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缘织事 第11章 第 11 章

她思忖着昨日算是已经和傅则苗打过一日交道了，能说上话。

而且傅则苗昨日也是留在庙里的，相对轻松些，休息了一整日，今日倒是可以叫上同去砍竹子。

“四姐姐，我打算去挖些竹笋，你要不要同去啊？”

傅则苗手里还抱着妹妹，刚刚好看见茹姨娘进来，便投去询问的眼神。只见茹姨娘轻轻点头。

“好的，八妹妹。”

一旁的傅则萧有些失落，想不明白傅则萦为什么不叫她，反而是叫上四姐姐。

明明她俩才是同一个父亲，而且这两日几人都是同进同出，她以为她们已经打破在傅府时的疏离，有着患难与共的情谊了。

明明昨日梨幼去城里都还是叫的自己。

难道是因为自己当时有点为难，没有满口答应？

傅则萧还在这里胡思乱想，一旁无所事事的傅梓楠倒是很兴奋地说：“算上我，算上我！昨日我就挖了好多，我给你们带路。”

毕竟是男孩子，精力旺盛。虽说前两日也辛苦了，但是休息一晚后，就恢复了元气满满。

傅则萧见此，也连忙说：“也算上我，姨娘不在，我还是和你们一道吧！”

“你俩不需要休息一天吗？”傅则萦惊讶道，“我和四姐姐昨日休息了一天倒是可以，你们行吗？”

“小看爷了，爷肯定比你厉害！”傅梓楠立刻反驳。

傅则萧也非常淑女地表示她也可以。

你们自己觉得行，那就行吧。

傅则萦带上四个馒头，把火石也带上了。

然后去院里从全姨娘手里拿了柴刀，几人和傅老夫人准备交代一句就出发了。

是昨日就去过的地方，老夫人也放心。

但傅梓楠现在就是家里最年长的男丁了，虽说不能把他约束在庭院之中，但是安全起见，还是得叫上一个大人。

就储姨娘吧，她自己的孩子自是会用心。

于是四人行又添上一人。

小半个时辰后，几人抵达目的地。

走到竹林抬头看看长势可人的竹子，傅则萦才发现自己当初真是太想当然了，自己几个小豆丁叠罗汉都够不着第一片竹叶。

又高又直的竹竿耸立跟前，好像站立在高处得意扬扬地嘲笑她们，完全不把她们几个看在眼里。

之前她内心里还嫌弃老夫人多此一举让储姨娘跟着，这会儿是非常庆幸有老夫人的这多此一举了。

除了傅则萦以外，其他人都以为就是来挖竹笋的。

因着有昨日的经验，傅梓楠和傅则萧到地方后不用谁吩咐，非常自如地就地寻了趁手的树枝作为工具开始刨土。

树枝刨土，当然不会很容易，但是他们一无所有，只能利用这些天然的东西辅助。

两个小孩昨天已经这么干过大半天了，今日也是很容易就上手。

储姨娘昨日主要是拾掇柴禾去了，看倒是看到了几个小孩拿着棍子在刨土，她也没在意，自然也是没有上手的。

今日就老老实实跟着儿子旁，帮着一起刨土。

傅则苗就更是没主意了，傅梓楠叫她怎么做，她就老老实实听话去傅则萧旁边搭把手。

虽说不容易，不过多花点时间，两组人员倒是都成功地挖出了一颗笋。

傅梓楠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珠，下意识想叫丫头给自己擦汗。

丫鬟的名字都到嘴边了，在冲口而出前他及时反应过来，身边哪还有丫鬟，家里已经遭难了！

然后想自己动手，抬手瞬间看到满手的泥。

心里顿时一股烦躁涌起。

他别别扭扭地用自己尚还过得去的袖口给自己拭了汗。

歇口气抬手的瞬间只见傅则萦在竹林里穿来穿去。

一股火起。

“哎，傅则萦！你叫我们来挖笋的，怎么自己倒是只顾着玩？”

傅则萦被傅梓楠的大叫声惊了一下，回首看了一眼，就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

依旧是抬着头围着竹林转来转去。

傅梓楠在傅则萦看过来那一眼时顿时就后悔了。

就算她是小孩子贪玩又怎么呢？毕竟她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六岁的小女娃。

自己是兄长，比她年纪大，还是男孩子，为什么要这么斤斤计较？

这样的事都要大惊小怪、怨天尤人的话，还怎么帮着长辈支撑这个家。

他需要自己活下去，需要照顾姨娘活下去，然后还有祖母和这些兄弟姐妹。还想她们以后都活得好！

他应该更坚强些，更厉害些，而不是在这里和家中姊妹论长短。

傅梓楠豁然开朗。

埋头更卖力地干活。

挖更多的笋，就可以换更多的钱来买粮食，买衣物。就算卖不了钱，也可以自己吃。

储姨娘就蹲在儿子的对面，自然看到了儿子脸上一系列的表情变化。

她是又心酸吧，又欣慰。

以前家中富有，儿子作为庶出三房的庶子，不敢期待儿子将来有多大出息，她也只期待能分到一份小富即安的家产就行。

而且儿子还小就显得格外淘气，她更是不敢抱有更多期待了。

也只是谆谆教诲他一些为人的道理，免得他学坏，将来把为数不多的家财给败了。

经此一难，儿子不是从淘气变颓气，而是开始敢于担当，开始懂事，谁又说这不是她的福气呢？

她也学儿子用衣袖擦了擦泪水，迎上儿子投过来的眼神，相视一笑，接着干活。

傅则萦巡视一番，敲定好方案后，走到储姨娘身边：“姨娘，我们砍一棵竹子回去吧，可以做很多东西的。”

