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那个地方后顾迟曜浑身细胞都脱力似的放松下来,吴声和尹归看着他几乎垂到脸蛋的黑眼圈膛目结舌。
“你要参加漫展?”吴声阴阳道,“我怎么没印象哪个角色的眼圈这么黑啊?”
“咋没有了?”尹归咬着豆浆吸管叫嚷,“梦奇那个传说皮不就是熊猫?”
顾迟曜没精力跟他俩掰扯:“班长呢?”
“好像咱导员有事找他,咋了?”吴声问。
“没事。”顾迟曜衣服都没脱,蹬掉鞋子直奔床铺,手指都不想动一根。
尹归和吴声对视一眼:“你不去军训了?”
“我请假。”顾迟曜半死不活地吊起眼皮,扒拉出来导员微信,当场生吃礼貌、活吞教养、忽略打字功能,一个电话弹过去。
他们导员是个姑娘,跟他们年纪差不了多少,平常管的也不太严。
这会儿听见顾迟曜说发烧也没多问,只说让他注意休息,然后在某四字游戏“Double Kill”的播报声中匆匆挂断来电。
顾迟曜扔开手机,刚翻身合上眼,吴声和尹归突然瞪大双眼齐齐“卧槽”一句。
他俩表情震惊,一前一后如恶狼扑食般急不可耐地掀他被子。
顾迟曜正要骂他俩是不是有病,吴声举着手机面朝对他,不可置信:
“这是不是你?”
“什么?”
顾迟曜强打起精神来,定眼看清楚照片后心跳都漏了一拍。
上面背景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树林,虽然天色很暗,但是却不难看出是两个男人,而且,还是抱在一起拥吻的两个男人。
照片里的两个主角没有人比顾迟曜更熟悉,一个是他本人,还有一个是崔景和。
现在的电子设备拍照功能皆显著提升,虽然放大后会显得模糊,但只要是接触过或者见过他本人话还是能很轻易认出来的。
吴声觑着他的脸色,小心开口:“所以......原来顾哥你给我们找的是个男嫂子吗?”
顾迟曜并不是很想说话。
“这照片哪儿来的?”他睡意全无,任凭后来居上的烦躁感将瞌睡虫赶尽杀绝后鸠占鹊巢。
“表白墙上看到的。”尹归找出来原网址分享给他,“昨天晚上有人发的,浏览和点赞量还挺高。”
匿名贴,发布时间为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是在他和崔景和离开后才发的。
“能删吗?”顾迟曜问。
“你去问问表白墙,应该可以。”吴声还在看照片,“我怎么感觉嫂子有点眼熟呢?”
顾迟曜眉尖一跳。
因为这照片拍摄角度问题,只能看到他露出半张脸,和对方整个后脑勺。
“这长头发......”吴声眯着眼仔细辨认,“嘶——好像有点像......”
“你们是不是该走了?”顾迟曜提醒他俩,“就剩二十分钟,你们还得跑去操场。”
“我靠,这么久了?!”尹归匆忙抓上水瓶,在吴声“等等我”的背景音乐中光速撤离。
表白墙还没回复。
顾迟曜躺到床上,胳膊遮住眼睛,心说这都什么事啊。
他感觉他天生跟江沅有点相克,在这里都没遇见过好事,全是操蛋的。
睡意上涌,眼看就要看清楚周公的脸,手机又响了。
顾迟曜:“......”
一个两个的都不想让他睡安稳觉是吧?!
然而等他看清发信息的人后又哑火了。
表白墙:[这照片怎么了?为什么要删除?你是本人吗?]
顾迟曜当然不可能承认。
肆:[是我朋友。]
无中生友。
肆:[他不好意思说,这个照片给他造成了困扰。]
谁朋友会这么贴心?好友出糗不落井下石保存黑历史就感恩戴德了,表白墙表示懂得都懂:[好的~]
顾迟曜看着那个骚气十足的波浪号陷入沉默。
不过表白墙效率倒是挺快,刚回复没两分钟就完成承诺进行删除。
处理好这件事顾迟曜总算有了休息的机会。一觉睡到军训解散,醒的时候室友都在,吴声爱追动漫,见他醒了反手摘掉耳机。
“你吃饭不?我陪你去买点?”
“不吃了。”顾迟曜没感到饿,下床喝水的间隙里听吴声嚷嚷。
“今天你不是请假了吗,隔壁表演系二班教官过来比试,说他们班来了个帅比无人能敌,林听不服说咱班副班长帅的人神共愤,结果找你发现你请假了,找法学那个崔景和也没找到,气的脸都绿了。”
“崔景和?”顾迟曜捕捉到关键信息,“他今天不在吗?”
“不在啊。”吴声没当回事,“可能也请假了吧。”
尹归横着手机打游戏,也跟着插了一嘴:“不得不说,法学那个叫崔景和的长的是真牛逼我靠,我一个男的都要心动了。”
“嘶......”吴声眼神一言难尽,“你不会也弯了吧?”
