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白月光的记忆之后 第35章 第 35 章

为了怀念莫比乌斯号上的同胞，政府决定在中央广场举行纪念活动，同时，当天中午十二点，全体国民停止一切活动，用三分钟为他们献上祝福。

怀念而不是哀悼，是因为地球上的人不能确定他们已经遇难，怀着他们仍然活着的期待。

“这也是有可能的吧，你不是说莫比乌斯号上有自循环生态系统，那就能种吃的了，他们一定还活着。”桑植办公室里，江郁云买了烤鸡，过来和他一起吃。

十一点五十，离活动还有十分钟。

桑植没回答，江郁云又问：“会鸣笛吗？”

“会。”桑植面无表情地说。

江郁云看出他的紧张，没再说话，眼神直直地看着桌上的烤鸡。

门被人敲响，桑植开了门，门外站着林陌中校。

桑植把林陌迎进来，没问他的来意，林陌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也不说话。

地球时间十二点整，防空警报准时破空而来，如呜咽又如低诉，响彻整个基地。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的三个人，耳膜被这样的声波冲击着，沉默地坐着，没人知道他们各自在想什么。或许，和此时此刻所有的地球人一样，他们只是在遥想飘荡在黑暗宇宙中的，没有目的地的，自己的同胞。

三分钟很快过去，防空警报停止，林陌中校站起来，对另外两个人点头，转身要走。

江郁云挽留：“您留下来一起吃烤□□，我在食堂买的。”林陌中校站得笔直的样子看起来好孤单，连被阳光照射到地上的影子都摇摇欲坠。

“谢谢，不用。”林陌回头看了眼色泽诱人的烤鸡，还是拒绝，打开门走了。

江郁云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对桑植说：“我突然觉得，我们安稳地坐在这里吃烤鸡是一件罪恶的事。”

桑植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烤鸡，没说什么，只是去洗了手，亲自把鸡腿掰给江郁云：“给林陌中校留个鸡腿，他会喜欢。”

江郁云想了想：“只有一个鸡腿这么小气，我去买一整只给他，你送过去好不好。”

桑植点头同意。

江郁云一边心痛食物配额，一边决定下午要早一点去食堂为林陌中校抢烤鸡，听到桑植说：“你们能安稳地吃烤鸡，才是他们想看到的。”

“所以，想吃就吃。”另一个鸡腿也给江郁云。

“不要了，你吃。”江郁云说，“地球上的人能安稳地吃烤鸡，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眼界很窄，有时自私的江郁云，也想为人类的未来做些什么，把自己从被保护者划到保护者的范围。

看到桑植赞许的微笑，他的心里开出一朵花。

罗将军结束治疗回家那天下了雪。

成将军亲自送他回去。

罗将军没有儿女，成将军和他商量让他去自己家休养，被拒绝了，罗将军说他要赶紧回去收拾好家里，迎接妻子回来。

夫人的解冻被安排在十天后，罗将军喜欢江郁云，嘱咐他：“记得到家里玩，教你下围棋，我让老太婆给你做好吃的。”

江郁云点头：“我去给您念新闻。”

“用不上你了，我学会了语音播放，比你念得好。”罗将军哈哈一笑。

“不念更好，我也很累呢。”一个月的相处，江郁云感到不舍，“您随时给我发讯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副官把罗将军的行李提出门，江郁云检查过他的围巾和帽子，不漏一点风，郑重地道别：“将军再见。”又想到什么，“我送您的游戏，您有时间就玩，很好玩的。”

昨天，江郁云送了罗将军两份《时间之外》的游戏，将军夫人也有份。

罗将军却严肃起来：“小江，昨晚我了解了一下你送的游戏，我不支持你玩。”

“啊？”江郁云不解。

“玩物丧志。”将军板起脸，威严的样子让江郁云有点怕，“我怕你们年轻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我不会的。”

“希望你分得清游戏和现实，游戏再好，现实也是必须去面对的。”罗将军把他当成小辈教导。

江郁云说：“我知道的。”这一点，桑植上校早就说过了。想到网上愈演愈烈的，关于沉迷游戏的讨论，还有游戏限流的风声，江郁云心里飘起和窗外相似的雪花。

只是想要一个喘息的空间罢了。

江郁云不会反驳罗将军，对他说：“将军，您放心，我不会沉迷游戏。”

等了大概一刻钟，副官放好行李后也进了病房，成将军走进来，嘴里不住道歉：“老师，对不起，会议延迟了，刚刚才开完。”

罗将军不在意：“你的事重要，我都说了，不用送我，有小唐陪我就好。”小唐是副官的姓氏。

随后，成将军撑伞，护送罗将军上了车。

江郁云站在车外和将军道别，然后一个人回宿舍，工作结束了，他也要在今天离开基地。

打开宿舍门，严师兄看到他，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正准备给你打通讯。快快快，通行证交出来，我去办理注销。”又看看江郁云杂乱的床铺，“东西快收好，我们十一点走。”

