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书中所描绘的世界里,女性踏入仕途只能于后宫担任内廷女官,且其中的规矩繁多,等级森严。唯有皇后和四妃身旁的贴身女官,方能拥有与前朝官员等同的品级。一旦入宫,起始便是正六品之位,待遇优厚。
而且,这内廷女官不需要长久留于宫中。通常而言,任期为三年。三年期满后,便可选择出宫嫁人。由于她们在宫中时常与尊贵的娘娘们密切接触,交情深厚,积累了丰富的人脉和见识。因此,当这些出宫的女官寻觅良缘时,便拥有了堪比皇家女一般的尊贵身份。
无论是名门望族,还是高官显贵,皆对她们趋之若鹜,高嫁自是毫无忧虑。她们在婚姻市场上备受追捧,往往能觅得如意郎君,成就美满姻缘,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更重要的是,在这前朝的宫廷之中,常有女官因常在后妃身边行走,得以在皇帝面前展露风采,从而被皇帝看中,纳入后宫成为妃嫔。这些女子凭借自身的才情容貌,加之在宫中与后妃相处时所培养出的聪慧机敏和高雅气质,成功吸引了皇帝的目光。
对于那些一心想要进宫攀高枝的贵女们而言,成为内廷女官无疑是一条绝佳的途径。这是一条进可攀龙附凤,凭借皇帝的宠爱,享受无尽荣华,在后宫中争得一席之地;退可高嫁无忧,凭借在宫中积累的人脉和尊贵身份,觅得如意郎君,过上富贵安逸的生活。
她们深知,只要能踏入宫廷成为女官,未来的命运便充满了无限可能,无论是追求至高无上的皇权恩宠,还是选择门当户对的如意婚姻,都有机会得以实现。
没想到,这样一条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升阶之路,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向叶婵敞开大门。
安妮听闻 “进宫” 的邀请,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不知该如何应对。梁艳更是在听到的那一刻神情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忧虑所取代。
她的心思开始飞速转动,暗自盘算着这条路的价值。叶婵今年十四岁,明年就是议亲的年龄,她望着女儿胖嘟嘟的外形,不禁眉头微皱。在同龄贵女中,女儿的外形的确处于劣势,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怕是会受委屈。
但倘若有了太妃的贴身女官这重身份,那就好比给女儿镀了一重金身。无论嫁到什么人家,都是要被高看一眼的,加上侯府的助力,纵然不能保她受到丈夫的宠爱,但起码可以保护她得到一生的尊重。
可是,在进宫的路上,叶婵明明明确向她表示自己不想入宫。而且女儿性子舒朗,除了吃喝什么都不关心,就像一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而那内廷之中,就算说不上处处尔虞我诈,也是危机四伏。一想到这些,她怎么能放心将小白兔一样的女儿放到这看不见的森林中呢?她的目光在叶婵身上停留,心中不断地权衡着利弊,神情愈发凝重。
一番纠结之下,梁艳双唇紧闭,没有立即开口答应。
吴太妃目光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梁艳的犹豫,她微微一笑,缓声道:“我知道姐姐的担心。说实话,起初,我也没想过让墩儿来做贴身女官这个位置。这个位置品阶不高,但是在后宫之中,却是极有身份的,可以调度我宫中的人财物,需要做事极为妥帖之人。我原本看中的是谢家二姑娘谢定华。”
听到这个名字,安妮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讶与恍然。原来谢定华入宫正是吴太妃一手促成的。她先是以女官身份入宫,在吴太妃身边经过了贴身考察,被推到了皇帝身边,造成了她与叶涞的错过。
吴太妃似乎陷入了回忆,继续说道:“那个姑娘今年十六岁,在华京中素有才名,在才华满溢的谢家子弟中读书也是一等一的好。而且性子安稳,小小年纪已经帮着她母亲开始学着管家。我看中了她的性情才华,在宫中做女官,除了帮我处理宫中事务,还可以辅导永儿的功课。”
梁艳听着吴太妃的话,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心里暗自思量着:这谢定华的确是个极为出色的女子,自己在世家妇的聚会上,也经常听到有人夸赞这女孩,难怪太妃起初属意于她。可如今这机会落到了自家女儿身上,究竟是福是祸?
这一切还要看叶婵自己的意见。可是安妮心中想的却不是两位长辈的盘算,而是谢定华。
在原书中,谢定华进宫一年后,因其出众的姿容与温婉的性情,被皇帝青眼有加,正式册封为尊贵无比的皇后。就在那隆重盛大、极尽奢华的册封大礼前夕,一向威名赫赫的靖远侯府竟突发惊天变故,叶家父子惨死于北境的战火硝烟之中,唯一幸存的男丁叶涞也被无情地投入暗无天日的天牢,性命危在旦夕,随时都可能会被无情地问斩。
正是在谢府候嫁的谢定华,以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剑决然地架在自己白皙的脖子上,冒着违抗至高无上皇命不嫁的弥天大罪,赌上了全家九族的身家性命,逼迫父兄以文官魁首的尊崇身份,集体上书,历经重重艰难,最终救出了叶涞。
叶涞出狱后,满目凄凉地看到自己的心上人风光无限地大嫁,成为了那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当朝皇后。而自己却要和已然疯癫的母亲一起,怀着无尽的悲痛埋葬了妹妹,一场喜庆热闹的婚礼和一场悲凄肃穆的葬礼,就这样残酷地扭曲了叶涞的灵魂。
从安妮的角度讲,她对谢定华进宫这件事充满矛盾。现在,吴太妃是在自己和谢定华之间,要选一位进宫做她的贴身女官,而谁进宫,可能极大地改变未来的故事走向。
安妮此刻脑袋中犹如一团乱麻,所有的故事线索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团怎么也解不开的乱线球,令她一时间茫然无措,根本无法拆解清楚,从而作出选择。她紧蹙着眉头,缓缓低下头,神色略带惶恐,对吴太妃恭声道:“谢谢娘娘,但这个提议实在是太过突然了,我一时间心乱如麻,实在没有办法当下就做决定,能让我回家仔细想想吗?”
