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潼 第14章 上门

梁潼拎着牛奶和水果，难得有些紧张，在门口做了五分钟心理建设，又把要说的话捋了一遍，才按响了门铃。

他听见门后啪嗒啪嗒的拖鞋声，来人似乎很急，却又在门后停了一会，才打开门。

何映似乎刚起床没多久，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有些乱，让人有想上手揉一把的冲动。

梁潼确实这么干了，他当着何映的面把右手的东西移到左手，然后抬手，手指陷进头发里，轻轻地摸了几下：“我来太早了？”

倒也不算早，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不过有些人昨晚辗转反侧，凌晨三四点才睡着，一不小心睡过了。

何映第一反应先是卧槽等等梁潼的手放在哪里，第二反应就是回头看他爸妈有没有看到这一幕——所幸，李佳慧在厨房烤蛋糕，何立今天上午有事，已经出门了。

最后，他才有些咬牙切齿道：“梁潼，你摸狗呢。”

这顺毛的动作和上辈子梁潼摸邻居家的萨摩耶时一模一样。

梁潼一脸无辜，把人看得没脾气了。何映让他进门，接过东西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又从鞋柜找出一双拖鞋。

梁潼换了鞋，刚好李佳慧出来了，乖顺地和她打招呼：“阿姨好，我是梁潼。”

李佳慧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大脑宕机了一下，好一会才回神，热情地拉他坐下：“别客气，当自己家就好。”

她想，长得这么好看，又乖，讨喜得很，怪不得何映喜欢。

李佳慧又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梁潼一番，接受度比昨天高了不少。

梁潼很少有去别人家做客的经历，有些手足无措：“好，谢谢阿姨。”

何映觉得这话有点怪，但又不知道哪怪。

上辈子李佳慧见梁潼可没这么友好。不过也是，一次是去出柜的，一次是来做客的普通朋友，态度不一样也正常。

他怕他妈太热情吓着梁潼，连忙说：“妈，我们先回房间学习了。”

李佳慧满意点头：“我待会给你们送水果进去。”

她又进了厨房，何映松了一口气，把客厅的零食也拿上楼了。

梁潼上楼梯的时候才收了乖巧好孩子的样子，看着何映家里的摆设道：“好温馨。”

何映见他看着墙上的画，介绍道：“这是我妈画的，还有几幅是她绣的十字绣，她很喜欢自己动手做东西。”

他们走到房间门口，何映有种后知后觉的羞耻感，声音也低了一些：“这是我的房间。”

何映的房间是很典型的男生的房间，摆设简洁，墙上还贴着几张海报。不过不是他喜欢的球星，是高博文喜欢的，他打着和好兄弟分享自己的珍藏的旗号，“啪”的一下就粘上去了。

当时何映没意见，现在有些庆幸，幸好苏谨言没把他的漫画海报也弄上来，不然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梁潼环顾着这间屋子，无端想到，何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小学的何映，初中的何映，他没见过的何映。

他突然有些贪心，想着要是再早点遇见就好了。

何映昨晚就从楼下搬了另一张椅子上来，他房间挺大，但是桌子确实是单人桌，有些不好意思道：“可能有点挤。”

梁潼把书包放在椅子上，自然地坐下了：“没事，你昨晚写了哪科？”

昨晚是一点都没写的。好在校运会的时候写了不少，何映拿出了化学卷蒙混过关：“先看化学吧。”

试卷是带着答案一起发下来的，何映已经订正过了，错了一道选择，还有几个小空，其他全对。

梁潼翻看了一下：“选择最后一题你弄懂了吗？”

其实答案是有解析的，之前不懂看过也懂了，何映睁眼说瞎话：“不太懂。”

梁潼心里门儿清，不过还是给他讲了一遍，十分钟快速地过了这张卷子，手轻敲桌面：“你理科其实不用补了，我们讲语文吧。”

语文可以说是13班的短板，平均分只有118左右，比起12班和14班要低三四分。

唯一让太后省心的就是梁潼，堪称13班语文年级前十的独苗。

但语文哪是一朝一夕能补起来，何映哪怕是高考超常发挥了也才125分。

何映虚心求教：“语文怎么提分？”

梁潼问他：“我的笔记本你带回家了吗？”

何映隐约想起来，他昨晚睡觉前还翻过。他看了一眼床头，果然在那。

……梁潼会不会觉得自己把笔记本放在枕头旁边有点变态啊。

好在梁潼不会想那么多：“还挺用功的。”