“啊，不吃午饭吗？”

“吃什么午饭，回学校吃营养补充剂，下午要开会，例会我们都缺席多久了。”

“哦。”和桑植一起吃午饭的愿望落空，江郁云摸出通行证交给严律，坐到床上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行李。

严师兄风风火火地走了，宿舍只剩他自己，江郁云坐在地上，背靠床架，突然不觉得这间宿舍又小又挤了，窄窄的床就够睡了，还很有安全感，一点也不小。

他没有掉下过床。

突然很不舍。

拿出通讯器，发讯息给桑植：“我们马上就走，不能一起吃午饭了。”昨晚在游戏里江郁云磨了好久，桑植才答应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而不是在办公室吃营养补充剂。

江郁云在一种莫名的不开心里收拾好行李，随着大部队回到学校。

学校也在下雪，晚上回了家，雪也没停。

冰箱里还有许多水饺，江郁云一个人煮了，吃了好多，最近桑植很忙，经常住基地，吃不到江郁云煮的水饺。

洗了碗，站在阳台，江郁云看着小区灯光掩映下灰扑扑落下的雪，望不到莫比乌斯号的光。

无论晴天、阴天，不会再有属于地球人的莫比乌斯号的光。

这是一种怎样的怅惘，江郁云说不清楚。

由于心情不好，江从望的第一个视频通讯他没接，第二次响，还是接起来，叫了声爸爸。

江从望在安全的城堡里，对江郁云说：“江郁云，下雪了，注意保暖。”像一对平常父子间的关心。

江郁云心里涌起难言的恨意，说：“知道了。”

“你的车，我明天让肖助理过来，开去保养，顺便换个防滑轮胎。”

“嗯。”

江从望又说了些关心的话，江郁云显出不高兴的样子，他才止住。

挂掉通讯，江郁云只想睡觉，在夜晚九点，迫不及待逃往梦乡。

在睡意里挣扎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想，今晚是想梦见桑植吗？还是小枫哥？

或者，或者，有可能的话，他想梦见自己的妈妈。

周末的时候，江郁云有一天假，因为好几天没见到桑植，找了个给罗将军买烤鸡的借口，去了基地。

要借用桑植的通行卡，所以先去办公室找他。

江郁云提了个保温饭桶，里面装着他在家里煮好的水饺，桑植最喜欢的芹菜牛肉口味。林襄带他进了大楼，让他在会客室等，上校还在忙。

江郁云看了眼表，十二点半，桑植还在忙。

看了一会儿网站打发时间，门被打开，桑植走进来，江郁云站起来，看到后面跟着个林陌中校。

“林陌中校听说有水饺，同意过来和我一起分享。”桑植说。

林陌中校对江郁云点头致意。

江郁云只煮了桑植的分量，又不好表现出小气，藏好语气里的埋怨：“下次可以让我多煮一点，也可以告诉我林陌中校喜欢的口味。”

桑植打开保温桶的盖子，袅袅的热气冒出来，他递给林陌一双筷子，把蘸料在他面前摆好，对江郁云的话不发表意见。

是林陌说：“如果以后我回地球，一定有机会再吃到小江老师煮的水饺。”

“回地球，您要去哪？”江郁云疑惑，问出口才意识到也许又触及到了基地机密。

林陌回答了他：“林肯号。”夹起一个胖乎乎的水饺，看了看，放进嘴里。

“林肯号。”江郁云重复一遍，明白过来因为莫比乌斯号的离开而停滞的林肯号的建设，已经有了结果，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支持和反对的声音不分伯仲，看来上层没有放弃对地球之外的探索。

江郁云对林陌说：“祝您顺利。”

“谢谢，也谢谢你的水饺。”林陌说。

江郁云说不用谢，水饺是再小不过的事，林陌中校的选择才是真正令人钦佩的。

晚上玩游戏，江郁云给花园浇水，想到林陌，转头对桑植说：“林陌中校好伟大，他居然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明明可以选择留在地球。”

“你却不舍得分几个水饺给伟大的他。” 桑植说完，如愿看到江郁云脸红了。

江郁云被看穿，恼羞成怒地瞪着桑植说：“这么明显？他也看出来了？”

桑植不语。

江郁云有些羞愧，想着补救：“要不，明天我专门煮一份水饺给他，送到林陌中校的办公室，行不行？我不是小气，只是分量太少只够你吃。”又想到自己的表情已经非常收敛，为什么他们还是能看出来，“你们基地的人太可怕了，什么都逃不过你们的眼睛。”

桑植蹲下来，拿过江郁云的水壶帮他浇水，仿佛考虑了很久，回答江郁云的提议：“不用专门给他煮。”

“哦。”江郁云当然听桑植的。

“下次给我送水饺的时候，你多煮一点给他。”

“好吧。”江郁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