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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惑 第4章 复生·教训

作者:提笔就忘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22 19:57:53 来源:文学城

太清天如今执掌群仙之首的帝座。

居然是别尘悬。

那相祖呢?退位了,还是死了?

姬影在御文迎的记忆里没有看到过相关的细节,无从推断,他不再想。

周围上百个仙人目光汇聚在二人身上,意味不明的印章摆在面前,姬影手掌撑在地上,没有伸手去接,头颅似雀鸟轻垂,视线安分守己,只看眼前的方寸之地。

薄唇轻启,他说:

“帝君,您罚我吧。”

模棱两可,进退都有余地。

别尘悬一言不发,并未应下这声情意浅薄似流水的帝君。姬影不愿接过去,他便主动分开朱红绶带,跪了下来。

太清天飞升的仙人大多是人族,但别尘悬不是,他是苍龙最后一脉,生得也同人类有差别,身量太高,四肢也有部分鳞片覆盖。

弯腰不便,众目睽睽之下,他径直跪在地上,也不管旁人如何惊愕,撑着姬影的肩膀,手臂一圈,帝君印系在姬影腰上。

“别……”

姬影蹙眉,他拒绝的几根手指刚放在男人的手背上,就被滚热的手掌反握住。别尘悬直起腰身,顺势一捞,打断了姬影的话,将人抱在怀中。

掌心肉贴在轻薄衣衫上,轻轻一捏,将姬影剩余的话堵在嗓子里。

陆寂然眼皮一跳,心头涌起一股突如其来的躁动。

说是恶心,又不太相像。他从前怎么没听说过别尘悬喜欢同旁人搂搂抱抱?故意演给他看,还是当真有陆寂然也不清楚的事情藏在这地位悬殊的两者之间。

陆寂然走近两步,气势半点不曾收敛,虎目一眯,寒声问:“帝君,您这是何意?”

恍若未闻,别尘悬打量姬影泛白脸颊,和对比鲜明的漆黑眼眸。

似雏燕飞回小泥檐,春来,柔风来,絮雨来。

春色尽处,此心凄凄,如鼓萧瑟。

别尘悬说:“你伤了他。”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既不体恤,也不似奖赏,追究的意味明显。

陆寂然身上那股本就不驯服的忠义,此刻肉眼可见,全化成反骨,他短促冷笑:“哈?”

陆寂然瞥了一眼缩在男人怀里的姬影,只能瞧见一缕发丝滑落。

他漫不经心地扯扯嘴皮:“这贼要逃,我忧心他暴起伤人,略施小戒,怎么,帝君这也要管?”

别尘悬颔首,他说:“依律,你下手太重,当罚。”

哪儿来的歪理邪说!

陆寂然勃然大怒,四周骤然有烈焰飞旋:“我为你擒贼,无功劳也有苦劳,怎么,看老子不顺眼,偏要为难?那也不用玩这套,现在太清天是你别尘悬一言堂,你亲自动手谁又能说个不字!”

生气归生气,陆寂然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他早不爽别尘悬,只是少有接触,按章办事,彼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合便也算了。

但今日恰好,能借题发挥。

他话说到这里,是将别尘悬架起来,不好再发作,不然必受诟病。

常理来论,是不会有人在如此场合,还刻意针对讲了一通肺腑之言表忠心的手下能人。

但姬影心头微跳。

别尘悬不是常人啊。

按姬影的经验来看,倘若是别尘悬,这番话简直是说到别尘悬心坎里去了。

他就要这个机会!

果然。

别尘悬眼眸微微一亮,仿佛听到了好消息,都不待旁人反应,陆寂然人站在原地,不待说出更难听的话,就被一道磅礴剑意当胸一打,震飞出去。

滚了好些圈才卸力停稳,陆寂然躺在地上,整个人愣了,他看着穹顶浩瀚银辉,半晌震怒爬起来,脸上杀气腾腾,火冒三丈:“别尘悬,我草——”

他没说完,又是一下当胸砸落,陆寂然反应不及,纵然唤出枪来也未能挡住全力,瞬间被打出处刑台的范围,直直坠入鲸吞云海。

这一下砸得太狠,好半天,都没再听见陆寂然的声音。

在场的仙人都不敢说话。

哪个好惹?