“摘抄里有哪句印象让你比较深的吗？”梁潼抽查他。

其实有很多，但何映第一反应就是昨晚睡前看到的那句，于是他说了：“一年年过去了，风暴止息，世界走向它的路。”＊

梁潼那一刻表情有些奇怪，何映还以为自己记错了，结果听到他叹气：“……这句，我没抄完。”

梁潼说完后反应迅速，马上按住他想拿手机的手：“还是别查了，先补习。”

他是伏身过来阻止的，从何映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的耳垂红了。

他的手被压着，感觉自己的耳朵也要红了，幸好梁潼很快就坐回去了：“先讲讲记叙文，主流写法都是三个分论点。如果想拿高分，分论点必须有特色，能让老师眼前一亮。”

“比较好用的方法是化用名句，比如上次月考，你写实现目标需要坚持，可以在前面加一句‘冀以晨微之雾补益山海，以萤烛之光增辉日月，想要实现目标需有坚持的毅力’。”＊

何映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议论文高分的大门朝他缓缓打开。

“然后论述部分如果没有能力大段地分析，那就举事例，简短地阐述，多举几件，平时新闻周刊看到的，或者历史事件，有关系的都可以用上。像刚才的坚持，可以直接写夸父逐日，精卫填海，水滴石穿这种词语，很简单地就举出三个，不用把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扩写，硬凑成一段。”

梁潼其实讲的内容和太后的作文课上差不多，不过他讲的细，没有那么多语文的专业术语，何映难得听进去了。

梁潼讲完作文后按语文试卷的顺序从阅读题开始，分享自己的做题经验，还有答题的模板，笔记也细致，讲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口渴了，从零食袋里拿出一瓶椰子汁：“我这么讲能听懂吗？”

何映点头：“给我一张语文卷子，我现在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梁潼被逗乐了：“那现写一份作文？”

作文要一小时起步，何映立即蔫了：“我还是再沉淀一下吧。”

他们没关门，李佳慧端着水果和蛋挞上来的时候何映正在写去年外省的语文真题，梁潼侧着身子看他。

他靠在椅背上，手上还拿着手机，何映以为他在看手机，对注视的目光毫不知情，专心致志地做文言文。

李佳慧看着长得很乖的男孩子调整了一下角度，对着他儿子偷拍，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结果梁潼像有所感应，不偏不倚地看向她，淡定地把手机放下，微笑着说：“阿姨好。”

何映闻言抬头，起身去接盘子：“谢谢妈。”

李佳慧欲言又止，何映就问：“还有什么事吗？”

她内心像被飞机扫射了一样，投下的子弹炸出油墨，五彩缤纷的，混乱的线汇成一句——这是谈了吧？

李佳慧最后只是说：“蛋挞你们趁热吃，待会午饭好了我再来叫你们。”

她走出房间，甚至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何映：？

他被果盘放在桌上，又碰了碰蛋挞，确定不烫手了才让梁潼试试：“我妈做甜品的手艺还不错。”

梁潼拿起靠近的一只，咬了一口，确实很好吃，酥皮香脆，蛋奶味浓郁，却又结合得很好，甜度也始终，甚至挞心还有芝士，一咬就能流出来。

梁潼是很让厨子喜欢的那种食客，虽然夸的话不多，但是遇到好吃的会吃得很多，吃相又赏心悦目，让看他吃的何映也食欲大增。

他们默契地停下来休息，梁潼找了段四级英语听力原文，两个人边吃边磨耳朵。

何映拆了一包薯片，酸奶味的，这是他们都很喜欢吃的味道，可惜受众少，大学毕业后就停产了，也是四十多年没吃过了。

英语听力内容是关于忒休斯之船的辩论，这是一个很经典的思想实验，一艘船换了所有的零件后还是否是原本的那艘船。

何映负责抱薯片，梁潼伸手进去拿，问他：“你觉得还是原本那艘吗？”

薯片已经吃了一半了，梁潼只能伸得更深，不自觉间他们靠得很近。

何映不敢乱动，他的手臂和梁潼的手肘贴着，体温从衣物透出，烫得他想逃开。

他总是在梁潼面前丢盔弃甲。

梁潼拿完薯片挪开了一些，何映才回答刚才的问题：“当然不是。”

梁潼叼着薯片，半天才嚼了咽下去，他伸手关掉了英语听力，直直看向何映。

“如果你之前很喜欢原本的船，在明知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船已经变了的情况下，还会喜欢它吗？”

＊出自勒内·夏尔的散文诗

＊高考常写的素材句，找不到出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