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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叹调 第4章 边思

作者:王潇涵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1-15 22:38:33 来源:文学城

明定一行人骑马进城,大约半个时辰不到,已行至正鸿长街,明府就在眼前。

离大老远明定就看到自己老爹——当朝丞相明理,正站在府门前翘首以盼。

一旁的丫鬟笑着给明理指道:“老爷您看,是二公子到了!”

明理看起来是刚刚回府,身上的官服还未换下,精神奕奕,只是须发已见灰白。

“儿啊!”明理瞧见许久不见的幼子,无比激动。

“爹!”明定鼻尖一酸,直直跪下磕头:“拜见父亲,孩儿不孝!”

“我儿不必多礼,回来就好啊!”明理一把拉起幼子,喜不自胜,恨不得跟儿子抱头痛哭一场,以叙思念之情。

吾儿真乃人中龙凤也!明理老怀欣慰。他这一辈子,十分自恋,不仅觉得自己老来风流,看儿子也是完全挑不出错处,上看下看,越看越满意。

“走走走!今日与为父好好叙话,一醉方休!”

“谁要喝酒?”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明定在春意盎然的四月天,打了个寒颤!

一人自廊前而来,身材欣长,穿着家常半旧衣衫,不苟言笑,清冷自持。

更深露重,来人似是有些畏寒,咳嗽了两声。

言谈自带风雪,举止若有霜华。正是明府的大公子,太子太傅明岐。

明定吸了吸鼻子,敛肃面容,庄重行礼:“兄长!”

明定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怕他爹,但是就怕他大哥。

小时候手心和屁股蛋挨的板子历历在目,深入骨髓,无法磨灭。

明老爹难得见到一双齐全的儿子,心情大好,笑呵呵地圆场:“酒不在饮多,是为助兴尔!今日我父子三人齐聚,不妨小酌几杯!”

明岐:“父亲前些日子还头疼,不宜饮酒。”

明老爹尚在挣扎:“几杯应该无碍吧……”

明岐低低地说:“太医说的话,父亲不记得了?”

明老爹敢怼皇帝怼太后,却不敢反驳大儿子,立刻怂了。

明岐稍稍欠了身子,对明老爹说:“今日夜深,父亲案牍劳形一整日,不如先行回房休息,明日再与阿定叙话也不迟。”

“好!好!”明老爹给明定使了个颜色,“听你兄长的!”

别啊!我也想睡觉!明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父亲溜回了卧房,徒留他一人面对兄长。

怎么觉得,这么久没见,兄长越来越可怕了呢?!果然男人到三十岁还不娶夫人就会压抑到变态吗?

“你信中说,孔仲宣也随你一同进京,怎么不曾见到?”明岐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众所周知,大周第一蕴贤之地,乃是颂音书院,百余年而不衰,如今掌院的是号称“山中书圣”的大儒孔熹。这位孔仲宣正是孔熹的儿子,明定的师兄,大名叫做孔轻。无论是名字还是表字,都和真人实在不搭。

若论此人,就是一个“圆”字,身躯圆圆,脑袋圆圆,双眼圆圆,嘴巴圆圆。因为此人太圆了,所以得了个 “四圆居士”的诨号。看着其貌不扬,但他十九岁时编《大周建兴史》,皇上于宣政殿大赞其才华,亲封其为太史丞,秩俸四百石。

偏生此人无心仕途,加之自负奇才,眼高于顶,言语常常得罪人,做官一年得罪的大小官员无数,搞得皇帝也十分头疼,于是言语暗示:朕给您金银无数,要不您还是回家修书,不要每天来上班了!

这下甚合孔轻心意,不必再与这些俗物周旋,拍拍屁股连夜收拾行囊,回幽州老家自得其乐。

这次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可能是被他爹管得受不了了,非要跟着明定一起回来重温京城之梦。明定也想有人路上一起解闷,于是两人便结伴而行。

这一路本是乘着春风归家,但孔轻却十分痛苦!他大刺刺地窝在马车中,看着非常大爷,实则面色惨白,头晕目眩,眼泪珠子挂在脸上,可怜兮兮得仿佛一朵饱受摧残的面饼。

原因很简单——他晕车!

