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堕黎明 第6章 第 6 章

“啪”一声脆响，客厅里陷入寂静。

霍清漪感觉脸颊滚烫，像有火在烧，她咬住嘴唇，将所有的情绪吞咽，转身离开。

陈妗蔓伫立在原地，看着霍清漪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背影，忽然厉声道：“刘妈，看着她，不许她出门。”

刘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小心翼翼：“知道了陈总。”

陈妗蔓憋着怒气，将沙发上的包拽过来背在肩上，高跟鞋踩得地板作响：“让她把手机交上来，不许她给江璟怀打电话。”

刘妈低头跟在陈妗蔓身后：“是是，都记住了。”

刘妈送走陈妗蔓，上楼去收霍清漪的手机，结果见霍清漪从楼梯上走下来，刘妈搓搓手：“小姐，陈总让我收你的手机。”

霍清漪继续向下走，与刘妈擦肩而过：“在房间里。”

刘妈追问：“你要去哪？陈总交代不许你出门。”

霍清漪停住脚步，回头看刘妈：“我听见了，我想安静一会，去小花园坐坐。手机在梳妆台上，您去拿吧。”

刘妈见霍清漪如此配合，笑着点头：“好，好的，我一会给你切水果送去。”

小花园请花匠精心打理几年，各种花木长得葱郁，霍清漪早起不愿憋在屋子里，就在那里开嗓练功，闲暇时也喜欢坐在花架下看书，家里没人比她更熟悉那儿。

霍清漪与刘妈分开，快步跑下楼梯，直奔花园，花园的铁围栏上种满了爬藤的蔷薇，围栏之外便是公共区域的草坪，霍清漪仰头看了看围栏，又看看左右，确认无人，将花架下的椅子拖过来，她踩到椅子上，借此攀上围栏，一点点爬到上面，翻越围栏时，小腿被花藤刮了一下，霍清漪顾不得疼，扭头看了看背后的草地，一闭眼松手跳了下去，当脚踩到软绵绵的草地时，霍清漪发现这座铁围栏原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那么难以跨越。

正午的阳光金黄滚烫，风迎面吹来，随着霍清漪的奔跑，她感觉风穿透衣料亲昵着她的身体，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从四肢一直蔓延至心里。霍清漪跑了很远，直到跑累了才停下来，她回头看去，家里的房子早被层层叠叠的树木遮住不见踪影，她喘息着向前走，看着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草坪，想着自己刚才的行为，忍不住轻笑出声，她一边笑一边走，仰头享受着阳光和新鲜的自由。

霍清漪走了很久，才走出这片建在半山腰上的别墅庄园，她平日出门都靠司机开车，马路上空荡荡的，沿途没有设公交站，最近的地铁口开车也要半个小时，霍清漪只能漫无目的的走，她原本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能去哪，马路上荒无人烟，只有树影沙沙声和林间几声鸟鸣。

背后传来一声鸣笛，霍清漪忽然想起会不会是刘妈发现她跑了，派车来追，回头看去，发现是辆大巴车，霍清漪眼睛一亮，站在路边招手。

司机停下车，却没开门，放下车窗，看清楚霍清漪时眼睛一亮：“你要去哪？我们这是旅游团的观光车，走规定路线，顺路的话就能载你一程。”

霍清漪听了忙道：“顺路，我可以补票，车开到哪我就去哪。”

司机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觉得奇怪但也答应：“上来吧，这地方是富人区，过往都是私家车，我不载你，你走到晚上也走不出去。”

霍清漪上车后补了车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第一次坐巴士，心里好奇，又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打量，只敢悄悄的观察周围，车上的游客大都是银发苍苍却依然相协的伴侣，她半路上来，也引了旁人的关注，察觉到众多的打量的视线，霍清漪不敢再偷看，连忙把脸转向窗户。

观光车是从山上的风景区开下来，进入一段市区在预定好的餐厅吃午饭，然后前往下一个景点。

霍清漪跟着众人下车，虽然周围的环境还是陌生，但交通方便了，司机临别前还问霍清漪：“真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霍清漪原本有跟随旅游团闲玩一天的打算，但得知下个景点要到市郊，只能打消念头，与司机分开后，霍清漪看着陌生的街景，不知该去何处，她突然想起前几天看的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坐午夜地铁，从初始站到终点，循环往复希望等到一个爱人。她虽然不期待什么爱人，但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消磨时间的方法。

