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自扰 第18章 chapter 18

张涛蹑手蹑脚进门，见李想在小桌边敲键盘。房间内没开灯，窗帘紧闭，显示屏微弱的光线衬得李想五官深邃而温柔。他鬼鬼祟祟凑前亲一口就想溜，没溜成，李想反手把人拽回怀里亲了个够本。

最后张涛起身时舌头都是麻的，他自以为狠狠瞪了李想一眼，但一双水润的眼着实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勾得李想用双唇追上去轻蹭。

张涛羞极气极，也不管他了，转身径直往床上走，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他刚调整好姿势，周浩便自觉往他怀里钻，同时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他有些懊恼：“啊，我吵醒你了？”

周浩含糊不清地答：“没，你上来我才感觉到的。”

感受到枕边人的疲倦，他也困意上涌，搂着胸前毛茸茸的脑袋陷入沉眠。

再醒来时，不知飞光几何，身前人不见了，身后多出道呼吸声。见四周如夜般黑沉，张涛甚至条件反射琢磨起宵夜吃什么了。转念一想，李想不至于这么没有时间观念，就算自己起不来床，也应该问一句。

他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三点，现在起床还来得及，遂一个翻身扒在李想身上，靠近他耳边轻唤：“李想李想，快起床。”

李想在张涛看时间时就渐渐清醒了，但他就是在等张涛叫他起床。不仅如此，这人还要假装赖床，张涛贴着他的脸，他便顺势亲了个遍。一轮哄下来未果，张涛就知道李想在逗他玩呢，便也不走温柔风了，被子一掀，点着人额头道：“快起床！那是我的招，你不准用！”

那边周浩看着文件都不忘帮腔：“李想，这招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就是，”张涛说完，也没放过周浩，“周浩你别天天跟我妈追剧了，找话题也不是这么找的！”

周浩已读不回。

张涛气笑了，翻下床气势汹汹走到周浩跟前。周浩如临大敌，站起身呈防御状。张涛一下从俯视变仰视，感受到气势的削弱和基因的不公，愤而暴起，把他摁回椅子上，一手勒脖一手薅头，直至把人的头发扒拉成鸟窝才作罢。

张涛心满意足，招呼二人迅速收拾东西出门。

如果以初中部那个质量为参考，那么高中部这边也当是人流络绎不绝。虽说此行目的不在购物，但还是要有那份热闹才好，毕竟高中时逛义卖是难得的闲适，值得追忆。唯一的遗憾是高中净想着死读书了，高一没心思参与班上产品策划，高二时轮不上他，高三更不用说，有心无力。现在想来，他倒是想问问婷婷明年能不能给他留个策划位。

“回神，上车了。”李想提醒道。

李想开车，周浩护着张涛的头和他一起坐后排，上了车两人便不约而同靠在一起葛优瘫，看得李想默默叹气。

张涛走路喜欢走神，经常一溜号就不知道走哪去了，所以总是要至少一个人引着他。李想说张涛这样容易被拐，张涛把周浩扯下水，说他最小，他才容易被拐。然后就会被现在已经22岁的周浩拖走，去好好讨论他到底小不小。

想到这，张涛反手给周浩一顿薅。周浩忍无可忍，把瘫着的某人提溜起来一顿啃，啃老实了。

一直老实到下车，张涛又恢复了兴冲冲的样子，嘴就没停过。讲了华而不实——指专门用来拍照但不给进出——的新校门；讲了学校里一个驻守几十年的富有生活热情的保安；讲了学校遍地的老学长——十几只猫猫和整片整片的树树花花草草；讲了主校道上格格不入的老旧显示大屏——那是上世纪的老校友友情捐赠，所以即使学校经过翻新也没让它下岗……

张涛走到哪讲到哪，高中的记忆已经开始褪色，但旧物与故人就像激活码，每解锁一点记忆，都会给现在能纯粹欣赏曾经的自己带来惊喜。

“……最离谱的是我高一还没选科前那个班，班上一体机不知道被哪一届的人安了冰点还原，密码也找不回来，一个班的人折腾一个月，最后放弃了。”

“……那边那个被填起来的坑，以前种过一棵树，我看着它打了一年多吊针，结果还是没救回来。”

李想见他说话都说得咳嗽了，便及时递上水。刚巧张涛讲完一轮，也觉得费嗓子，干脆收收激动的情绪，专心逛起来。

高中和初中产品款式重合率蛮高的，但毕竟年纪不同，想的也不一样，还是有不少特色的，例如多了扇子、小玩偶、手串这些新东西。随着身体发育拔高，更多人会打扮自己，有些还穿着比较夸张的服饰。

他忽然接收到冥冥中的指引，指引他往某个方向看去，正好对上一个人的目光。那道目光先是有点不确定，待对视以后便消了疑虑，它的主人挥挥手：“张涛？你也来了啊。”

张涛走上前，挑眉道：“陈希？你也来逛义卖？”

陈希还是一头红发，极具标志性。他道：“来给表弟帮忙。张涛，你留长发了？”

张涛的头发已经捐过一次了，但他见李想和周浩都对他的头发有点爱不释手，便留了回来。他依然是那个说辞：“嗯，想留就留了。”

陈希笑道：“挺好的，你现在简直是阿芙洛狄忒。”

张涛也笑：“那你呢？墨涅摩叙涅？”

陈希大笑：“借你吉言，以后我出书一定送你本带亲签的。”

见他要忙，张涛不好再叨扰，便挥手作别。陈希道：“玩得开心。”

张涛道：“一定。”

走出十几米后，李想问道：“那个也是你高中同学？”

张涛道：“是啊，早上我也碰到一个，不过那人有点奇怪。”

周浩问：“怎么奇怪？”

张涛道：“嗯……有点过于自来熟了，明明我印象里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而且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负心汉，说的话也莫名其妙。

周浩道：“你们那个尖子班里的人，都挺有个性的。”

张涛一指不远处的光荣榜：“不止有个性，还都有实力。你的前任偶像薛珅当初都把这玩意完成连连看了。”

周浩不屑道：“这有什么，我也可以。”

张涛揪住他的脸：“重点是这个吗？”

周浩告饶时，李想注意到，这几届的光荣榜算是百花齐放，没有能连连看的人。他把这个发现告诉张涛，张涛愣了一下，然后无所谓道：“可能现在的学弟学妹都一样厉害吧。”

张涛对义卖失了兴趣，转而领着李想周浩四处游荡。或是走小路，或是从楼中间穿过去，总之是不走大道。

校园里的树四季常青，猫学姐身边多了几个孩子，实验楼里脱落的地砖也已铺平。他一步步走近自己的高中生活，却发现不变的只有记忆，所有人或物都在默默朝前走。如今不道归来，却是人间留不住。

他永远想逃离以前的深渊，但又舍不得其中点点星子。好在身后总有人陪他漫步繁星，所以还是一路向前吧，毋须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