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 第18章 只是这样的缘故

她这突兀一问，让苏子珊不知回答什么才好，话堵在嘴边，“酒鬼？”

“大概率是不会的，只要不喝多。”

“那我就放心了。”

此时的周萤并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热衷喝酒，变成一只小酒鬼。

“其实还蛮好喝的”，她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旁人打断。

“妹妹，林妹妹，会不会打台球？”

刚刚还站在旁边玩得兴致高涨的王科，此时拿着杆站在她旁边，一句妹妹叫得娴熟轻佻。

这竟然是在问周萤。

王科是和林煜同一班的同学，平常聚在一起七八个人出来玩。

她自己都疑惑地皱着眉头，再次确认，你叫的是谁?

“就你，林煜的妹妹，想玩吗，教教你。”他再次清晰地蹦出这几个字。

台球。

“我觉得应该不好玩。”周萤吐出惯用的模棱两可的话。

“过来呗，赏个脸，你先试试。”

王科挡住了周萤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林煜的神情，应该是要拒绝的，但手里已经被胡乱塞进了一个杆子。

她只好走过去，在台球桌前有压力地吸了口气，学着他们打球的姿势慢慢趴下，手掌抵在杆上并稍微弓起，眼睛聚焦在离自己不远的白球上，四周十分安静，学的有模有样。

“还不错嘛。”

“你的手指要靠近球杆啊，得这样摆才能稳住球。”

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她一回头，果然王科靠得很近，猝不及防，他的手掌触碰上她的手腕，整个身体也贴过来，把她虚掩在身下。

狭小的空间，周萤觉得自己呼吸不畅，许是刚刚喝了酒的缘故身体开始热起来，半面脸颊也爬上浅粉色，脑袋变得晕乎乎的，好像王科还说了几句话她却听不清。

周遭的空气和时间都凝结住了，眼前的球出现重叠的虚影，她不知道要对准哪一个才好，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觉得被沉沉地挤着，密密地压着。

“对准呀，握紧杆。”

“哦哦好。”周萤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只是随便回，也不晓得在何地了，手也被人摸上了。

倏地台球杆自上而下突然猛地撞击桌面，咚的声巨响，雷鸣般的余音直击脑壳，瞬间让周萤清醒过来，那敲击的声音很用力，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这声音仿佛从她的头顶要灌到脚底。

她耳边嗡得一声，灵魂都要出窍，茫然抬头，林煜正冷峻着脸拿着白台球杆杵在深红色的台球桌面，他已经走过来，黑色的眼睛望着他们两个。

审视又冰冷的模样，一下足以把所以的酒意唤醒。

周萤的脸颊、耳朵和脖子都是熏红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层汗珠，林煜居高临下就这样看着她这副害羞紧张的样子，一言不发，下颌紧绷。

她立刻清楚地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扔下杆子用力推开王科的胳膊，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站在外面，流通干净空气又再一次重回鼻间。

巡睃四周，所有的人都围起来看戏般望着刚刚的两人，有些抱着臂，用见惯不怪的目光欣赏着发生的闹剧。

苏紫珊踮起脚尖在许逢舟的耳边轻声说，“王科总是这样爱玩，他什么时候才对这种逗女孩子害羞的游戏感到无聊啊。”

许逢舟也转过脸和自己女朋友耳鬓厮磨，笑起来，“你也知道王科就这德行，对女生都要施展一下他的魅力，非等到她们都为他脸红才罢休呗。”

“切，无聊恶臭，怎么总喜欢这样。”苏紫珊看着男朋友吊儿郎当的模样，手探向他肚子上的软肉，轻轻一转拧了一下。

周萤离开刚刚被环抱的地方，清明地看着无动于衷的一群人。

刚刚的场面就是一个带着项圈的猴子耍戏，甩绳的人骄傲，小丑不知自己滑稽地任人观赏，任由目光凌迟。

“帮我拿着外套。”林煜把刚刚脱下的黑色夹克递给周萤，眼里的情绪深不见底。

周萤低头看着半空中拎着的衣服，伸出两只手拿过来抱在怀里，充斥满整个怀抱时，就弥补了丢掉的安全感，她很想抱紧。

他的衣服上会留存雪松的味道，和他皮肤上常有的一样，清隽，温凉，和肃穆凄凉的冬类似但也有很大不同。

“在门口等下我，我一会儿和他们说送你回家。”

周萤抬起脸，怕他是因为自己才提前回去，“现在就该回家了吗？”

你不继续玩了嘛，她想，不用为了我提前回去。

可林煜不做任何停留地反问，“还不想回去吗？很好玩吗？”

