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人生 第196章 破裂

离开罗素老宅后，大家纷纷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曾文华自然是和康芮一起回家，爱雪也在女儿的邀请下来到了公寓。在这个属于他们一家人的私密空间内，曾文华向爱雪问出了一个他好奇太久的问题。

“阿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组长其实并不是凯文，而是伯伦·罗素？”

事到如今，爱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斟酌片刻后，缓缓道来：“伯伦先生……伯伦·罗素还活着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不过在我还在长生科技的时候，他确实是我们的组长。”

“关于组长这个称呼，本是有一个小小的误会。大家之所以叫他组长，并不是因为什么组织。长生科技早期还没有形成组织，那是死亡人口管理办中特种人课题组组长的意思。”

“上个世纪末，伯伦以年事已高为由离了职，没几年就传出了他的死讯。一个A级自然人活到两百多岁大限已至是自然之事，所以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活到了现在，只怕他为了续命一直用着各种副作用严重的药剂。”

曾文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谢谢你，阿姐。”

曾文华郑重地向爱雪道了谢，他们像从前一样拥抱在一起。

他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当时在实验室最后的那段日子。在无休无止的身体和精神折磨中，是爱雪设计了他的脑死亡，才帮助他结束了悲惨的一生。因此，无论之前的爱雪身不由己地做了多少伤害他的事，他只会感激她做的选择。

因为在那个时候，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简单的拥抱结束，爱雪很快就松开了怀中的男子。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珠，将曾文华拉到了女儿身边。

“小曾，你以后可不能再叫我阿姐了知道吗？不过不管将来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她的双手分别牵起曾文华和康芮，将两人年轻的手心叠在一起。

在爱雪干燥粗糙的双手中，两个青年的手显得更加年轻富有光泽，让她不由得万分感慨。有些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她的人生已经进入末程，而更多更年轻的人还在向着顶峰攀登。

爱雪老了。

不是容颜，是心老了。

联盟已经向她发出前往新成立的联盟卫生部门任职的邀请，她知道自己多半会答应的。但年轻时候的冲劲和理想终究是淡了很多，她只想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为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的人类铺垫出一段更好走的路。

而有着更多年华和青春的年轻人们，一定会从她这辈人手中接过联盟的未来。

“小芮，小曾，你们能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原本我很担心你们的感情基础不够深，也担心这世间的偏见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不过好在我已经知晓你们彼此的信任和包容，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说不定这会儿，你们的孩子也已经来临，正在拼命长大期待来到你们的身边。”

爱雪眼角的皱纹随着她的笑容慢慢加深，湿润的眼眶也渐渐承受不住凝结而出的泪珠。

这里是女儿和她未来丈夫与孩子的家，这里不是她的家。

爱雪不愿再待下去，也不愿在曾文华和女儿面前落下遗憾的泪水。她快速转身拿起了自己的手袋，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楼梯间。

……

爱雪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曾文华和康芮叠在一起的手渐渐松开，就像是两人原本好不容易靠近的心一样，骤然又离得好远。

“曾……”

“孩子……是怎么回事。”

康芮刚想开口向曾文华解释，却突然被他冷漠的质问逼退了言辞。这一天的奔波与忙碌有多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连此刻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腹中的痛感都仿佛被放大了。

曾文华能从康芮的脸上看出她的痛苦与挣扎，可爱雪说的那些话他不可能不在意。他本以为自己对康芮无条件的信任会换来她的同等以待，没想到却换来了沉重的一击。

他在等待她的解释。

康芮却冷笑一声，摇着头后退了一步。她的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曾文华的眼睛很好看，饱含深情的时候总像是会说话似的。康芮原本也爱极了这双眼睛，可现在她却希望它此刻不要有太多情绪。

她看见了质疑、困惑、忧愁……却偏偏没有怨恨。

康芮宁愿他怨恨自己，也不想看见那种仿佛看着陌生人一般的眼神。或许她一开始的努力就是个错误，曾文华并不是她真正的追求。

“你问我孩子是怎么回事？”

“好，我告诉你。”

康芮上前一步捧住男人的脸，认真看入他的眼眸中。

“我是康家的人，我必须为康家延续血脉。无论结不结婚、和谁结婚，我都要生一个孩子。”

“所以我去了父亲的实验室，完成了取卵手术。如今那孩子或许已经成为了一枚受精卵，正在慢慢长大吧。”

康芮停止了诉说，等待着男人的答复。她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了三个字。

“知道了。”

曾文华没有挣开女子的双手，他闭上了双眼。

康芮反问道：“知道？你知道什么？”

曾文华垂下了头：“只要你需要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这句承诺分量极重，可以让任何一个爱他的女人欣喜若狂，却唯独无法打动康芮。

“做任何事？”

康芮的语气越来越冷，表情也越发阴沉。

她质问道：“你准备以什么样的身份帮助我？是我的朋友，还是丈夫……还是孩子的父亲？”

曾文华说道：“只要那是你的意思，都可以。”

“我不需要！曾文华你听着，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随着康芮这句话说出口，曾文华如释重负般松开了紧握的双拳。感受到脸颊上那双柔嫩的手慢慢滑落，他果断转身走向房门，就像爱雪方才离开时那样果决。

见曾文华真的要走，康芮急忙拉住他的手。

“别走！”

“你一直封闭着自己的心，所以我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靠近你。可是我明明已经为了你付出了我全部的努力，却总是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隔开。”

“你总是那样忧郁，心里像是有倾泻不完的苦楚。我想要擦干净你的眼泪，我更想要温暖你的心。”

“可我真的好累。”

“我怕我还没有得到你的爱，就已经不再有爱你的力量。”

说到这里，女子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这些话她从前从不敢说，但精疲力尽的她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她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

曾文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康芮。他反握住她的手，慢慢将它从自己的手腕上挪开。

“明明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何还是不明白呢。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全身心的付出，我只想要活地像个人。”

“康芮，你很好，很完美，是我配不上你。”

“我知道你不会在意我的身份和家世，更不会介意我是个毫无生育价值的复生人。所以，原本我也以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且贪恋着你对我单方面的付出。”

“是的，我沉迷于你为我构建的衣食无忧的生活环境，沉迷于你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我也想过就这样继续下去……可惜这个孩子的出现终究还是打破了我的幻想。”

“如果你发自内心地待我以平等，就不该瞒着我。或许我从来就不是值得你信任的人，也不是一个和你同等的存在。”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曾文华给了康芮一些时间，他也很快从女人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他猜对了。

或许连康芮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究竟为何会在这件事上游移不定。

难道她当真下意识地没有对曾文华平等以待？

康芮突然想起那日，自己和夏长安私下谈及此事。当她深陷困扰之时，那个年幼的女孩却不假思索地劝说自己直接向曾文华坦白。

可惜，康芮犹豫了。

到了这一刻，她才惊讶地发现夏长安的提醒是多么关键。曾文华根本不在乎她以为的可笑的血缘关系，他在乎的只是最简单的“平等”二字。

“对不起。”

康芮挣扎着说出了这句她最不喜欢听的话。

道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对她这样从小到大都高高在上的女子。可惜道歉终究只是言辞，在很多东西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曾文华笑着接受了她的道歉，并伸手为她抚去了脸上的泪珠。

他轻柔地说道：“别哭好吗？”

康芮打起精神说道：“我不哭，那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曾文华知道她想问什么，他笑着说道：“你也会问这么老套的问题？”

伤感的气氛就这样被男人轻松打破，康芮一时间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气地她忍不住拍打了一下男人的手臂。

“我还没问呢，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