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偏爱祝南山,想着过节就算不能回家,也要出去吃点好的,下午本就没给他安排什么戏份,祝南山下午走的很早,到姚家老宅的时候才三点多。
刚下车,在院子里还没进屋,就闻到一阵浓郁的甜香,祝南山吸吸鼻子,被甜的忍不住哇了一声,开门进去,循着味道来到厨房,盆盆碗碗散落各处,甚至都摆到了餐桌上。
再往里走,一个佣人都没看见,厨师站在中厨门口,反倒是老爸正撅着屁股,弯腰往烤箱里面看。
祝南山凑过去,歪头用脑壳撞姚鸿业的脑壳:“烤月饼呢?”
“你吓我一跳!”姚鸿业真的往旁边跳了半步,随后蒲扇般的大手拍在祝南山背上,“跟你说了多少次走路用点力!”
“好好好,”祝南山后退躲闪,拿起料理台上烤盘里晾凉的月饼,“什么馅的?”
“豆沙,枣泥,那边那盘是蛋黄莲蓉的。”姚鸿业往远处指。
祝南山拿了一个蛋黄莲蓉,挎住姚鸿业的胳膊往厨房外拽,“行啦,让厨师进来做饭吧,要不然晚上就只能吃月饼了。”
姚鸿业由着他拽出去,走到西厨的操作台前,又弯腰从下面橱柜里取出一盒月饼包装袋。
“帮我装袋。”
“怎么突然玩上烘焙了?”祝南山叼住手里的月饼,含糊不清的说。
楼上,姚遥的喊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因为他把工作都扔给我了自己闲着没事干!”
“这死孩子的破耳朵怎么就那么好使。”姚鸿业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
“我公司也发月饼了,发了好几盒呢。”怕姚鸿业冲上楼打孩子,祝南山赶紧转移话题,“感觉要吃到年底。”
“你那叫什么公司,请的演员我都没听说过,”姚鸿业嗤笑一声,他早听说祝南山主播当着当着就去拍戏了,建议道:“要不我给你投几部剧吧?”
“不要,我本来就是玩玩,没打算当事业。”不小心引火上身,祝南山继续转移话题,拿起一只包装袋,揶揄的笑道:“呦,还有粉的,我说怎么突然玩烘焙,这是要送给谁的呀?”
“嘿,”姚鸿业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不好意思地说:“就,内谁呗。”
姚鸿业的原配妻子在祝南山被收养之前就过世了,这么多年也没想过续娶,独自把两个儿子拉扯大,终于熬到孩子们都成年,才开始寻找第二春。
“头一回看您这么上心,”祝南山往院子里张望,“没看见人呢,今天没带回来过节?”
“没有,她回家团圆了。”
“他不好意思请人家来!”姚遥又在楼上喊。
“大过节的别逼我揍你!”姚鸿业摘了手套,眼看要撸袖子,祝南山急忙拦住他:“别别别,等您上去他早跑了,不值当不值当。”
姚鸿业又瞪着楼上磨了两下牙,转过头来,觉得还是祝南山让人省心,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我打算过年把她带回来,就是……”
姚鸿业欲言又止,接下来的话有些说不出口,装作小声说话有些烦了的样子,抬头吼道:“这破孩子在家我连正常说话都不行!”
“行行行,”祝南山继续拦他,“就是什么?”
姚遥从楼梯上探头:“那个阿姨有个小孩。”
姚鸿业先是小心地看了祝南山一眼,见他只是在看着姚遥笑,脸上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便又扔了手套,解下围裙,从墙边的花瓶里抽出一根富贵竹,怒气冲冲去追姚遥。
父子俩吵吵闹闹的消失在视野里,祝南山笑着低下头继续给月饼装袋。
他懂得姚鸿业那一眼的意思,是怕他觉得,那位阿姨带着孩子嫁过来后,他就是这个家里唯一没有父母的孩子。
“考虑的还挺多。”祝南山担心被姚遥听见,只能在心里嘀咕。
他们家没有什么赏月吟诗的习惯,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个饭就算是过节了,晚上十点,祝南山已经洗漱完,躺在了床上。
拿起手机先看消息,越明烛给他发了一张月亮的照片。
落地窗外灯火通明,月亮虽然很大,但看不太清。
祝南山回复:我爸今天烤了好多月饼,你吃吗?吃的话我明天送公司去
姚鸿业烤了太多,不送一些给别人的话,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看到月饼就想吐。
但祝南山觉得越明烛应该是不缺月饼的。
Z:吃
Z:明天我不一定在公司,你交给宁鹏运,让他给我送来就行
越明烛平常不吃外面卖的月饼,不论公司发的还是别人送的都通通送人,但既然是祝南山父亲自己做的,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但是越明烛有些不想让祝南山明天跑一趟公司,这两天仅仅是和祝南山聊天都能把自己搞得面红耳赤,他需要点时间,暂时保持距离,冷静一下。
祝南山:好吧
祝南山放下手机愣了会,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很空虚,不想睡觉,也想不到事情做,又拿起手机问道:那你现在在家吗?