所以，现在依然觉得很好玩？

他竟然还有些生气，但从哪方面想都来得莫名其妙。

“好。”周萤只好抱着他的衣服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林煜脱了黑色夹克以后里面是是一件纯白的短袖，灯光下衬得他的侧脸发出清冷的白光。

可过白的灯光下，林煜一言不发，他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不满，可浑身就是有一股刀光剑影、寒凛凛的风。

许逢舟觉得他生气了，但又觉得并不至于，林煜这人从来不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心思，他告诉自己林煜他一直都是疏懒淡漠的样子。

可下一秒，林煜就拿着周萤刚刚喝过的玻璃杯朝王科扔过去，遥远的距离却十分准。王科还没有反应过来，玻璃瓶正中砸在脑袋上砰地一声碎成几片，血从额头上留下来。

吓得站在他身边的人一边惊呼，一边四窜离开。

林煜又把旁边的玻璃酒杯拂下去，摔烂在地上，红酒鲜红地淌在米白的羊绒地毯上，鲜明炙烈，触目惊心。

“没大事吧，”许逢舟赶紧扶住王科，查看他额头的伤势。

王科痞笑，摸了把自己脸上的血，笑盈盈，“没事，不过要留个疤了。”

“闹着玩而已，怎么还跟小时候生气就扔瓶子。”许逢舟努力在两人间调和气氛，看着林煜陌生的表情，挤出干笑，“哈哈哈，多大的年纪了还玩这种游戏，不至于吧。”

林煜手上已经没有任何刚刚砸东西的痕迹，甚至连瓶子都懒得抛过去的，他嗤笑了一声，没有接许逢舟的话，什么都没有讲，不为刚刚的举止做解释，转身带着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走出这包间。

因为隔音效果很好，周萤只听到了微小的碰撞声，她想把耳朵凑近门缝听一听，可门下一秒就被打开了，林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动作。

她什么也没听见，但还是心虚。

“现在走路回去。”

林煜看了看手腕上的黑色表盘，“这个点了，他们早吃完饭了。”

其实她也没有这么害怕碰见他爸妈吧，但他的话里就好像她巴不得离他们远远似的。

“你刚刚怎么不推开，你认识吗？”林煜在她的身后下台阶，因此比她站在高几级，一转头就有些压迫感。

周萤诚实地开口，“我只在学校里见过，听同学说过。”

“你对他有好感？”

林煜受不了刚刚周萤被揽着脸红的样子，她不拒绝，所以他默认她并不反感。

“不可能，不会的。”

周萤掐着指头，她又不傻，知道刚刚他们都在耍着她玩，看她出丑取个乐子。

“以后不想做什么，你可以直接甩开。”

你有明确拒绝人的权利，可以推开那些讨厌的家伙。

“嗯。”周萤低低地回应，心脏突然加速地跃动，是的，她缺乏很多勇气，她也不想这样，可好多时候都缺临门一脚的果断。

从前看人眼色的生活方式和他告诉她的这些话割裂、摇摆着她左右不定的心。

她好想好想做一个勇敢的人，不害怕。

包间里自林煜离开就安静地吓人，王科不确定地问和林煜玩的最好的许逢舟，“这是他亲妹妹吗？真的吗？”

他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还是带着轻蔑地表情问周萤和林煜的真实关系。

站在王科旁边的朋友说，“你听听他刚刚摔门声多用力，恨不得把门卸掉，林煜怎么回事，平时他也不管啊。”

怎么可能，她那副样子怎么可能是林家的女儿，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如果真是，他们也就不会这么毫无顾忌了。

许逢舟很难开口，也确实是他妹妹没错，只是不是真的，他没说话默认了，王科惊讶地嘴巴呆呆地张着，“那真是他妹啊？怎么回事？”

苏紫珊等了几秒，拿起沙发的粉色皮包挽起自家男朋友的胳膊，踩着高跟鞋噔噔响，路过王科时说，“那你挨一下也不冤，耍着他们玩啊，你就是破了点皮，流了点血。”

“欺负那女孩，跟个耍猴似的，林煜能不管?”

“你们不早说，害死我啊！”王科朝两人喊。

“我以为是假的呀，假的妹妹～”苏紫珊不当回事，声音嗲嗲的，“后来她也说了呀，你们都不信。”

“人家可是说了是兄妹。”苏紫姗重复了一遍，拖长尾音。

许逢舟自己也没意料到，他现在不确定他们是否是真的兄妹了，避开两人的问题，“反正……是林家的人。”

…是林家人的缘故。

只是林家人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