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起用膳的场面,倒是比雪鸢想的还要和谐许多。
甚至就连季宴礼都比平时乖许多,吃的饭都比平时多许多,看得出来是的心情不错。
至于为什么心情不错,这个就不是她管的事情了。
不过,这三个人里非要有一个尴尬的。
不是雪鸢,也不是季宴礼,是慕野。
刚刚才发生了脱衣服这样尴尬的事情,又有躲不躲着殿下的讨论,如今便要一块儿用膳。
慕野起初并未多想,坐下来后真正面对季宴礼时,又觉得如坐针毡。
“你紧张什么?”季宴礼眼睛都没抬,专心对付碗里饭菜的同时,突然冒出这句话。
“嗯?”雪鸢一怔,以为季宴礼在说自己,不解地抬头看去。
“臣……”慕野下意识开口准备解释,却发觉不对,忙停下来,目光不觉染上慌乱。
“要说几遍你才能记住!”季宴礼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瞪着慕野,威慑力没多少,倒有些像**。
坐在一旁的雪鸢就是这么想的,她听着殿下仿若控诉的话语,与那状若**的神情。
她想,也许她不该在这里看这场大戏。
“对不起。”慕野垂眸,满脸歉意地对季宴礼说。
“哼,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季宴礼撇撇嘴,别过头冷哼一声,掀了掀眼皮,瞥慕野一眼。
慕野哪里感觉不到气氛的不对,他尴尬得垂眸不再应答,只露出红红的耳朵尖。
季宴礼自然也瞧见了,他盯着那红红的耳朵尖看了一会儿,唇角微勾,竟是心情好了起来。
一旁的雪鸢愣愣地看着二人的模样,决定埋头干饭。
-
没过几日,御前大太监秦符到昭华殿来了一趟,说是下月秋猎,皇上叫九殿下一块儿去。
季宴礼自小身子不好,骑射是一概不会的。
但皇上的意思,是皇后也去,陪陪皇后也是好的。
每年秋猎都差不多是如此,季宴礼也没什么意见,只叫雪鸢给了赏钱送客。
不过,这次秦符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看向季宴礼,笑道:“九殿下,皇上还吩咐了。您这几日若是有空,便到御书房坐坐,皇上也好关心关心您的课业,看看是跟五殿下一同听太傅讲学,还是单独为您请一位大儒教习。”
季宴礼笑容一僵,脑中闪过季宴川的叮嘱,顿时脸色有些发白,一时间忘了回答。
秦符将季宴礼的反应收入眼底,脸上仍是挂着笑,问:“殿下,怎么了?”
季宴礼干笑了一下,作出害怕读书的模样,说:“没什么,只是还以为以后不用上学了呢。”
秦符明显放松了一些,没有方才那样警惕,只笑着说:“原是害怕上学。不过殿下到了皇上面前,多少还是藏着些,皇上还盼着能瞧见殿下的文章呢。要是知道殿下不愿上学,怕是要不高兴的。”
季宴礼慌忙点点头,仍是一副害怕的模样,说:“多谢公公提醒。”
将话都带到之后,秦符也没多留,转身离开了昭华殿。
季宴礼则是一直看着秦符的背影,直到秦符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竟是有些腿软,险些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还好慕野就在身旁,忙伸手扶住了他。
“殿下,您没事吧?”慕野语气担忧,手上扶着季宴礼,因二人的体型差,且又靠得极近,几乎是将人半抱在怀里。
“没事,先进去。”季宴礼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手上有些发抖,摸了两下才抓住慕野的手臂。
“好,我扶您进去。”慕野瞧季宴礼这样,更是担忧得不行,扶着他进了屋内。
坐下来之后,季宴礼仍有些发抖,他清楚记得季宴川的嘱托。
他很明白,如果不是很重要、很危险的事情,季宴川不会特意叮嘱他。
所以当皇上让秦符来告诉他,叫他这几日有空到御书房去时,他顿时就害怕起来。
他也不自觉想起自己和皇上少数的,几乎只有一次的独处,或者说,没有皇后和季宴川的场合下,二人的相处。
那并未给季宴礼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你说……我用不用跟太子哥哥说一声?”季宴礼抬起头,手还抓在慕野的手臂上,桃花眼中慌得不行。
“殿下,秦符是个人精。您刚才用害怕读书把他糊弄过去,可您要是现在去找太子殿下,怕是……要遭皇上他们疑心的。”慕野蹙眉思索片刻,觉得此举不妥。
“也是,也是。那我用不用,去见见母后?我去了也只说不愿上学,会不会好一些?”季宴礼还是很慌张,他不知道去御书房会面临什么,但既然季宴川那样说了,那他对皇上便有了防备之心,不可能全然不害怕。
“也只能如此了。太子殿下和娘娘,至少得有一个人是知情的。”慕野犹豫片刻,才点头赞同季宴礼的提议。
至少得有一个人是知情的,否则殿下也太过被动了。
而且,仔细想来,之前皇上可没为这样的事单独召见过季宴礼。
既是已经决定了,季宴礼也没耽搁,收拾收拾便直接去了凤仪宫。
