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暗恋,是明恋。”许易泽缓缓道说:“而且我的女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我们正在热恋期。”
他的话如同石头落地,“啪嗒”一声,落在应溪音的心间,生根,发芽,蔓枝。
应溪音心脏跳动得过于剧烈,声响太大,她近乎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口中反复呢喃,“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们也不在热恋期。”
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许易泽微挑着眼,语言似是责怪,眼神中却并无责怪情绪,“bb,记性真差。”
“六月十九日那晚,我们的约定就续约到一辈子了,所以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女朋友。”
“至于热恋期。”许易泽顿了顿,蓦然笑笑说:“显而易见,你爱我。”语气笃定,不容置喙。
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局中,许易泽将她的全部底牌揭开,轻轻松松占据上风。
简简单单的“显而易见”四个字,将应溪音喉中的所有解释击溃,她支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她爱他。再怎么嘴硬,她都难以否认。哪怕再讨厌他的霸道,再羞耻他的轻佻话,但她依旧不可避免地,在与他亲密接触时,红眼等她看电影时,指导她开车时,为她受伤时……
对他心动。
可是她不能轻易投降。
应溪音反驳:“我们的恋爱一开始就是假的。”许易泽提出的条件是和他假恋爱半年,假的恋爱续约,也是假的。
许易泽笑意愈深,“从一开始,我提出的条件是真的,所以我们的恋爱当然也是真的。”
真的?
应溪音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许易泽言语闲散,表情戏谑,嘴上说着。
“好啊,跟我拍拖半年。”
“人前是仇人,人后是bb,多刺激。”
因他的表情语气言语皆是玩笑意味,应溪音理所当然地把这当成是“假恋爱”,供他游戏,陪他消遣。
而今他却说一切都是真的,应溪音不由心头一震,他说话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能预判应对所有风险结果。
其实,在得知许易泽绯闻前夕,应溪音对他是有好感的。
即使每次众人提起婚约时,他都会不悦皱眉,对她的态度冷淡,毫不喜欢她。
可母亲葬礼那天,他的所作所为,却动荡了一方少女心池。
许易泽定定地看着她,“所以女朋友,你对我们的关系还有疑问吗?”
这话说来莫名,应溪音身为女朋友,连自己恋爱的真假性,都要通过反复询问来确认。
归根到底,是这段关系的主导权在许易泽。
应溪音曾试图收回过这段情意,均已失败告终,甚至在得知许易泽也喜欢上她后,情意愈演愈烈。
既然收不回来,那不如放手一博。
应溪音下定决心,回视他,“我们重新开始吧,重新试着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不过这次的主动权要交给我。”由她说开始,由她说继续,也由她说结束。
她玩不过他,只能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上。
许易泽没吭声,片刻后,约莫见她态度坚决,松口答应。
应溪音长舒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和许易泽在一起时,双脚真真切切地触碰到地面。
这才是真正的恋爱,哪怕没有玫瑰,但拥有仪式感的明确关系,和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没等应溪音缓过来,许易泽故态复萌,装作好好学生讨教,“那女朋友,我们该从哪里重新开始呢?”
“我——”应溪音没来得及作答,许易泽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暧昧气氛被打破,许易泽脸色有些难看,看向屏幕,是许父打来的。
“快接呀。”应溪音小声说,担心他挂断,继续来捉弄自己。
许易泽明白她的小心思,哼了声,一手摁下接听,另一只受伤的胳膊闲闲地搭在她肩上,折腾得她一动不敢动,生怕弄裂他的伤口。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应溪音能清晰听到听筒传来的声音。
许父通知许易泽赶紧回家,原因无他,许母昨天为他的事情愁得一夜未睡。
许易泽明白许母的性格,说:“您让她没事别瞎想,我这忙,就不过去了。”
应溪音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到许母发愁一夜未睡后,担心得要命,做着嘴型催促,“你快回家。”
许父仍在劝说,许易泽揉揉应溪音的头发,“行吧,那我过去一趟。”
挂断电话后,许易泽问:“和我一起?”
“不要了吧。”应溪音抓了抓身侧的衣服,她现在没有准备好,“你可不可以,暂时保密我们的关系。”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可她总觉得他们不够稳定,不应该在现在向父母表明。
“行吧。”许易泽看起来不甚在意,临走前,调笑,“那记得晚上给我留门。”
话语旖旎,加之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应溪音害羞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立刻将他推出门。
许易泽的手臂伤得严重,叫来宋城开车,驶至许宅时,许易泽下车,宋城本想跟上。
许易泽淡淡瞥他,“你在车上等。”
宋城古怪,往常都随他自由活动,等许易泽通知才过来。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应了声好。
许宅坐落于山顶,地处港岛最高峰。是于青葱翠绿间,营造出的一座气势磅礴的豪宅。
保姆李姨站在门口迎人,她是自梳女,未嫁无儿无女,从许易泽出生起就开始细心照料他,后来许易泽长大,她也已到退休年纪,是许易泽担心她孤苦,留下她在许家干些轻松闲事。
许易泽尊敬地称呼了她一声,李姨上前,焦急:“您可算来了,夫人急死了。”
许母听见动静,豁然出声,“许易泽,你告诉我,昨晚究竟怎么回事?”