于是乎明定怜爱地塞给了师兄一瓣桔子,自己骑马先行一步,去京郊与沈璋会和,留孔大爷慢吞吞地坐马车,走一段歇一段。

明定想起之前孔轻说,明家高门大院规矩太多,住得不自在。他好不容易逃离他爹的管束,从此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也不要受框缚,十分坚决地要去住驿馆,绝不住在明府。

这个想法实在需要美化,不然此人日后在大哥这里定然毫无形象可言,明定草草打了个腹稿:“回兄长,仲宣说他初入京城,还需行事低调,若是日日出入明府门楣,太过引人注意,所以先行在驿馆下榻,过几日安顿好再来拜见父亲和兄长。”

“如此也好。”明岐觉得无不妥,“孔氏一门的文章被天下文人奉为圭皋,你不可怠慢,需好生招待。”

明定很想把孔轻写的那些烂俗画本拿给兄长看看,让他知道孔家后代平日里都在写些什么玩意儿。

“手又是怎么回事?”明岐又冷冷瞥他一眼。

明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身上的骨头都被他大哥的眼神细细剔过一遍,凉飕飕的。他低头答道:“路上赶得急,不小心被马鞭划伤,不碍事的。”

“那衣服和头发呢?”明岐厉声说,“仪容如此不整,成何体统!”

明岐一声吼,明定抖三抖,潇洒倜谠的明二公子此时潇不成潇,洒也洒不动,只能硬着头皮胡编:“路上骑马摔了一跤。”

“是吗?”明岐似笑非笑,“那这一跤摔得真是不轻!”

明定大气不敢喘,只乖巧地笑着。

“罢了,进来吧!”明定生得极好,瞧着他的样子,明岐也生不起气来,摇摇头放过他。

明定想趁机溜回自己院子,却被明岐先一步看破,他淡淡地一锤定音:“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不是吧!明定垂头丧气地进了明岐的院子。

明家贵为世家,府邸不见奢华装饰,处处透着古朴书香。

疏帘半卷,微透西风,竹影错落,凤尾萧肃。两只丹顶鹤在院中闲庭信步,好不自在。

厅中坐赏酒香,院外闲观勾月。明定觉得心旷神怡。

“觉得家里好了?”明岐话中难得带着淡淡笑意。

明定老实地回答:“若论闲适,不及东篱;若论繁华,不及江南。但小弟在外,无一日不思念家中一砖一瓦。”

明岐又咳嗽起来,明定急忙上前替他抚背,他握住明岐的手,却发现触手冰冷。

此时已是四月,初春时候,正是阳气兴盛的时节,兄长的手怎么会如此冰冷?

明定不免忧心:“小弟这次路过青州时,带回了许多珍贵药材,兄长要好好调养,保重身体。”

“先天如此,不宜多补。” 明岐咳了一阵子停住。

“是不是那小太子愚笨,累到大哥了?”明定胡乱揣摩。

明岐狠狠敲他脑门:“太子殿下聪慧非常,仁爱良善,不得胡言!”

“哦!”明定闷声应道。

“刚刚父亲在,我不好问你。”明岐说,“藩王势大,你也知道,皇上有意削藩。此事关系重大,朝廷反对者众多,你怎么看?”

“父亲不让我言政。”明定闷闷地说。

“我也没让你言政,就是闲聊问问,不必当真。”明岐慢条斯理,捻起一块白玉糕,递给明定,“宫里送来的,尝尝吧!”

白玉糕里加了桂花,中间是裹了蜂蜜的绿豆蓉,明定尝了一口便放下了:“我是什么看法,父亲是什么看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是什么看法。”

明岐语焉不详:“陛下仁善,骨肉一体。”

“如今除陛下属地外,藩国共七个。”明定用手指蘸茶,在案几上画出大致地图,“说是七个,其实真正称得上藩国的也就四个,齐楚赵卫。”

“继续。”明岐执起一杯茶,静听其言。

“七国之中,只有这四国的军队、税收、政务等可自成规模,其他三国僻壤穷乡,不足为惧。”明定顿了一顿,指着地图上的西北处说,“此处为齐国,北庭王萧济封地,跨戍戎十九州,占据整个北部地区,兵权最盛,沃土良多。只是连年战乱,贸易不畅,所以比较穷苦。”明定分析,末了补充一句,“不过这个北庭王倒不是坏人。”

“你又不认得他,怎么知道他是何种为人?”明岐有些奇怪。

明定沉吟不答,思绪飘远,似是唤起了某些回忆。他接着说:“楚国在东部,萧迅封地,是极好的位置。楚王苛政,赋税极高,百姓多有怨言。小弟经过楚国时,听街边老人说,楚王年年征兵,家中壮男都被强制入军营。楚国不同于齐国,本无战乱,为何要征兵?楚王养兵自重,且皇帝政令常常不达于楚,图谋不轨之意明显。不过萧迅老迈,五子之中唯有第三子萧彧天资出众,足智多谋,可成大器。”

“赵国在东南,萧彧属地,地方虽小,但是最为富庶。卫国在南,萧桓所在之处,独自不成气候,但是要防止赵卫联合。”

明岐听罢,笑道:“倒是跟父亲说得一样!”