Z:在
过了半分钟,祝南山还没有回复,越明烛忽然意识到,他想见自己。
Z:你来吗?
祝南山已经在换衣服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今天很不寻常,他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做出了去找越明烛的决定,连基本礼貌都忘了。
刚坐到车里,姚遥的电话就打过来:“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你不是说今天在家住吗?大半夜干啥去?”
“要你管。”
“豁?”姚遥被怼的怪叫一声,随即软下语气,“你不是要离家出走吧?爸真的会伤心。”
“没有,你想哪去了,”祝南山启动车子,“我去给别人过生日。”
“骗人,谁中秋节过生日。”姚遥不信。
“越明烛,不信你查。”
祝南山不回消息,越明烛怀疑他已经出发了,开车没空看手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身上的真丝睡衣,冲进衣帽间换衣服。
西装裤穿好,衬衣扣子系到一半,忽然感觉大晚上在家里还穿西装不太正常,越明烛又把衬衣脱了,找出一套运动衣换上。
他很久没穿过运动衣了,又翻出来个运动耳机,最后看看镜子里穿戴整齐的自己,像是正要准备出门夜跑的青春男大。
好像在装嫩。
又脱下运动衣换上一套休闲装,刻意设计出的垂坠感布料挂在身上,像是刚从夜场浪完回来,那些飘逸的褶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种衣服只可能是品牌方送的,不然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的衣柜里。
又换了几套,都大同小异,偌大个衣帽间,没一件衣服能穿。
越明烛扯下皮带,有些气急败坏的往地上一甩,自暴自弃的又换回了睡衣。
爱咋咋滴吧,大晚上的我在自己家里,难道还不能穿睡衣了?
越明烛已经和物业交代过了有人要来,祝南山畅通无阻的将车开进小区,保安指引他进入地下车库。
祝南山拿上月饼,物业管家帮忙按了电梯,祝南山乘电梯上楼。
电梯门刚滑开,就看到越明烛抱着胳膊,靠在玄关。
“怎么还在门口等?”祝南山笑着走过去。
越明烛眨眨眼,没好意思说自己在屋里等得坐立难安。
“这个,”祝南山把纸袋递过去,“金色袋子里是蛋黄莲蓉的,粉色是豆沙的,白色是枣泥的。”
“谢谢。”越明烛接过去,入手很沉,往里一瞅,至少二十个。
“好多,”越明烛忍不住感叹,侧过身让出门口,“进来待会儿?”
“不了。”祝南山摇头。
其实车开到半路他就后悔了,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心血来潮,非要跑这一趟,停在路边思考时看到了越明烛的未读消息,看到那条“你来吗?”才再次出发。
“那我回去了,生日快乐。”祝南山说,转身欲走。
“哎,”越明烛叫住他,在他停下后担忧的说:“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嗯?”祝南山只觉得今晚自己不太对劲,倒没有感觉不高兴,又转回来,笑着说道:“没有呀。”
“挺明显的。”越明烛皱着眉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祝南山身上感受到这么强烈的低落情绪,平时都高兴的像个不知忧愁的假人。
“进来待会儿吧。”越明烛再次邀请他,在祝南山看不见的位置,手贴着大腿紧张地握拳。
以前都是祝南山听他抱怨,他忽然也想尝试帮祝南山解决情绪问题。
说了声随便坐,越明烛去给祝南山接了杯水。
白水似乎有点简单,越明烛反手又把水倒了,转头去泡茶,打开柜子挑选茶叶,又想起来晚上喝茶会睡不着觉。
最后越明烛来到酒柜前挑选红酒。
这才对嘛,喝酒才适合谈心。
祝南山见他在酒柜前驻足,疑惑问道:“你可以喝酒吗?”
越明烛闻言转过头来,同样疑惑的看他,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能喝?
“你……我以为你在吃药。”祝南山迟疑的说。
药?吃酸枣仁需要忌酒吗?越明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意识到,祝南山指的是治抑郁症的药。
他只在最开始几天按时吃了药,自从因为工作忙忘了一次,后来就一直没再吃。
越明烛借着酒柜门的遮挡不动声色的压了压眼皮,关上门,又接了杯水,装作无意的说:“我忘了,应该是不能喝酒。”
祝南山看着他忙碌,忽然鬼使神差的说:“我好像要有妈了。”
越明烛的动作停顿片刻,才端着杯子和水果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在祝南山身边坐下,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指。
祝南山还是那副故作轻松的表情,但拿过一个橘子却不吃,左右手抛来抛去,还是暴露了他的不自在。
越明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句话蕴含的信息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