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征,耗时五个月,以胡人前来求和告终。
除留下一些未能加官进爵或者像独孤瑾璃这样自愿留下的士兵戍边外,其余大军皆可返乡。
有些士兵已是两年未能回乡,归乡之情,十分急切。
一时间,全国上下,皆是沉浸在一片幸福的欢腾之中。
李裕回到宫中之后,首先去了椒房殿,看现已八个月大的肃清。
崔清寒正坐在婴儿摇摇床旁边,逗孩子笑。
孩童稚嫩而如银铃般的笑声,伴着崔清寒低沉而温柔的嗓音。
李裕突然觉得,一切祥和,岁月静好。
崔清寒也看到了她,赶忙起身。
李裕就这样飞快地扑向他,搂着他的腰身,下颌靠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喃喃道:“清寒,朕好想你!”
“我也好想陛下。”崔清寒回手,也紧紧抱住她。
“清寒,你可以唤朕阿靖,如你曾经每晚在朕耳边所唤的那样。”
原来,她听到了,也清楚的知晓。
“阿靖,我想你。”
“嗯,我也想你。”
此时此刻,他想她,仅仅作为她的夫郎;她想他,仅仅作为他的妻主。
醉后方知酒浓,别后方知情深。
时至今日,两人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对于彼此而言,已是深情厚意!
瞧过了肃清,李裕又先后赶往慈安宫和永华宫,分别探看皇太后张承则和生父吴琅月。
慈安宫中,端王李袨也在。
张承则正在绘画,李袨在一旁为他研墨。
毕竟,李袨因为不知道生父是谁,生下来之后,便放在张承则名下抚养了。
看着张承则那张不老容颜,还有他笔下栩栩如生的画卷~
李裕终于体会到,母亲挚爱他的缘由。
即便,后来的他们渐行渐远。
后来纳了张合则,也全然是因为那张与他神韵相似的脸蛋,很像年轻时,没有那么冷淡的张承则。
不过,若是他没有爱上母亲,以他的才学见识,定能另有一番大作为,也能享受平凡人能有的简单的幸福。
见二人沉迷于作画,李裕便起身告别了。
而后来到永华宫,大哥章旸王主李袀也在。
“今天是怎么啦,到处都是父慈子孝的场面。”李裕笑道。
“阿靖,你回来了!”
吴琅月连忙起身挽住李裕,李袀也俯身向李裕一拜。
“还有哪里?”吴琅月问道。
“朕刚去了慈安宫,看见阿端也在那里。”
“那可不是父慈子孝~”吴琅月意味深长地说道。
“父亲这是何意,名义上,阿端也算是父后的孩子。”
听到“父后”这两个字,吴琅月心中甚是不悦,那本该是他的称呼。
“阿靖可知,为何给端王寻了那么多门亲事,为何她都不同意吗?”
“阿端告诉我了,说她不喜欢。”
“那是因为,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哦?父亲从何而知?”
“因为她喜欢的人就是你们所谓的父后!”
“父亲休要胡说。”
“为父可没有瞎说,为父有一日想去慈安宫找承则闲聊,亲耳听见端王向承则表白。我当时可真是吓得不轻,赶忙回来了。”
“父亲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阿靖若是不信,大可去一问究竟。还不知道,二人此刻正在慈安宫做些什么呢?”
李裕赶忙前往慈安宫。
“父亲何必告诉阿靖,她才刚出征回来,却又要烦心这些事情。”李袀道。
“我也是话赶话就给说出来了,不过,阿靖迟早也会知道,现下正是个好机会。”吴琅月道。
李裕返回慈安宫,正好看见,李袨正握住张承则的手。
她们二人也被突然返回的李裕吓了一跳。
“长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朕忽然想起一事。”
“何事?”
“一转眼,都两年了,给阿端选王侍的事却还没有落实。父后,您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长姐,我现在不想娶王侍。”
“不想?阿端,你倒是给长姐说说,你想娶谁做王侍?”
“我还没有想好。”
“那让长姐给你想一个吧。”
李裕抬手指了指张承则,道:“父后如何。”
张承则大惊失色,怒道:“陛下!您逾矩了。”
“父后倒也知道逾矩?”
“不关父后的事,是我自己要爱父后的。”李袨扑通一声跪下。
“你爱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爱他什么?他一个······”李裕忍住心中想说“五十多岁的阉人”的冲动,而是改口道:“他是你的父后!他是母皇的男人!”
“他又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母皇能爱他,我为什么就不能爱他。”
“为什么?好一个为什么!纲常伦理都不容许!”
“我也知道不对,可我就是爱了,长姐从来都没有这样无可救药地爱过一个人,自然不会懂得。”
“好,朕不懂!来人,把端王送回端王府禁足,没有朕的允许,不能踏出王府一步。”
“长姐,我没有错!”李袨嚷嚷道,她是被两个侍女架着出去的。
“父后,阿端年纪小,头脑不清,您不会也跟着她胡闹吧?”
那日,她突然说爱他,他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他都是当她是自己的女儿啊!
到底从什么时候,她看他的眼神开始不再是女儿对父亲的崇拜了呢?
也许是,在她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之后?
“哀家即日起,便前往甘露寺潜心礼佛,除非必要,不再回宫!”
“朕并非要赶父后走,只是希望父后,从今以后,不要再见阿端。”
“陛下并没有逼哀家,是哀家自己想走的。即日起,哀家今生永不再见端王!”
“那就请父后,说到做到!”
崔清寒听说此事之后,既心疼舅舅到这把年纪了,却还要遭此罪过,实在可怜。
但也心疼他的阿靖,她才平息漠北战事,还尚未好好休息,又要烦心家事。
最终,本该为舅舅求情的他,选择了沉默。
“清寒,你舅舅是自己要走的。”李裕躺在床榻上,头枕在崔清寒的大腿上。
“我了解,眼下这情况,舅舅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李裕翻身起来,将崔清寒扑倒,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把玩着他的头发,一条腿搭在他的腿上,侧身看着他。
“清寒,你嫁给我的时候,是你自愿的吗?”
“不是。”
“那你想嫁给谁?”
“无谁,我本来是想娶一个温柔女子的。却不料被太祖女皇许给了你。你知道的,我是随父姓。”
对此,李裕也能理解,在皇祖母颁布官家和皇家女子可以娶夫,随母姓的制度之后,很多随父姓的家庭是不愿意儿子和比自家等级要高的官家或皇家女子婚配的。
崔清寒的父亲是司徒崔鹤利,母亲是前任尚书令张检之的女儿,崔清寒本可子承父业。
“那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能怎么办呢?谁叫我做了皇后就好好做皇后呗,还爱上了你。“
而爱你注定是要吃苦头的。
“有多爱?”
“从此,喜悲都因你,生死都为你。“
李裕静静地看着他,纵使心有千千结,却只化作一句:“清寒,有你在身边,我很安心。“
崔清寒心中苦笑,她始终是不会给他一个承诺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是那个唯一能够让李裕觉得心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