有。”

张雪怡好奇了，一手撑在草坪上凑近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姜灵一瞥眼看着她，缓慢问道：“……你不知道吗？”

张雪怡视线移开，重新看着不远处的电子烛火，“不太确定吧。”

姜灵点点头不说话。

张雪怡过了会儿又回来问她，“那你表白了吗？”

姜灵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被拒绝了……”

张雪怡是真的意外：“为什么？”

姜灵有些难以启齿：“……她们不喜欢我的短发。”

“啊……”张雪怡的语气很是惋惜，“我倒是挺喜欢的。”

姜灵狐疑：“……真的？”

晚风拂面而过，带着几分操场特有的味道，夹杂着假草间的尘土。姜灵向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草坪上。

偷声细语地：“……是喜欢我的短发吗？”

张雪怡摇头，“不是。”

她的声音也很轻，却带了点不容置疑的意味，“喜欢你的自由……”

姜灵的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哼笑，具体这声哼笑表达的是什么情绪就不得而知了。

张雪怡没理她，继续道：“洒脱、浪漫。”

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

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

人理所当然的忘记……（注）

操场中央又开始唱歌了，有一大群人停下脚步跟着唱，连姜灵都想跟着哼几句，但她还是能分辨轻重的。

“如果我不是短发呢？”

张雪怡看向她，发现此人若无其事地望着夜空，仿佛丝毫没意识到，心里那点悲伤的小秘密被自己的嘴巴暴露出来。

“我看你是不知道‘正常人’三个字怎么写了。”张雪怡难得呛了她一句，而后也跟着她躺下，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夜空能让人这么悲观。

“短发喜欢，长发喜欢，没头发也喜欢。”她淡声说。

姜灵忍不住闷笑起来，“……我还是很在乎形象的。”

“嗯，”张雪怡应了声，不紧不慢地扔出一颗炸弹，“陪我去剪短发吧。”

姜灵还没来得及做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就见她抿了抿唇，改口道：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看一看你以前的样子。”

*

张雪怡早就发现她们很像，从满是燥热、昏昏欲睡的那个下午，她们推开寝室门的第一个对视。

姜灵的床位就在门口，那时的她正坐在椅子上，宿舍的老旧椅子质量不怎么好，屁股后面有一颗钉子露了一截出来，只能身体微微前倾着，偏头看向门的位置。

她的左耳骨上有个黑色圆环，闪着细碎的暗光，带着吸睛的浪荡味。张雪怡第一眼是落在她那个耳骨环上，随后才抬眼和她对视。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姜灵在手机上见过的不算，却无端在心里生出几分亲近感，甚至周遭的空气都顺理成章地允许了另一人的加入。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张雪怡偶尔会在她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那抹熟悉的感觉隐隐约约，存在于姜灵的每一个动作里，细细琢磨却又抓不住分毫。每当有那点感觉冒出来，总会让她无比心悸，视线都吸在姜灵身上，好似固执地想要在她身上挖掘出什么。

但她们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姜灵是真的无比开朗，和她时常表现出的一样，没有丝毫假模假意，天生就带着蛊惑人的本领，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说不喜欢的。她是那么的明亮耀眼，真真实实的是个小太阳，不挂在天边叫人仰望，却流转在人群间散发光热。

张雪怡不太想拿她和自己比较，却每次想起来时都会自我审视一番，审视完之后更加唾弃，一边唾弃一边追着她，矛盾得像有人格障碍。

什么样算是“以前的样子”？

姜灵没问，张雪怡居然也没解释。两人就这样带着莫名的默契，对“以前”闭口不提。不论这个“以前”在别人嘴里什么样，在她们嘴里就成了不可提及的隐秘过往，围绕的只有忧伤灰暗的色彩，一旦说出来就轻易打破了此刻的温馨浪漫。

说起来，自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姜灵的耳骨环。耳朵上那个细小的孔洞也再没有其它东西来填满，孤零零地待在她的耳朵尖，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缩小，最终缩成了一颗极小的痣，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仔细看了也不一定能注意到。

那颗“小痣”上大概也承载着什么东西。也许就是此时她的闭口不提，也许是张雪怡太过多愁善感，承载着的只有城市绿化的空气。

注：

1.“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漠河舞厅》

2.“也许当时忙着……忘记”——《小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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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