都不好惹。

静默无声,垂头闭眼,全都当没看见。

姬影围观全程,如看猴戏。

别尘悬手臂稳稳当当地抱着他,一概不在乎旁人是何等诡异的目光打量,吩咐取消刑罚。

正如陆寂然所说,太清天如今是他的一言堂,他做主,敲定不算窃,那姬影便无罪。

别尘悬将姬影抱在怀里,正面相抱,搂着肩膀和大腿,像抱着小孩儿在怀里。

万幸是别尘悬体长肩阔,不显违和。

算了,都不认识,谁在乎丢人。

姬影疲倦地低垂眼帘,手臂松松地搭在别尘悬的肩上。味道熟悉的熏香环绕着他,姬影闭上眼,放松了身体。

半盏茶的时间一晃而过,生怕被找麻烦的仙人早各自散了。陆寂然从云海里跳出来,如一道岩浆喷涌的火枪嘭地一声巨响,砸入处刑台一侧。

陆寂然脸色铁青,他恨得牙痒痒,抬腿提枪握在手里,骨节都嘎吱作响。

天罡军的人上前来扶着他,他一挥手拒绝了,怒道:“疯鳏夫一个,拿老子撒气。”

这句话骂完,陆寂然眉毛一挑,他突然察觉到事情有异。别尘悬前后问话的顺序他捋了捋,罚他不是因为看他不顺眼,是因为那个小天奴。

他说的是,你伤了他。

一个向来不得关注的奴才,劳烦他别尘悬兴师动众地亲自来接人。

这小奴才。

莫非是别尘悬私下养的玩意儿?

陆寂然更是觉得恶心,若非太清天没人能越过别尘悬的手段,凭这厮这般对他,他早反了!

陆寂然心头窝火,看天是火上浇油,看地是拾柴添薪,怎么都不顺心。

往日这时间他在赤地练兵,偏是脑子坏了,非回来趟这一趟浑水。

陆寂然转身欲走,却忽然有了个主意,他想起来,小奴才尚有一个东西压在他这。他吩咐道,“那天奴的玉碟在你手上?去把他私下调到我宫里当值,别尘悬拿他当宝贝,那就让他的宝贝来伺候我。”

这件事非同一般,更何况帝座方才的举措众人有目共睹,故而那人壮着胆子问:

“帝座那边若是不同意……”

陆寂然手指在枪身上抚摸,反问道,“怎么,你也想去太微宫里当草料?”

“不、不敢!”

陆寂然捋了一把头发,火气缭绕在他的指缝里,他淡淡道:“帝君作为雷灵律法的表率,倘若违逆天规,自有律法折磨他,谁操他那个心。”

“办你的差,出了事儿老子兜着。”

别尘悬将姬影带到离恨仙京的深处,太微宫,历任帝君的居所。

阖宫上下不设仆从,御辇自宫外落停,自有人照顾。太微宫内仅有一个小道童,名叫舍心,不及姬影腰高,负责看顾帝君养育的精贵花草。

姬影从住进来,别尘悬便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他没放任何人进来打扰,亲自替姬影诊脉。

“帝君,不必如此尽心待我。”姬影想抽手回来,两根手指按在手肘处,限制了他的行动。

别尘悬说,“别动。”

别尘悬干燥的手指搭在姬影的手腕内侧,细密凸起的小疤痕缩在他的指腹底下,肌肤触手是凉的,泛着一股细微寒气。

“……”

别尘悬侧过脸,静坐半晌,他起身去外间,在书案上默写了几页的纸,再开口时嗓子微哑,跟外面的小道童吩咐道,“开我的私库,照单取药。”