“别激动,孩子的事情他们自己有打算。”是许父的声音。
“他能有什么打算。他的打算就是大半夜为男人煮汤嘛。”许母想了一夜,自家儿子身为老板,亲自为助理煮汤,说不是喜欢,别无可能。
李姨拍拍许易泽的肩膀,“好好和夫人说清楚。”许易泽点点头,她便去厨房沏茶。
许易泽刚走出玄关,许母食指指他,命令:“你把他开除。”
许易泽信步,“不可能。无缘无故我不会开除人。”
“哪里无缘无故了。你喜欢他,还接着工作的由头,把人留在身边……”
都什么和什么。
许易泽疑惑,看向许父。许父听了整晚,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有心无力地说:“你自己和你妈解释。”
“我和他真没什么。”许易泽语言苍白,除了这句话他真没其他好解释的,毕竟他刚刚才答应了应溪音。
许母越加生疑,“你看他,竟然撒谎。我怎么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啊,之前溪音那么漂亮可心,他非要跟人家退婚……”
许母扯出从前事,絮絮聒聒,父子俩对视一眼,安安静静听着。
她见许父不说话,怒意横生,“你也不管管他。”
“我管我管。”许父说:“你跟我进书房。”
“你们俩说话还要避开我。”
许父摆手,没去书房,却换了粤语,“你跟她的事情做咩唔(干什么不)讲给你阿妈听?”
“您点(怎么)知?”许易泽接过李姨的茶,摩挲杯壁。
待李姨走后,许父继续说:“你的公司,起初你阿妈找黄大仙算过名,你唔(不)用,用了那么个名,搞得我们都以为你对她有心。没想到后来你退婚,你阿妈气得半死,我觉得唔对劲,就派人去了解了一番。”
“见你的车每周末都会去她家。有一个月更是,彻夜停在她家楼下,人也唔上楼。”
“还有她阿爸的事情,点解(为什么)。”
许易泽清楚他说的是哪个月,是他和应溪音约定到期的最后一个月。
他本想放过她,便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可竟然在最后那天眼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虽然后来得知她是被迫,可就是那一刻,他突然不想放过了。
不放过她,也不放过自己。
“你们讲得我听不懂。”许母的粤语水平和应溪音差不多,胜在能开口说些粤语词汇。
这大段大段的话,她短时间内根本理解不来,重点话语许父又故意加快语速,她听得稀里糊涂,于是恼火地看向这俩父子。
许易泽用普通话,告诉她:“阿妈,我正在追你家‘心抱’(儿媳)。”
————
偌大的商场,人来人往。
苏可因过于震惊,一时没控制音量,“所以你答应和许老板在一起啦?”
昨天发生意外,应溪音担心苏可害怕,想安慰安慰她,于是今天相约来逛街。
好在苏可情绪恢复得很好,一路和她有说有笑。
期间,苏可盘问应溪音昨晚的后续。应溪音没瞒她,略去许易泽某些尺度过大的话,将事情简单告知她。
应溪音连忙捂住她的嘴,怕被人听见,“是在一起了。但之后具体怎么样,还是要走一步算一步。”
说完,她好奇:“你怎么知道他姓许?”
苏可眨眨眼,明显心虚:“昨天那个助理告诉我的。”
很奇怪,很奇怪。
从昨天苏可主动坐到副驾驶,到今天主动喊出许易泽的姓氏,甚至称呼他为许老板。
应溪音默了默,试探:“你是不是认识他们?”
“我怎么可能认识。”苏可先是否认,随后对上她质疑的目光,泄了气,“好吧,我确实是认识他们。”
接下来的时间内,苏可将他们之间的事情全部告知应溪音,从宋城调任起,到昨天酒吧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
“我真的没说你的**。”苏可将手机递给她,“你别生我的气。”
应溪音接过手机,看着她几乎两天一发的信息,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她就说,怎么会那么巧,许易泽刚好出现在那里。
不过为什么这件事会发生在四年前?许易泽在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派人“监视”她?
应溪音正分神思考问题,苏可突然戳了戳她,指了指她的手机屏幕——是许易泽的来电。
她看了苏可一眼,苏可忙举起手,“这回不是我,我的手机还在你那里。”
她点点头,接连摁掉了许易泽的三通电话。
苏可在一旁看得战战兢兢,晃晃她的胳膊。
她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想的是多关照你,说说你遇到的困难,不是什么大事。”
的确。
在别人眼里,这不是过分的事情,甚至觉得是天大好事,毕竟许易泽是叮嘱人照顾她,了解她的难处。
可这本质是未经她允许,就擅自安排的“监视”,真的是为她好吗?整整瞒了自己四年,哪怕真正照顾了她,自己又真的能一辈子处在他的庇护之下吗?
应溪音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与苏可道别,“我们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先走了。”她只有苏可一个好朋友,没想过这场友谊会来得如此不纯粹。
“别啊。”苏可在后面喊她,迟迟叫不住。想着该怎么办,宋城的电话恰好打来,一接听便是许易泽问:“她在哪里?”
苏可刚刚仍硬气地想,宋城再联系她,她都不会把应溪音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因为她需要这段友情。
可是在听到许易泽声音的那一秒,那冷若冰霜冻彻入骨的声音,让苏可瞬间妥协,下意识地张嘴告诉他。
应溪音自顾自地走了很远,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从熙熙攘攘的闹市走到偏僻无人的小径。
她想,她似乎再怎么走,都走不出许易泽为她圈画的牢笼。
她能有机会重新界定他们的关系,有权利说重新开始,单纯是合了他的心意,他才会答应。
“应溪音,站住。”
看吧,这么快,他又找到她了。
谢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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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