储姨娘抬头看着高耸的竹林，望而却步，她也只以为是小孩子贪玩。

“八小姐乖，这竹子太大太高了，我们几个是砍不下来的。”

“我刚刚转了一圈，找了两棵小一点的，我们小心一点，应该可以的。竹子可以做很多东西的，可以做扫帚，截下来的竹筒还可以装水喝，以后我们出来就可以带水了。”

傅则萦不擅长说话，不懂得该如何去循循善诱，把话说漂亮，她只能本能地摆出更多的好处，来吸引别人。

储姨娘其实还是不愿意，她从小也没做过这些粗活，更何况是砍下这么大一棵竹子，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

傅则萦看懂了储姨娘的神色，她觉得很丧气。

但是又不想放弃。

没人帮自己，那就自己来吧。

虽然力气小，那就多砍几道，竹子倒下时，机灵点避开别被砸到。

可以的，不管怎样都要可以的，不然以后还能做成什么？

她给自己打气。

以前的时候，她也在家里劈过柴，当然那时候的自己比现在的自己大了好几岁，不是用斧头劈大块的木头，而是用柴刀劈断一些小的。

不过，竹子不是中空的嘛，还是可以一试的。

于是她告辞储姨娘和傅梓楠，自己又转悠到另一边去了。

由于自己砍倒时不太容易把握竹子倒下的方向，所以她得选择有些距离的但又不离开大家视线的竹子。

既得不让竹子不小心砸到大家，又免得待会儿大家不见她而着急找她。

前面已经挑选好了好几棵位置和大小都颇为符合她想象的条件的，她从中挑选了最小的一棵做尝试。

砍下第一刀，果然，竹子上只留下一点点印痕，而自己的手倒是震得虎口生疼。

她的眼泪有些浅，觉得自己到处都痛，又很委屈，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涌出来。

她也不着急去擦，反正这会儿也没人看到。

于是她接着挥下第二刀、第三刀。

一刀又一刀。

眼泪一滴又一滴。

流出眼角，划过脸颊，滴落在衣袖，在手背，在地上。

铁杵都能磨成针，她虽力气小，可是一刀接着一刀砍下去，竹屑乱窜，一不小心还会打在脸上、手上，非常痛。

但是她反而不觉得难以忍耐了，因为这让她看到了希望。

不过伴随着希望而来的是手心传来的痛。

她看了看自己手心，已经起了细微的水泡，好在还没磨破皮。

“八妹妹，让我替一下你吧？”

傅则萦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傅则萧走了过来。

“好的，谢谢六姐姐了。”

“谢我干什么！这也不是帮你做，本来也是大家的事。”

傅则萦不再矫情。本来就如傅则萧所说，东西拿回去，本就是为了这个家，服务了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她退至一边，然后发现傅则苗也一起过来了。

于是三人轮换着砍。

竹子开始摇摇晃晃，她们要成功了。

三个小姑娘脸上都洋溢着就要成功的喜悦。

傅则萧：“小心，小心点，就差几刀了。”

傅则苗扯过傅则萦到一旁来：“八妹妹，你到这边来，免得竹子砸到你。”

一人在挥刀，另两人一直在紧密研究着竹子将要倒下的方向。

“咔嚓”

“哎呀！哎呀！要断了！要断了！我听到响声了。”

应声，竹子轰然倒塌，但竹林有些密，竹子不能一次性直接倒下，而是撑在了别的竹子上，反而断掉的竹根这一节略微抬高了一些。

最大的傅则苗踮着脚伸长了手，刚刚够着一点点，却根本无法使力。

“去找储姨娘吧？下面再砍，竹子倒下时我们得及时抱住它，别让它翘起来。”

傅则萦因着前面被储姨娘无声地拒绝了，觉得有些泄气。

眼下最知道必得是去找储姨娘的，但是她就是开不了口。

她捅捅傅则萧：“你去吧。”

傅则萧没想那么多，兴冲冲地去叫储姨娘了。

“你们真的砍断一根竹子？”储姨娘惊呆了，没想到几个小娃竟然做到了。

她也不扭捏，她们都已经把竹子砍下来了，自己去搭把手是应该的。

储姨娘一个人的体重并不够把竹子给拉下来。

于是几个小娃都非常自觉地分别挂在了储姨娘身上可以下手的地方，众人一起使劲，竹子开始动了。

“加把劲！”

“左边一点！”

“再左边一点！”

“右边来一点！”

“直接往前走。”

各种尝试，一直在调整方向，她们终于把竹子拉到空旷一点的地方了。

既然成功砍下第一根竹子，她们就有信心做下去了。

傅梓楠自告奋勇。

男孩子力气就是比女孩子强些，都快比得上大他五岁的傅则苗了。

储姨娘自然而然地加入了砍伐队伍。

傅则苗人大一些，也留在这里，三人轮换使力。

傅则萧则带着傅则萦一起接着挖笋去。

人力有限，他们也不敢砍多了，拿不回去。

砍完两根竹子后，挖的冬笋也有了十来个。

于是一人分两个，把衣服打一个结兜住。然后五人分了下工。

储姨娘和傅则萧一起拉一棵，傅则苗、傅梓楠和傅则萦一起拉一棵。

好在是拖在地上拉，要省力很多。

时间花的长一些但是也叫她们哼哧哼哧地把竹子拉回了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