他又一顿,隔着朦胧珠帘,姬影见他将药方放回身上,说:“不用了,你自去忙,我来熬药。”

舍心道:“是,帝君。”

姬影躺在太清天帝君宽大的床榻上,从别尘悬一意孤行将他带回来,就被埋在柔软的铺盖里,当了只缩在巢里的狐狸。

他收回视线,侧身躺着,手指在一侧轻敲。

命盘一旦修改成功,便是从命律的根基上修改此人平生相关之事,便是他不做任何伪装同故人面对面相谈甚欢,也不会有人认出他的。

可是。

姬影想,别尘悬认出他了。

这是一种默契的直觉。

时过境迁,世事易变,相认或不认,都没有意义。

他只在乎司命阁那个名字的主人是不是还活着,倘若是,姬影纵然赌上所有,也要彻底斩草除根,让那人再无转圜余地。

思虑忧甚,引得心力憔悴,姬影脑子里鼓胀跳动,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回音,和轻微的耳鸣,交缠着谱写一道催眠小调。

熬不了一点。

姬影闭目养神,寝殿里没仆从,没人会来打搅他,能让姬影好好休息片刻。四周寂静,鞋履在玉砖上踩得轻轻,道童舍心路过殿门,遵照帝君吩咐,悄悄地走远了。

直到别尘悬熬好了药,端药碗扶他起来,姬影还有些昏沉。

男人坐在床边,沉默寡言,只手掌扶住姬影薄薄的后背。他吹凉汤匙里的药汤,喂到姬影唇边,让干涩的嘴唇先碰了碰药液,低声说:“张嘴。”

姬影倒不至于疑心别尘悬要毒他,他身体他清楚,太差了,有药自然要喝,但实在受不了让人喂到嘴边。

姬影争了半晌,别尘悬端着药碗和汤匙纹丝不动,见他蹙眉,说了句:“要凉了。”

姬影松手,不咸不淡地说,“帝君,小人不配。”

别尘悬手里的药汤洒了一点。

他默不作声,端详姬影,视线如有实质,从姬影瘦削的肩膀,看到姬影不曾看向他的脸。

男人突然开口,“不是爱慕我?”

姬影沉默:“……”

他看着别尘悬,别尘悬视线如古井寒潭,冷静非常,不知是处于何种心态问出这句话。

姬影比他更冷静:“帝君都听到了,我无颜自处,罚我下界吧。”

别尘悬得出结论:“你很想下去?”

姬影说:“我……”

别尘悬打断他的拒绝,说:“好。”

“养好。”别尘悬手指擦了擦他的唇边,说:“我陪你。”

喂完药,又给姬影身上几处不知在哪里撞出来的淤青贴了药膏,别尘悬便顶着一副尊贵天尊相,忙里忙外像伺候老祖宗似的伺候完了姬影。

事情已了,他没有走。

太清天无昼夜之分,是以何时睡,何时醒,都看仙人自行选择。

不过也因此,当值的仙人一上工就是好几百年,真君以上还能变化出身外化身,一个人掰成好几个人用。

姬影以前就觉得太清天怨气深重,但是相祖那厮偏说是仙气缭绕。

真是疯了。

在一侧站了许久,别尘悬手掌落在床榻上,停了一会儿,见姬影没有拒绝,他动作万分轻缓地躺了上来,抱住姬影,又试探性地将头埋在姬影的肩膀里。

男人呼吸灼热,深深呼吸,如饕餮一般贪婪地嗅闻。起初尚有理智可言,手脚规矩,不过片刻亲昵,他便着魔似的想吻姬影的后颈。

姬影目光幽幽,有些冷淡,他冷不丁说:“帝君,要我侍奉您吗。”

别尘悬身子一僵,从那种诡异状态里清醒过来,他缓缓地松开了怀抱,转向一边,两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别尘悬眼帘低垂,侧头盯着姬影胸口的一小片衣襟看,轻声问道:“疼吗。”