“齐国地处险要,需要在朝中找到可以替代北庭王的将领,否则不可轻动。楚国是心腹大患,但是目前楚王并未有明显谋逆举动,若是强行削藩,恐其以此为借口起兵,到时候皇帝怕是会左右为难。”

“至于赵国和卫国,”明定两指一并,指向小案,“合则生变,分则无惧。”

明岐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明定刚才所言。

“兄长,”明定正色道,“自古行削藩之策的臣子都没有好下场,父亲和兄长千万要慎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切勿轻易言之,当缓图良策。”

明定还想说什么,明岐打断他:“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不必多言。今日之事你也无需多想,顺口一问而已。路途劳顿,早日回屋休息。”

明定是个思虑很重的人,他本就是为了削藩一事回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现在兄长却不欲深谈。

“啊对了!”明岐叫住他,隐隐有些笑意,“今日一定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就没你的舒坦日子了!”

明定不明缘由地有些冒冷汗。

明大公子一语成谶,果然从第二日开始,明定正式开启京城的忙碌生活。

先是走亲,再是访友。明家一颗百年古树,在京城根基深厚,亲友众多。

更兼明理喜悦之情无以言表,索性广而告之,在府中设宴,邀请各路友人,意思就是他家小儿子回京了,他很高兴!

明定觉得自己化身一个陀螺,昨日被抽到城东拜叔伯,今日滚到城西访舅父,明日一张帖子直接请他到城南吃酒,后日被一众少时玩伴拉到城北赏灯,真是一日不得歇息!

疾喑打了个响鼻,对主人近日频繁无聊的社交生活表示严重不满。

等到明定终于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已经是月余之后了。

时节正值五月末,暮春尽,初夏迎,万物抽条,欣欣向荣。

当然,活跃的还有蚊虫。

孔轻体态稍胖,最怕暑热飞虫,在驿馆中不胜其烦,再也住不下去,催明定在城外荫凉之地给他寻一处院落。

师兄有令,不敢不从。明定这人天生有点欠,自己麻烦一定得找个垫背的,自己睡不上懒觉也得拉个人跟他一起熬兔子眼。记得刚进城那一日,沈璋曾大言不惭地得瑟他家院子多,那这找院子的差事自然而然落到了沈大公子头上。

今日天色还未全明,沈璋就被明定揪起来,说他眼光甚好,买宅院之事需要他参谋参谋。

沈璋稀里糊涂地爬起来,瞪着睡眠不足红通通的眼睛跟着明定在京郊转圈,看了一处又一处,此时已到未时末,他们二人连午膳都没用。

好在明定终于没有要继续往下看的意思了,沈璋拉着他头也不回,直奔京城最富盛名的酒楼,望舒楼。

望舒楼坐落于子夜河边,是京城正元大街上最为繁华之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要说这个酒楼,也没有百年的悠久历史,而是七年前起楼开张的。

门口联曰:下宜揽月,上可观云。因其陈设清雅,专做淮扬风味,入口浓淡相宜,深受士大夫追捧,一时风头无两。

沈璋灌下一口茶,早起的困顿一时间吹散不少,“今日看了这许多地方,可有中意的?”

“就城北烟山那处吧,依山傍水,景色奇雅,地势布局也是极好。”明定说。

沈璋点点头,突然看见他的手:“你这伤怎么还没好?已经这么久了!”

明定用指腹轻揉了一下手背,将药膏抹匀,对沈璋说:“槐序仔细,知道我今日要骑马,担心碰到伤口,非要给我缠起来。”

明定天生伤口愈合比旁人慢许多,孔轻曾经取笑他这人天生就是在富贵窝长大的命,磕不得碰不得,整个一琉璃珠子。那道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疤痕。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沈璋回想起当日情形依然会心有余悸,“你没再去过那处院子吧?可千万别去,那人看着就不好相处!赶明儿等他走了,我请和尚去屋里念经驱驱邪!”

明定失笑:“为何如此?那人又不是凶神恶煞!”

岂止是不凶神恶煞,简直是仪表堂堂,风神俊朗!

“不是因为长相!”沈璋苦口婆心,语气很是有些激动,“我虽然不像你见多识广,但是这些年家中待客,也是见过一些人物的。那人气场强大,令人不适,绝对不是寻常人。而且他杀了那么多人,我那天粗略数过,大约是有十三人。十三人啊!我都一次见到死人!都怪你!”

“哎哟!吓着我们千金了!是我的不是!”明定浅笑,心道,“你要知道他是谁,肯定更要吓死了!”

沈璋还想继续跟明定理论,却见明定心思早已跑远,直直盯着望舒楼下看。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沈璋顺着明定的目光看过去,人来人往,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明定往远处一指。

“他!他他怎么进京了,他来做什么?”沈璋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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