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传之自然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在心里问候了燕乐十八代祖宗,可他面上仍作出一副感动样子:“姑父为我胶州竟肯让出燕州北城广地,如此厚恩叫胶州如何领受!我州虽欲与平州求和,那也是为了百姓安宁、四海太平,平州不仅不识咱们好意还如此咄咄逼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姑父,如今平州虽盛可青州尤在,平州打着朝廷的旗杆党同伐异祸乱天下、打压皇室不肯叫大殿下继位,就是先皇之死也全凭他们空口白牙,说不定公孙氏所言无错、陛下正是为赵熹所害呢!他既不仁、我们也不必留情,一起清君侧如何!”
当初平定公孙燕州还出了大力,要为公孙平反、那置燕州何地!单说三州一同向平州用兵迫其妥协,在昨日之前燕乐也曾想过,可换城的心思一起,他哪里还肯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呢?如今他只想做个和事佬、能用北漠荒城换南边富地最好,又怎会帮着胶州!
燕乐笑道:“公孙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倒也不必为他开脱;大殿下有平州血脉、如今在平阳读书、身边更有陶希仁陪护,要清君侧,天下怕也不认。平州现今还是攻青,毕竟与咱两州无碍,贤侄既不愿换城,那咱们不如静观其变。”
“青州毕竟势单力孤,这正是要紧时候,咱们若帮他们一把局势大变,可若袖手旁观叫平州得胜,咱们再想自保就非让地赔城不可了!”
燕乐不以为意:“平州大战之后必然疲惫,咱们两家还敌不过他一家不成?”
“平州还有卫州和京都!再加上青州,他是如虎添翼啊!危机不扼杀于细微、待其成势,悔之晚矣!”
燕乐叹道:“我已垂垂老矣,两个儿子也不成器,所想不过有生之年护住祖宗基业,其他的事,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吴传之道:“姑父重情重义不愿与平州开战,可姑父,燕州是国之北边,外接胡蒙、辽金,李承平和赵熹眼看着就想吞下胡蒙,到时候前有狼后有虎,燕州就在虎口之中!何况想要威慑北夷燕地必不可少,他意图北扩就绝不会放过燕州!胶州还有条黄江,江北不过小小几城,黄江以南几州虽小却与我交好、亦有依附之意,我们就算舍了黄江北地也可安居江南,这样看起来,燕州比胶州还要危急呢!”
燕乐心想若非如此我跟你结盟做什么呢?卫州投靠平州还给了两座城呢,你既然不缺地、又要同我结盟,总要有些诚意吧!于是笑道:“我燕州倒是太北了、连粮食都不够呢!既然胶州嫌江北之城麻烦,不如索性给了我,以后咱们两州同气连枝、燕州绝不负你!”
吴传之气得吐血。他与吴丹阳意见相同,李承平野心决不止步青州,如今平、青战事正紧,胶州就该举兵攻占京都、迫其两面作战,平州久战、京都还未完全归服、青州也不是白纸糊的,如此一来胜算极大。可吴郡公宠爱林氏、林家也水涨船高,他们拿了平州的好处一味劝吴郡公避战,只说胶州内政不宁又常有水患、民间早已民怨沸腾,万一败了平州秋后算账再遇黔首反叛、得不偿失。原本陈家作壁上观,后来燕州二公子病逝、陈家怕燕无异秋后算账,这才提出与燕州结盟,也算是折中之法,吴丹阳以为可以凭自己劝说燕乐与平州开战、欣然同意,没想燕乐也不是省油的灯。
吴传之牙磨了又磨,终究道:“此事事关重大,小侄还得回禀父亲做主,还请姑父见谅。”
燕乐道:“无妨,贤侄左右无事,就在上安多留几日吧!”
之后燕乐又召开州府亲信,将这事告知,大家有的认为理所应当,有的却怕弄巧成拙,唯有陈平之忧心燕无异不快。不过先探探胶州的口风总没错,万一胶州真能给呢?
等众官散去,陈平之找到陈氏,问:“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事不成,怎么忽然变成胶州同咱们换城了?”
陈氏便将昨夜三人谈话告知。陈平之不禁摇头:“妹妹,你这不是让牡丹夫人记恨你么!”
陈氏冷笑:“我忍气吞声讨好她她又对我如何呢?赵熹是可恨,可他说得话却没错!吴丹阳惦记着用燕州的地替胶州出价,为此不惜拿我做筏子激怒老大、再跑去向国公哭委屈,她得了好处,我又得了什么!大哥你看着吧,就算我们吴丹阳在燕州立稳了脚跟、她也绝不会感激我们!”
陈平之叹道:“李三年轻却老谋深算、赵熹狂妄但有奇智,他们行事虽无章法可大都坦荡,胶州吴氏姑侄太过阴险,就连我都怕一不留神被他们给算计了去。可有什么办法呢?咱们家在黄江两岸繁衍百年,我们得保乡啊!”
“可我们的家是这片土地,先前本也不是胶州和燕州的,吴燕两家算什么东西、要咱们跟着他们同生共死!”
陈平之也颇为无奈:“如今大势,天下十三州南方五州唯江州马首是瞻;北边代、卫皆已归平,青州就算能躲过今朝、只要平州不死心,它还是岌岌可危;庆、湖两州从来唯唯诺诺毫无立场,龟缩一处苟延残喘,想与平州在北方一争、唯有燕胶同力。可惜,两位郡公及几位公子都没有李三的魄力!大哥我也想投靠平州,可燕无异与李三赵熹情谊非常,燕无异跟咱们势如水火、李三又不肯得罪燕无异,是他们把咱们给推开了啊!咱们除了倚靠燕、吴两家,还能如何呢!”
陈氏也气:“老大是个莽夫,我不过跟国公情好,两情相悦怎么不行?赶他娘出府的是国公、他娘自己想不开病死,干我什么事!他竟恨了咱家这么多年!李三也是,掂不清轻重,难道一个燕无异比整个陈家更重要么!”
陈平之心想,国公不过多娶了一个牡丹夫人、你的位份一点没动你都气得要抛弃燕家,原夫人被休出府去羞愤而死又有什么意外的。不过这事毕竟非陈家有意所为,燕无异将这血仇扣在自己家身上,陈平之也觉得委屈。
“唉,这算前因,先前为二公子筹谋咱们没少与大公子冲突,现在我倒是有意与大公子修好、大公子却始终态度冷硬。吴丹阳虽说不会谢我们,总不至于要杀我们。换城的事太敏感,咱们还是别参合了,至于其他,慢慢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