霍清漪拿出手机，导航附近的地铁站，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没电关机了，一时间，她既联系不上人，又没有了钱。霍清漪苦笑，原来离家出走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地铁坐不成了，霍清漪只能靠双脚走在城市的人流里，但她脚步轻快，仔细观察便能看出她心底里的雀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置身于熙攘人群里，一个不经意的擦肩而过，或是匆忙行走间的相撞，行人交谈中的只字片语，对于她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新奇和亲切，她终于觉得自己不是被间离在舞台上的人偶，不是被陈妗蔓控制在家里的瓷娃娃，也不再是被江璟怀呵护、关怀备至的小姑娘。

可惜天公不作美，暴雨来的又急又快，将街上的行人浇得四散，霍清漪随着人流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忽然她看到右边的小巷里有一截突出的屋檐，连忙跑过去，站在屋檐下，这突出的瓦片极窄，她只有紧贴墙壁才能勉强不被雨淋到。

霍清漪平息着呼吸，擦了把额头上的雨水，环顾四周，才发觉自己迷路的彻底。她不知身处哪条小巷，正对面是一间台球馆，牌子很旧，上面勾勒字体的彩灯时亮时灭，门前停了一辆很漂亮的摩托车，与这条巷内老旧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隔着帘子可以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有烟味从里面飘出来。

台球馆内，赵飞鹏提着两瓶汽水走到吧台，侧身倚靠在上面，朝电脑屏幕上张望：“怎么样？能修好吗？”他拧开汽水瓶盖，递了过去。

程寻抬手接下，搁在桌面上，双手继续敲击键盘：“以后再下载这种影片要小心点，这次的病毒还算好清理，我给你下载了一个防病毒软件，你记得按时更新。”

赵飞鹏笑着挠挠头：“之前都好好的，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有没有什么安全的通道也推荐给我看看。”

程寻关上电脑等待重启，撩起眼皮看了眼笑嘻嘻的赵飞鹏，拿起桌上冰凉的汽水喝了一口，在赵飞鹏期待的眼神下：“推荐你还是正经交个女朋友。”

赵飞鹏顿时‘切’了一声，恨恨道：“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我倒是想交女朋友了，可谁看得上我？”

程寻检查重启完成的电脑，然后起身：“没有问题了。”

“别急着走，”赵飞鹏拦他：“外面下雨了，跟我玩两杆。”

程寻走出吧台，朝门外望了一眼，雨声哗啦作响，隔着帘子和雨幕，外面灰朦朦的瞧不真切，赵长鹏推着程寻往球台走：“玩一局，看我今天怎么虐你。”

一局后，赵长鹏撇撇嘴：“我没发挥好，再来一局，肯定赢你。”

程寻笑着摇头，掏出烟盒：“我去外面抽根烟。”

赵长鹏拉住他不让走：“屋里抽，快，再跟我来一局。”

“回来打，我透透气。”程寻抽出胳膊，低头点烟。

赵飞鹏狐疑的盯着程寻：“我发现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好像藏着什么事。”

程寻避而不答，转身朝大门走，登上两步台阶，撩开门前的帘子走出去，看到对面躲雨的身影，不禁一怔，隔着雨幕，程寻生怕是自己眼花，一错不错的盯着对面，那是一条温婉的白色连衣裙，包裹着主人纤瘦玲珑的身体，裙摆下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细腻如粉，有一处却惹眼突兀，红红的一线，似乎是流出的血凝成痂。

程寻回过神，终于隔着雨丝看清楚那张熟悉的脸庞。

霍清漪抱臂站在檐下，仰头看着巷子间的一线天空，暴雨在她眼前织成细密的帘子，气温骤降的厉害，冷风吹过她湿透的衣服，身体不禁一阵阵寒颤，她听到对面传来的脚步声，视线从空中落下，看清楚对面伫立的人时，也是一愣。

程寻回台球馆里取了把伞，他撑着伞快步从对面跑过来。

霍清漪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伞下程寻低头瞧被雨淋得异常狼狈的霍清漪：“这话应该我来问你。”

霍清漪说不出自己是离家出走，只好道：“迷路了。”

程寻闻言只是将伞朝霍清漪倾斜：“走吧，先去屋里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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