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贩卖【无限】 第5章 美美公司（一）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哪里突然冒出的人影？

李苒感到背后一阵凉意，她缓缓转过头，是一个女生。

她黑色的长发半披着，几乎遮住了整个脸，弓着腰低着头，眼睛从黑色发丝里怯生生地往外瞧，整个人无比地局促不安，像是刚从地下走出的鼹鼠，还不太适应周围的环境。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我叫袁媛，是第一次去做这种项目。你们是不是也是要去那里的，可以顺路一起吗？”

她指了指黑色街道尽头，那座让人难以忽视的白色大楼。

袁媛头低得更厉害了，呼吸急促，声音也在颤抖，仿佛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来跟他们搭讪。

方楚阳接了话：“我叫方阳，是美美公司的员工，今天第一天来上班。”说完他看了眼李苒，李苒立刻心领神会。

“我叫木子，也在美美公司任职，既然顺路那就一起走吧。”

“太好了！本来听说那些项目很疼呢，自己一个人去就有点害怕，没想到刚好能碰到公司的工作人员！”

袁媛有些激动地抬起了头，遮住脸颊的黑色长发滑落到两边，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面中有些雀斑，还有些红晕，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

李苒仔细观察着她，她看起来18、19岁左右很年轻的样子，目前也表现得很正常，希望不要突然变异什么的。不过第一次来污染剧场，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既然她也出现在剧场里，那应该也拥有角色身份，不如套点信息。

“你想去做什么项目？”李苒问到。

袁媛皱了皱眉，咬着手指："我其实也不知道哪个医美项目适合我，是我朋友介绍我到这里的。

这家医美公司费用计算很特别，好像做完手术后，根据评审团的打分来决定所需支付的价格，打分高的甚至可以手术费全免，就算分数最后一名也能够打折，我想着便宜就来了。”

原来是家医美公司，手术后评审团需要打分，很可能我的设定就是参与这个公司的最终打分环节。

不过她为什么需要去做医美呢？买瓶美容药剂不是更加方便快捷。

李苒有些疑惑：“不冒昧的话，我可以问一下你想去做医美的原因吗，如果你想去修改外貌的话美容药剂不是更加便捷？”

方楚阳戳了戳李苒的胳膊，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

“美容药剂是什么，我还没有听过呢，是一针下去人就可以变漂亮吗？要是真那么方便就好了哦。但是想要获得美貌哪有不受罪的啊，你看看就像街边龚晓丽那样的明星，上节目访谈都说自己每天只吃半碗饭呢。”

袁媛眨巴着自己的眼睛，露出疑惑的神色。

李苒有些沉默，在中心城那么普及的美貌药剂，在外围城里竟然都没有人听说过，看来这堵墙不只是空间上隔绝了两地啊。

她似乎有些明白刚方楚阳制止她的原因了，外围城很可能跟她之前生活的中心城很不一样。

袁媛张了张口，想要继续说下去，但又有点忸怩。

过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李苒，又看了看方楚阳，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目光晶莹，嘴角不自觉地浮起微笑：

“至于原因嘛，你们...你应该也懂，女为悦己者容。”

李苒有些懵，她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会懂？而且为什么女生要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精心装扮？

方楚阳叹了口气，看着走在身前的两个女生，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个袁媛是不是伪人，但她也太会脑补了吧。

袁媛用亮晶晶的眼神期待地打量着二人。

李苒忍不住了：“我是方阳的表姐，之前他闹着非要来做医美项目，说什么男为悦己者容。没想到来过一次说这里氛围好，喜欢这个医院，就让我安排他到这里工作了，今天是他第一天来上班。”

方楚阳瞪大了双眼看着李苒，她怎么这么会睁眼说瞎话，怎么就瞬间成我表姐了？还男为悦己者容，我这么漂亮的脸，还需要动？

行行行，第一次来污染剧场比他还像个演戏老手，但他也只能应和：

“啊...对，我是她表弟，多亏了我姐，我才能到这里上班，这家公司准点上下班，福利待遇好 ，氛围轻松自由。”

“哦哦哦，这样啊，原来是我有点误会了。”袁媛似乎有些失落，不过她又直勾勾地盯着方楚阳的脸。

“这家医院看起来技术不错啊，如果是这样那我就能够放心了。”袁媛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楚阳挑了下眉毛，我这是该高兴还是伤心，某种程度上来讲，应该是被夸了吧。

气氛逐渐缓和，李苒轻微一笑，语气也不再那么生硬:“你刚说的话，女为悦己者容，意思是你有喜欢的人了？你想做医美的原因是为了你喜欢的人？”

袁媛的目光有些躲闪，脸颊比刚才更加涨红几分，手指局促地来回拨弄：

“其实，这是一方面吧...我就是想让自己更漂亮一点...

我的脸上有好多雀斑，脸没有下颌角总是圆嘟嘟的，鼻子也不够挺，鼻头的肉也有很多，眼睛也不够大，腿上和肚子上的肉也有好多，身材也不够苗条和纤细，还总是弯腰驼背..."