而回到御书房的秦符,则是将方才昭华殿发生的事情,都禀报给了皇上。
“不愿上学?”皇上挑了下眉,神色冷冷,瞧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九殿下生性单纯,奴婢以为,不似作假。”秦符斟酌了一番,把自己的看法告诉皇上。
“他就是个任性的蠢货,没有欺骗朕的脑子。”皇上冷笑一声,继续批阅奏折,一副此事无关紧要的模样。
秦符没接话,正要将此事揭过,提起其他事时,便听得外边的小太监求见,说是有事禀报。
那小太监是负责监视昭华殿出入的,皇上抬眸一瞧见他,便明白事情恐怕没自己想的那样简单,招手叫他进来。
“九殿下带着宫女雪鸢和影卫慕野,往凤仪宫去了。”太监行了个礼,才开始禀报。
“凤仪宫……”皇上咀嚼着这三个字,脑中浮现了皇后的身影,眯起眼,愣愣抛下一句,“去看看。”
秦符也变了脸色,跟在大步离开的皇上身边,离开了御书房。
季宴礼来到凤仪宫后,直奔皇后跟前,拉着她的手,桃花眼中满是惊惧,嘴上只说着:“母后,儿臣不想上学。”
皇后直觉不对,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因为上学不上学一事怕成这样。
她挥退了殿内的宫人,连慕野和雪鸢都赶到了外边,才问:“怎么了?”
季宴礼见皇后追问,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过,他想,既然太子哥哥觉得母后在场便没事,那应该是可以告诉母后的吧?
“太子哥哥跟我说,不要与父皇独处……”季宴礼才说了这话,还未多说什么,就突然听见慕野的心声。
皇上怎么来了?
季宴礼忙止住话头,撒娇一般拉着皇后的手,说:“就是不想上学嘛!上学了有好多课业要做,还得听太傅讲课,还得防着被太傅点起来提问呢。”
皇后瞧季宴礼突然变了副模样,大约能猜到是有人来了,也不戳穿,只微微一笑,说:“你与五皇子一同上学便是,这样有人一起分担,也不用担心太傅只盯着你。”
季宴礼撇撇嘴,不高兴地说:“可是这样就得多花许多时间去学习了,若学不好,怕是要被太傅说得不行了。”
皇后笑笑,正要说话,站在门外听了一会的皇上便进来了。
“学都不想上,小九真是被你母后惯坏了!”皇上走进来,摆出一副严父的模样,笑骂着。
“儿臣好些时候不上学了,到了若跟不上怎么办呀?”季宴礼先请了安,才低下头,作出一副沮丧的样子,以掩饰眼底的紧张。
“那就给你单独请个太傅,从你上回学的地方开始教。”皇上坐了下来,看着季宴礼,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样。
“父皇可千万别!那太傅岂不是就盯着儿臣一个人了!不好不好!”季宴礼惊恐地抬起头,桃花眼中满是抗拒。
“不上学可不行,还是跟着你五哥一起上学吧。”皇后瞥了皇上一眼,对季宴礼说。
“跟着五哥啊……”季宴礼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但好歹不再说什么了。
皇上和皇后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季宴礼的不情愿。
但皇后觉得,既然季宴礼没出声反对,那这事也就不必再继续讨论,差不多就行了,好歹不反对了。
皇上却是捕捉到季宴礼的不情愿,从季宴礼的妥协当中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来。
他露出笑容,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望向季宴礼,其中满是审视。
他问:“不愿跟老五一起读书啊,那小九想跟谁一起读书呢?”
季宴礼避开皇上的目光,撇撇嘴说了句真心话:“想跟太子哥哥一起,太子哥哥人很好,肯定不会笑我读书笨。”
皇上眯了眯眼,打量着季宴礼,笑着说:“太子是储君,太傅教的与你要学的十分不同,怕是不成呢。”
皇后蹙眉,望向皇上,说:“舟舟不过与宴川亲近罢了。”
皇上笑,“朕知道。”
皇后闻言沉默了,季宴礼也局促得不知说什么好。
好在皇上并未再与他们掰扯下去,只站起身,以御书房的折子堆成了山为由,离开了凤仪宫。
皇上刚一走出凤仪宫,秦符便走近他身边,低声禀报:“皇上,东宫的探子来报。五日前,太子扔下所有政务,跑了昭华殿一趟。”
皇上蹙眉,想到刚刚季宴礼的模样,隐隐觉得不对,又找不到什么线索将这两件事连到一起去。
秦符又看了看四周,才又小声禀报:“皇上,贤王府……尚有余孽。万镜司追杀过,但被人救走了。”
皇上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看向秦符,眼神凶狠癫狂,问:“是谁?”
秦符也惊得颤了一下,低下头答道:“尚不能很确定,但……大约是太子。”
皇上危险地眯起眼,舌尖抵了牙齿一下,才咀嚼一般念叨了两个字。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