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 第9章 风起·幽兰

“你在里面金屋藏娇呢，关门干什么，快走啊！迟了那姜姒发脾气，届时天文监没好日子过，你在勤政殿能舒坦？”

商飞意推了下门，没开。他气笑了：

“别尘悬，我现在真怀疑你在里面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左右等不到人来开门，硬闯也没能让殿门挪动分毫，商飞意不得不等下去。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在商飞意心底的猜测越来越离奇和恐怖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

是那日进入莲池密室，疑似被别尘悬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压制到无力反抗的天奴，叫什么来着？姬影。

姬影将门推开，退至一边，视线只看脚下的一块砖石，仿佛很怕人。这性子瞧着很像兔子，商飞意只瞧得见他半张脸，模样标志的比天仙更胜一筹。

“帝君在更衣，让您久等了。”

“……不用，没事，不久等。”商飞意咳了一声，视线扫过姬影，斜靠在门上，没进去，陪姬影等在了门口，手指敲了敲门催促：“快点啊别尘悬，大姑娘吗你是，还得梳妆打扮！”

别尘悬走出来，扫了一眼商飞意，说：“话多。”探手出袖，牵住姬影的手，化为游龙飞了出去。

商飞意登时急了：“喂？”他惊叫一嗓子，“你不等我，还有，姜姒诞辰你带他去干什么！”

就姜姒那个脾气，看见姬影这样的人站在别尘悬身边，不得找姬影麻烦？

哦，也可能是找别尘悬的麻烦。

太清天的勤政殿有一位别尘悬正忙着操办俗事，神色冷冰冰的，往来的仙君都绷紧了皮，静悄悄地不敢作声。

天灯燃不尽，青烟绕碧瓦，凡尘琐事困住了这位帝君，却没有困住那位帝君不愿分离的本尊。

姬影身边，另有一个别尘悬，许是冷静下来，情绪恢复如常，愧疚、羞耻等情绪上涌，此别尘悬常常低下头来，或是扭头看向一侧，不敢正眼看姬影。

九色灵鹿辇里空间宽敞，坐了商飞意，别尘悬，姬影三个人，仍旧不耽搁陈设精美，灵火暖炉兼备升温降温，不论外界如何，内部都如春般温暖。

商飞意故作高深，实则小发脾气，但并没有引起另外两个人的注意，不由有些泄气。“你们都想什么呢，对了，姬影认识姜姒吗？”

别尘悬微微侧目，看向姬影。

姬影“嗯”了一声，说：“听过这位仙君的故事。”

别尘悬表情不变，只是偏了下头。姬影眉心微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天文监又唤作秘书局、天史库，是太清天除帝君外势力最大的一批人。三十三重天内成千上万仙人的事宜，全然交由帝君一人处理显然不现实，而天文监便起到了过滤繁杂琐事，将次要矛盾内部解决的作用。

姜姒，是天文监四位仙君之首。

姬影记得她，是因为姬影第二次打上太清天时，别尘悬不在太清天，主要战力回援不及，群仙畏惧他的威名，缩在层云之后无人上前。

浑噩天的叫阵都叫出花来了，终于在万仙之中，飞身站出来一人，拦在他面前。

云鬓若簪秋棠，斜倚繁星棋盘，手捻星辉化落子，力挽狂澜，不露惧色。

是姜姒。

虽然姬影法相都未曾祭出，便将姜姒的法相天地棋局从内至外轰碎，但作为敢于迎战的仙君，姬影对她还是有印象的。

虽奉领的是棋，但总体来说，姜姒是四仙君里最擅长控局、战力最凶的一位没错，因为其他三位姬影甚至没什么印象。

天文监的四位仙君是轮值，手底下管理的人都是同一批。

不当值时，他们各有去处，姜姒便在人间散心。

举办诞辰宴的地方，在她的隐居之所，位于太平州，离姬影想去调查的岳州距离适中，属于优哉游哉地赶路，当天能腾云来回，甚至不耽误开宴，所以别尘悬问他要不要同往，姬影自然不会拒绝。

商飞意坐得无聊，开始拿姬影解闷：“哎，小姬影，你都不往外看？作为相祖的泼墨所化，你应当从未见过人间什么模样吧，不好奇？”

姬影于是顺水推舟，撩开珠帘，望向鹿辇外，群仙灵驾各异，如道道流星自天边飞入太平州的地界，落入一处僻静山谷，森森绿意漫山遍野，遍地开满了浅蓝色，形状若蝴蝶般的低矮花丛。

