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飞跃 第2章 高级技术顾问

神历1573年

δ–8区 某官员宅邸后花园

“长官，这是从上级接收到的高级技术顾问的委派名单以及相关手续资料，给您放在桌上了。”

“嗯。”

官员慈爱地抱着不满五岁的小女儿在膝上嬉戏，看都不看那个兢兢业业的副手。

副手正要离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道:“长官，上级还特意强调名单的顺序千万不能弄错……”

“我知道了！这点小事儿还会出错吗？”官员十分不耐烦，此刻他只想做个称职的父亲，陪伴自己的乖女儿玩耍。

副手倒也十分体谅官员，官员难得回家，满心都是他的掌上明珠，这也是人之常情。副手见状，便缓步退去。

“爸爸！要那个！”

“我的乖乖，你想要什么？”

“要本本~”

“嗯……这里没有本本……但是，有这个。”

官员正巧看到了桌上的委派名单，拿过来递给了女儿。

女孩胡乱地翻着整齐的资料，翻到一沓资料时，将其抽出，惊呼道:“这个姐姐好看！”

资料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左上角的二寸照片。照片上的人表情严肃，五官锐利，三庭五眼的比例十分优秀，从下眼睑延伸到外眼角的部分如刀刻般分明。眉峰的高低恰到好处，既不苛刻也不顺从。本会使眼睛显小的内双在她这里打破了规则，倒是多了几分柔和。挺拔的鼻子带动整体，将冷静沉着的气息呈现在照片上。往下一栏的姓名资料上赫然写着“木青”二字。

官员只是宠爱地轻轻拍着女儿，任由她乱翻资料，一时竟将副手的提醒抛之脑后。这时，不同于寻常的提醒音响起，官员知道，重要会议即将开始，便匆忙把女儿抽出的那沓资料随手搁在了最下面，临行前亲昵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毅然带着委派名单的资料快步走去。

……

翌日 θ–0区 日落竹林

一夜秋雨过后，竹林雾蒙蒙的。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处处透着泥土的芳香。寂静的氛围在周遭众多忙碌运作着的区域中显得难能可贵。茂密的竹林深处坐落着一所不大不小的院落，给这寂寞的土地上平添了一丝烟火气儿。

院落里，薄雾中，一个身形单薄，甚至过于瘦削，扎了简单黑色低马尾的身影在忙碌着，她手握着一柄铁锨，一脚踩在铁锨的脚踏上，将铁锨嵌进泥土中慢慢松动着。握着铁锨的双手指关节由于用力而显得泛白。凸起的掌骨和凹陷的皮肤之间，依稀透着细长蜿蜒的苍绿色血管……这个人，着实瘦的可怜。随后她又去修剪院内的各样植物。横生的杂乱枝节被一节节切去……

照顾完院中花草的木青拍拍双手，解下干活的小围裙，泡了杯乌龙茶，向内院走去。

“师父，茶泡好了。”

屋里的女人侧倚着一个坐垫，斜躺在榻榻米上小憩，尽管眉眼间的细微皱纹显示了岁月的痕迹，但她风韵犹存，保养得很好，身材曲线仍此起彼伏。

闭目养神的清水智子闻到了木青带入房间的泥土气息，睁开双眼，看着木青额上的一层薄汗皱眉道：

“木青，不是说了让你别干重活吗？”

“师父，只是松松土而已，不累的。”

“院子会有人来收拾的，你做了他们的活儿，他们干什么呢？”

“……师父，我明天就……”

木青在师父这儿休养已有两年的时间了，她知道，师父口中那些“会来收拾的人”其实并不曾“光顾”。师父虽刚年近半百，但身体状况似乎并不乐观，这两年身边除了木青和师弟，几乎没有人照顾，更何况，明天她就要动身前往β–13区任职技术顾问，她这一去更是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至于师弟，他到底是个男人，怎样也不如同是女性的她能将师父照顾到位，她想还趁着在这里，尽可能的为师父多做一些事情……

“昨天军方下发的通知我也看了，你要走了。”

“师父，其实我不想去……”

“你也该走了。”

木青略微讶异。

“师父这是，赶我走了吗？”

“哪儿是赶你走，你在我这儿歇了两年，再不出去看看就要跟外面区域的生活脱节了。”

木青没有反驳，这两年只有她们师徒三人互相搀扶，互相依靠。而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战况又如何，她其实很好奇。现在，她正好收到了军方的委派命令，这实在是一个出去看看的良好契机。

“师父，只是个顾问，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吧？”

“你听从上级安排就好了。”

“……好吧。师父，我不在，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活儿都给师弟干，需要什么东西您都告诉我，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你有心了，木青。为师会照顾好自己。回去收拾收拾吧，别落下什么东西。对了，你拿上这个。”清水智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拿出一个小盒交给木青。

木青打开一看，是一副款式简单的黑框眼镜。

木青疑惑地看着师父，清水智子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你之前工作就一直戴眼镜的，那时候你总要盯着那些复杂的仪器和各种报表，眼睛涩的厉害。自从你病了之后在我这儿也用不上眼镜，我就一直替你收着。现在你要回去工作了，应该还用的上。”

“多谢师父。”

木青微微弯腰行礼，转身离去。清水智子望着木青离去的身影，开始忖度，“怎么偏偏是β–13区？军方怎么会这样安排？”