她说话时语气直白坦诚,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这让吴太妃不禁会心一笑。
梁艳紧接着也微微欠身说道:“娘娘如此欣赏她,实乃墩儿的莫大福气。只是这孩子从小就在家中被娇养着,和她父兄的感情更是极为亲昵深厚。若是让她离开侯府来到宫中,此事非同小可,我还需要跟她父亲仔细商议一番。”
吴太妃轻轻点头,神色温和地说道:“哀家明白。那就等你们的回话,我是真心很希望墩儿能进宫的,只要她来了,我定会护着她周全的。”
拜别了吴太妃和小宁王之后,母女二人心事重重地在皇宫中缓缓走着。刚出大殿那气势恢宏的正门,就恰巧碰到了刚刚服侍完宁王上完药后正离开的李太医。只见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医,一看到叶婵母女,脸上堆满了谦逊的神情,微微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云安郡主,叶四姑娘,老朽在此已恭候多时了。
“李太医免礼,找我们有何事?” 梁艳面带微笑,客客气气地说道。李太医乃是太医院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亦是当今的太医正,皇族众人的身体状况皆曾受过他的悉心看顾,正因如此,梁艳对他甚是尊敬,目光中满是敬重之意。
“老朽在此乃是等着叶四姑娘,想向叶四姑娘请教一些关于‘过敏’的问题。” 他虽年事已高、资历深厚,此时却如同一位求知若渴的好学学生,极其恭敬地向小辈叶婵虚心请教,脸上的神情满是恳切与期待。
安妮看到老人家这般恭敬的姿态,顿时慌了神,连忙摆手制止道:“别别,您千万别这么说,请教绝对谈不上。我对过敏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在殿上对吴太妃所说的那些,我并非学医之人,您要是再追问更多的话,我真的是一无所知了。实在抱歉,李太医。” 安妮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与不安,眼神中透着焦急。
看着叶婵满脸歉意,李太医眼神宽厚温和,其中蕴含着医者的仁心和长辈的慈爱:“叶四姑娘,不必如此心怀歉意。只是这医学之术,广袤深邃、博大精深,您所提到的西陆的医学典籍,老朽从未有所耳闻,更无半点机缘读过。未曾想到听您所言,确实有不同于我朝医学之处,如果能够有幸读到这些典籍,与我们的医学相互印证、互为补充,对于治疗宁王的风疹之症,或许真能寻觅到全新的方法?” 李太医说话时,目光中满是对医学的执着与探索的渴望。
专家就是专家,年纪这么大了还想着不断学习新知识,安妮心中暗暗佩服老先生,不过他说的“西陆典籍”,她却真的拿不出来。她不是学医出身,对过敏的了解恰巧是因为在营养学课程中学习过关于过敏的知识。这让她如何向老人家交代?
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是胡乱看书时,看到了这本书,我也看不懂,就随便看了几页,就扔在了一边,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的藏书都换了好几轮,恐怕早已经找不到了。再次抱歉啊,李太医。”
李太医听到医书不知所踪,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仿佛马上要找到宝藏的寻宝人发现宝盒中是空的。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机缘,都是机缘。宁王殿下的风疹之症可能也需要一个机缘。”
“小殿下的风疹之症很严重吗?”安妮听到他的感慨,不禁想到之前给宁王做海姆立克急救法时,在撩起的衣服下看到了他的腹部和后背有大片的湿疹,有些都已经结痂,看起来非常严重,而湿疹是过敏性体质很容易出现的一种皮肤症状。
“叶四小姐既然已经见到,那就请听老朽慢慢讲来。” 李太医微微躬身,陪着梁艳母女二人一同缓缓向宫门走去。他一边迈着沉稳的步伐,一边神色凝重地向叶婵详细讲述了宁王从小就饱受折磨的严重湿疹。
“宁王刚出生不久,那小小的四肢便出现了湿疹,为了这,乳母连换了三个之后,情况才稍好一些。可是,待开始食用餐品之后,这恼人的湿疹再次加重,就连胸腹都开始出现,出疹部位甚至开始流水、结痂。” 李太医说着,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忧虑与无奈。
“这会和过敏有关吗?” 李太医满脸期待地问道。
安妮不敢随意乱回答,心中暗自思忖着。按照吴太妃的做法,宁王的饮食已经竭尽全力避免了那些会引发过敏的食物。可为何他还是湿疹不断,难道有某种慢性的过敏原,一直未曾被发现?
安妮不敢妄下断言,迟疑了片刻,才答道:“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尽量回忆多一些关于过敏的知识,到时候我把我所能想起来的都告诉您。” 安妮的脸上带着认真与谨慎。
“若是有您这样机敏聪慧的小友,那真是老朽的荣幸,我等着叶四小姐的消息。” 李太医欣慰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