姬影看得一呆，瞬间回神，看了眼别尘悬，果然，别尘悬的表情冷了一点，显然不是对姬影，另有其人，隔空害得这位帝君心情不佳。

“……”姬影迟疑片刻，到底没有情商低到直接问出口。

商飞意见他一直盯着姜姒隐居的幽谷外那些花草看，探过身，热心肠地开始解释：“没见过吧？姜姒种的这些花，有很神秘的过往，你绝对猜不到。”

姬影：“……哦？”

商飞意和姬影闲聊，说道：“有些人在经历战争之后会恐惧战争，也有些人，会因此陷入一种盲目的状态，你可能想问，如何盲目？”

“便是盲目地追随敌军的将领，信服对方，肯定对方的一切。将恐惧，化作一种追逐强者的本能。”商飞意用很冷静的口吻，说出了正常人绝对无法接受的话。

“你知道魔主荧惑吗？”商飞意看了一眼别尘悬，咳了一声，悄悄说：“太清天信服荧惑的，其实比信服别尘悬的要多。别尘悬刚上位时闹了好几场叛乱，多亏他武力强悍，全都镇压了，你可能看不出来。”

姬影点头，心悦诚服地说：“看不出来。”

“你们帝君日子不好过呢，他信任你，那我也信任你，以后跟着我俩，你就放一百个心，没谁能欺负得了你。”

姬影说：“好，我记下了，多谢您。”

“太客气了吧？”商飞意伸手到鹿辇外，指向那片花海，“有我方才的铺垫，你大概猜得到了。我所说的人，其实也是姜姒。”

“据传闻所言，魔主荧惑的法相召出时，会有幽兰之花的花海铺天盖地，淹没尸身，将战场的残酷，化作新生的养料。”

“幽兰之花在荧惑死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蝶兰与之相似，姜姒虽未明说，但她在魔主荧惑身死后，便在此地种了百年的蝶兰。”商飞意叹息了一声：“爱上个魔头就够可怜了，竟然还是个死人。”

“所以啊，我和你家帝君很少拒绝她的邀约。偶尔我们就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姜姒不像寻常仙子，她这人爱憎分明，荧惑活着的时候，她为了大局，从未表露过心迹。”

这怎么可能？别尘悬知道姜姒喜欢他，还赴约饮酒？

姬影心道，都疯了啊。

鹿辇停了，他们到了幽谷的入口，寻常仙君的灵驾在此处便要停下，由仆从迁走。但守在旁侧的侍卫见了鹿辇，知道是帝君的灵驾，挥手道：“放行！——见过帝君！”

呼啦啦成片的人停下行礼，让出了主位，等九色鹿辇通过。

商飞意放下帘子，坐回原位，说了未尽之语：“死后才敢表露一些感情，挺可怜的。”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姜仙君是女子，如此揣测，岂非污了她的清白？我在太清天，未曾听闻过相关的记载，我等不该如此议论她。”说完，姬影神色略有微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天生的断袖，但肯定从未在女人身上留过情。

仙君更不可能，他仅有三次出现在太清天，全是打上去的。

倒是杀过不少男女老少，若为敌手，谁还看谁是什么性别，当然都要取了性命。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商飞意笑了：“不信？等着吧，见面你就明白了。”

姬影和别尘悬视线相接，他试图以眼神传递，‘这是什么意思？’

别尘悬波澜不惊，但姬影从他的细微神情变化里读出了一种思量。

姬影眉心轻蹙，尚未追问，在商飞意跳下鹿辇的刹那，别尘悬靠近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姜姒去过回首山巅，先我一步，无名的半片断刃在她手上。”

姬影怔然：“……无名断了？”

荧惑贴身的三把刀，无名、无极，思我，都是世间难觅的神兵。

无极和思我先后因拒绝服从‘荧惑’的命令各自折断，最后一把刀无名，姬影身陨前想给它另觅良主的机会，将它留在了山巅。别尘悬虽擅用百般兵器，但最常用的无疑是佩剑狂潮，无名到他手里，也是落灰，不若予以自由。

这把刀原本并不是姬影的。

可三把刀里，无名最不该出事。

“嗯，在你身陨时，无名或许有所感召，自断成了许多碎刃散入山崖下。我以佩剑狂潮相唤，只搜集到了半片，另外半片及刀柄，在姜姒的手里。多年来我赴约向她讨要，她都未曾应过。”

别尘悬看着姬影，抚摸姬影唇下的痣，他说：“商飞意之所以笃定姜姒对你心有所属，是因为……”

“姜姒在幽谷深处，以无名刀，为你立了衣冠冢。”

此处，提前，叠甲。

加长链。

怕剧透可以不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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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姜姒，姜姒事业批，背后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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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起·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