谁知尹归还真没否认:“我感觉对方要是崔景和的话我真可以。”
吴声挪动椅子:“你俩离我远点。”
“放心。”顾迟曜泼他冷水,“我俩看不上你。”
他说完直觉不太对,心跳打鼓似的敲得他越发不安。
昨天晚上本来说好的要去余笙,结果半途出了意外,陈敬不会养闲人......
顾迟曜找出来手机,几步走到门外。
老情歌唱至半分钟,屏幕开始浮现出叠加数字。
“崔景和是不是在你那儿?”顾迟曜直奔主题。
“顾少这是来兴致了?”陈敬不慌不忙道,“但是我们小崔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顾迟曜心口一紧,沉声道:“他现在还在你那儿工作?”
“瞧顾少说的,我们虽然干的不入流生意,但是手底下小弟见了红还是得让人休息不是?”陈敬笑回。
“是。”顾迟曜咧嘴冷哼,“陈老板够人性。”
余笙那种生意,不用脑子顾迟曜也能猜出来大致内容。
吴声看见他拿上衣服,顺嘴问:“又去约会?”
“查寝了帮忙答一下。”顾迟曜不置可否。
“啧啧啧......”尹归摇头,“年轻人啊。”
顾迟曜没理会室友们的调侃,边走边约车,运气还算好,到门口刚好有车空着。
他二话不说坐进去,路上心口突突直跳。
月上枝头,里面路有点绕,车子没开进来。
顾迟曜小跑过去,还没靠近走进门里,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气味。
酒精,还有血腥气。
顾迟曜一愣。
恰巧陈敬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俩人撞上眼神,顾迟曜眉梢不明显地跳起来。
“他人呢?”
陈敬知道他指的是谁,正要示意让他看里面,崔景和出来了。
他嘴里咬着烟,衣服上面沾着暗红色液体,一条小臂裹着纱布挂在脖子上,神色带着未散干净的戾气。
看见他后,崔景和怔了一下。然后他扭头吐掉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空气陡然生出尴尬,陈敬眼神在崔景和身上一扫而过,踢开玻璃酒瓶,并不掺和其中:“顾少自便,小店还有事要忙,先失陪了。”
几个打杂兄弟闻言都有眼力见地前后离开,顾迟曜上前,想看崔景和闹上吊的手又不敢碰,只好拐了个弯,把他下巴上的血迹擦掉了。
“先回去吧。”
崔景和没说话,他脸上也挂了彩,嘴角破出一条口子,还在往外渗血。
顾迟曜躲开他的视线去拽他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去医院。”
说着就要打车,崔景和拦住他,身上戾气稍微散开些,在他头顶扇巴掌似地一按。
“没那么矫情,死不了。”
顾迟曜被他动作带着往前趔趄:“那些是什么人?”
换往常崔景和是不会跟他掰扯这么多的,今天大概因为把狠戾都发泄了出去,难得对他有耐心:
“催债公司的,追人追到这儿来了。”崔景和一手圈过去捏他耳垂,语气淡漠到像在讨论家常便饭,“刀都拿不稳,一群杂七碎八。”
凭心而论,虽然平日里崔景和对他态度也算不上好,但是他这样骂人顾迟曜还是第一次见。
别说,听上去还挺带劲。
“余笙里面的人没几个善茬,你没必要这么……”顾迟曜顿了一下,接着说,“没必要这么卖命,医药费本来就是我——”
“本来就是你什么?”崔景和放开他耳垂,手往下从衣领处探进去。
顾迟曜稍微缩了下脖子,依旧没躲。他听出来了崔景和的言外之意,自知再接着这个话题扯下去自己又得遭罪,这回倒是很有眼色及时止损。
“催债公司的人找到这里怎么让你来管?陈敬手下那么多人都是吃白饭的?”
崔景和平静陈述:“没有人会养一条不听话的狗。”
顾迟曜愣了愣,就听崔景和接着道:“他想看什么给他看就是了。”
陈敬疑心重控制欲强,崔景和爽约让他费了心思,既然还想着在他这里混,从他这里拿钱,那就得听他的付出点小代价。
那么多打手闲着,偏偏陈敬专挑崔景和去跟那些人谈判。
为的什么,说好听了,是在给他机会让他往上爬,说难听点就是爽约的惩罚。
陈敬在给他立规矩、做警告,在逼着他低头听话。
崔景和知道自己跟这些赌命徒不一样,他还有牵挂,他还有用得着陈敬的地方——
他需要钱。
那一刀崔景和能躲,只是他知道陈敬的眼睛肯定就在暗处如狼似虎,所以他干脆卖出破绽——
借蓄意而为的刀,流出“表忠心”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