袁媛的头越来越低，似乎要钻进地缝。

她沉默了许久，陷入了对于以往的回忆——

“喂！肥猪，肥猪也会穿裙子？”

袁媛今天穿了妈妈给她新买的一件连衣裙，粉色的，有泡泡袖，妈妈说她穿着像公主。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后排的男孩却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她一时间有些错愕，紧接着低下了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盯着自己的粉红色裙摆，涨红了脸颊，羞愤欲滴。

6岁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恶意，但她深深记住了那一刻的心情：

啊，好像逃——

要是他们看不见她就好了。

这是发生在幼儿园的事情，一声肥猪，她记了十八年。

之后袁媛开始留了长发，她很喜欢厚厚的刘海，仿佛能够掩盖住她所有的情绪。甚至像一件黑色的隐形斗篷，只要穿上它，她就能够当个透明人，偷偷躲起来了。

她想当透明人的梦想本该是可以实现的。

可惜，高三的时候班上转来了一个漂亮的女生，与她同年同月同日生。自此，她的愿望被扔在地上踩得稀碎，所有的事情，她都被拿来和龚晓丽比较。

是的，她有个秘密——

她跟人尽皆知的大明星龚晓丽曾经是同班同学，甚至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是为什么，明明生辰这么相似的人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外表呢，袁媛很疑惑，很迷茫，很不解。

也很、痛苦——

她记得某个课间，她无意之间听到了这样的嬉笑：

“输的人娶袁媛当老婆。”

“放屁，是你老婆！我老婆好歹也得是晓丽那样的。”

“是你的”

“你的...”

不同的男生，不同的话语，但同样像针一样刺痛了袁媛的心：

她的喉咙哽塞，心口发酸，眼泪要止不住掉下来，她只能再次低着头。

袁媛沉默着，她又一次想要逃跑，为什么自己在那个现场呢，为什么又刚好让她听到这样的话。

她甚至不清楚，这些男生是在谈论些什么，不过这些也根本不重要，

她只知道，自己是那个被嫌弃的对象。

我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我真的，有那么丑吗？

袁媛很痛苦，她的心在时不时地哭泣。

她感受到了，但她没办法为它擦干眼泪，就像那些时刻也没有人为她擦干眼泪一样。

她只能任由泪水默默地流淌着，划过脸颊，感受泪水在脸颊上干涸的痕迹。

而在内心某个角落，那些泪水仿佛是炽热的火焰，灼烧着心脏，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说起来你们可能会笑话我，我去年在网上认识了个男生，他说我声音很可爱，说我很聪明、善解人意。”

袁媛停止了对于自己手指的抠弄，眼睛里波光闪闪，“我们已经认识一年了，他说下个月要来我的城市找我...我想要，见他前变得...漂亮一点..."

李苒感觉有口气堵在胸前，有些酸胀，她很难表达自己这样复杂的情绪。

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跟袁媛说网上认识的人多半都是骗子。

但她沉思许久，还是不忍心戳破那样的幻想。

袁媛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李苒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说了声：“挺起腰板，你的头发乌黑发亮，很美，祝你好运哦。”

袁媛僵硬地抬起脸颊，鼻头微酸，她每天认真打理的秀发，第一次被人夸奖了：“谢谢你，李苒。”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来到了那栋小白楼前，门口是硕大的几个大字——

“美美公司，帮您打造完美形象，成为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李苒和方楚阳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这样的语气让人似曾相识，所有说大话的营销都是脱裤子放屁！

袁媛看着广告牌那行字后几张成功的案例图，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推开了大门。

“您好，欢迎光临美美公司，我是咨询顾问小美，请问你们需要什么帮助？”

甜美的声音从前台传来，语气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只是，她的五官为什么像是安装上去的？！！

李苒身形一怔，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前台的咨询顾问挂着标准的营业笑脸，白皙的脸部像是发光的白面馒头，甜美的微笑唇嵌在脸上，精致的小翘鼻积木竖立在脸中央，硕大的漫画眼睛雕刻出弯曲的弧度。

所有的五官都像是积木一样拼凑在她的脸上，每个都能看见接口缝隙，甚至脖子上还能看到一层一层不同颜色的皮肤。

李苒看了眼袁媛，她竟然泰然自若，仿佛这一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方楚阳向前一步挡在李苒身前，面不改色地问到：“你好，我是今天新来的【处理厂助手】，请问我该去哪里工作？”

僵硬的笑容向他转了过来：“您真是来晚了呢，等会有专门的人员带你去工作的地方，不过，今天可没有什么福利待遇了。”

李苒整理了下情绪，刚想要开口：“我是木子，是美学评审团…”

咨询顾问惊喜地望着她，打断了李苒的话：“哎呀，竟然是美学评审团的成员，小美真是怠慢您了，下次该换双新眼睛了。vip接待室在这边，请随我来。”

看来这个评审团的身份还是挺重要的，应该可以获取更多的信息，她看了眼身旁有些胆怯的袁媛，说到：“不急，先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吧。”

袁媛站在一旁，终于插上话：“您、您好，我是来咨询医美服务的，请问有没有推荐的项目？”

小美撇了眼她，向上微笑的积木嘴旋转了180°，摆出个不高兴的表情：

“哎呦，您这需要动的项目可真是有点多啊——

眼睛不够大，

鼻头肥大，鼻翼宽厚，

嘴也向下耷拉，一脸苦相，

怎么脸型也不够流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