过了许久，她不再去想，拿起那杯红乌龙茶，细细品味。幸好，还是以前的味道，但又不是以前的味道，她没法形容。

……

傍晚，木青在房间里检查行李，确认无误后，坐在一个蒲团上歇息。她将那副眼镜拿出来戴上，还好，度数并不大，应该是太久没戴了的缘故，她盯着地板，感觉凹凸不平的，微微发晕。“习惯就好了。”

夜深了，竹林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夜雀的啼鸣，木青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至少，这两年很喜欢。她还习惯了伴着夜雀的叫声入睡。不过今晚，她望着透进房间里的冰冷月光，罕见地失眠了。

两年前她在竹林里醒过来时，全身剧烈的疼痛让木青差点怀疑人生，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用了好些时间才习惯她的身份。师父告诉她，她以前是军方的精英技术人员，一场仪器意外爆炸的事故将她炸飞，弹飞的碎片不巧迸进了她的脑中而导致失忆。木青幼年被遗弃，是清水智子发现并收养了她，教她茶道和插花。说是师父，其实也是半个母亲。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这两年相处的时光，木青已经从心里接受并尊重甚至依赖清水智子。一想到即将要离开师父，木青心里就各种不舒服。

……

凌晨四点多，木青拖着并不太大的行李箱，走到了院子门口，这个时间师父和师弟都还在睡觉，所以她没有打扰她们。

眷恋地望着她生活了两年的院子，咬了咬牙，她还是踏出了沉重的步伐。走出竹林时，已经能看到太阳。她又是走了许久，才见到有零星的车辆。她等了半天，才打上辆出租车，出发去了机场。

……

小半天的时间过去，飞机在β–13区稳稳停驻，下了飞机，一路上木青吸引了不少艳羡的目光，她有些不太受得了这些人的目光，心想，在θ–0区时也没什么人关注她，怎么到了这个区，情况反倒变了？有些不解的木青没有想太多，只是加快了脚步，赶紧离开了机场。

当木青抵达了β–13区的中央指挥部报道时，已是傍晚了。接待她的人将她带到一个房间，让她等候。木青一路上都在打量着这个区的建筑装修风格。与日落竹林简朴古典的风格大相径庭，这里充斥着现代化重金属的强硬气息。她感到一丝熟悉，自己以前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的吧。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脚步声，随着房间门被打开，她看到一个女孩急切地跑进来。木青起身，抬头对上了女孩惊讶的目光。

这女孩是个出挑的白种人，长相灵动，鹅蛋脸，大眼睛，双颊处淡淡的雀斑很是可爱。红褐色的低双马尾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她身材虽不算娇小，可在木青眼里依然属于可爱的范畴。

女孩盯着木青许久没有说话，木青决定打破这个有些尴尬的沉默，道：

“你好，我是军方派来负责技术的木青，请问你是？”

女孩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木青。木青以为她听不懂中文，于是换了英文重新介绍自己。这回，女孩用有些蹩脚的中文回道:

“我听得懂中文。”

“噢。那请问你是？”

女孩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我是β–13的秘书长蒙娜·卡斯蒂亚，叫我蒙娜就好。欢迎你，我们的高级技术顾问~木青女士～”

木青觉得这个秘书长有些阴阳怪气的，连忙道：

“不敢当，我只是来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那你可有的忙了，木顾问~”

木青莫名感到蒙娜很不悦，回道：

“我来就是帮忙的，如果需要我做的事情很多，就请秘书长尽快为我安排工作吧。”

“……好，木顾问刚到这里，还没有吃饭吧？”

“没有。”

“可不敢怠慢了木顾问，我们一起去中央食堂吧，如何？”

“好的，听从秘书长的安排。”

在去食堂的路上，木青看着身旁的蒙娜，她一头亮眼的红褐色秀发实在让人难以离开目光。路上很多人侧目点头向蒙娜招呼致意。然而木青不知道的是，那些人同时也在观察她。

中央指挥部的食堂很大，足有五层。她和蒙娜坐电梯直达五楼，二人找了个双人桌坐下来，各自点了餐，等待上餐。

“木顾问，原计划是要为你准备欢迎宴的，可是我们区长临时有事出差了，随行了不少核心人员，这个欢迎宴就自行告吹了，只剩我这个秘书长留下来欢迎你。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啊。”

“不会，我只是军方派来帮忙的，哪里需要麻烦你们再准备欢迎宴，秘书长。”

“好，木顾问，那你就先安定下来，等区长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好。”

……

晚上，木青回到了自己的单人宿舍，一天的奔波让瘦弱的她无比疲惫，她匆匆洗漱完毕，倒在床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另一边，蒙娜在自己的房间里正打着电话。

“我见到她了。”

“是她吗？”

“我，我不确定……这也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长相和身高明明就是她，可她完全不认识我！”

“……怎么会这样？”

“对了，她现在还戴眼镜，瘦的没有人样。”

“……等我回去，蒙娜。”

“好。”

“帮我看好她，随时告诉我她的动态！”

“好，你也别太着急了，她现在就在这，跑不了的。”

“……跑……她再跑一次，我真……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承受的住。”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失了阵脚。

蒙娜安慰完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