姬影扯了一下被子,盖住胸口,全无处刑台上的逗趣闲心。男人前言不搭后语,他自然也答非所问道:“劳烦帝君挂心,不疼。”

药汤里或许有助眠成分,姬影再醒来,别尘悬不见了,他身边空无一人。

但是很有趣味的事情是,别尘悬的空位上留了一个长条的软枕,软枕面料素净,唯有正面以红线绣了呆滞的笑脸。

姬影心底莫名,忍不住说了句:“……幼稚。”

姬影起身,身侧紫金木桌上放了一套雪色衣衫,叠得整齐,不必想也知道是谁准备的。床榻都借睡过,于此事上再介怀,倒显得有病了。

姬影换上新衣裳,推门出去,道童舍心装模作样在附近摆弄花草,假装专心致志,实际眼神儿滴溜溜地转到殿门上。

见姬影出来,他提壶的动作一呆。

小道童以前认为帝君是世上最好看的人,谁也不能比较,这也是太清天许多人有目共睹。

帝君将此人抱回来时,他只看得见半截衣袖,料想此人占了帝君便宜,还生出了两分孩子气的恼怒。

谁能想到……

这人,怎么生得这样好看呀?

长发半拢,斜入一根简朴木簪,一袭白藤长衣,独收腰处绣了掌余的淡紫藤花抱月,他的容颜美而不俗,很有特点,生了一颗唇下痣,长了一双狐狸眼。腰挺背直,气质清正。

小道童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竟然比帝君还好看……

他像端详一颗精心雕琢的蜜糖,小眼神直直地看,灌溉灵药仙田的水满溢出来也没察觉,直到湿透了鞋袜,他才惊跳起来。“啊呀!”

自觉丢人,舍心脸红透了,他不敢再看,捂着脸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姬影浑然不觉这出独角戏的异样,世上男人、女人、幼童老者,他都曾与之为敌,也或相伴为友,世人性情多古怪,是不必挂心的小事。

姬影顺着道童舍心离开的方向走去,抬腿经过药田,在他走后,灵药仙田内溢出来的无源之水忽然消失不见,似小道童从未犯错过一般。

走到宫门,整个太微宫外层都罩了一层凝结霜花的结界。

姬影抬头一看,上至通天,下至砖石以内,严丝合缝,连只蚂蚁都不肯放:“……倒像是防贼了。”

别尘悬设的,昨日回来时还不曾见过。

姬影若无其事,当没看见,悠悠然走了出去,擦身而过的瞬间,半点没有惊动结界的预警。

姬影以前来过几次太清天,但他那几次都不是名正言顺的拜访,对太清天内部布局陈设,只局限在攻防布局上。

具体细分到谁人宫殿、谁人府邸,这类不重要的消息,他是分辨不清的。

所以也无怪他冷静地走了半个时辰,尽量避开仙人聚集处,却撞见了天罡军的人。

为首者拦住他,客客气气道:“真君要你去当值,跟我们走一趟。”

脚步站定,姬影问:“真君?”

为首者没有因为他是个天奴的身份便为难,而是依言给出回答,“离火神将,陆真君。”

姬影颔首,低眉顺眼,身上一股药香传递,柔弱非常,很顺从的模样应道:“好,劳烦带路。”

别尘悬回到太微宫,小道童舍心已在殿门揣手等了许久,见他身影,急急忙忙跑过来,站定,眼里泛红,搓着手指焦虑道,“帝君,他不见了!都怪我,没看住……”

他怕挨罚,有些瑟缩。

然而预想中的责罚没有降临到他头上,一点衣角掠过他,再抬头时,帝君已然走了。

舍心更是泪眼汪汪,还不如帝君罚他,如此轻易放过,他更自责了。

远离视线所困,别尘悬额头青筋微跳,他掌心翻转,追踪的流光闪过,结果显示印绶在太微宫里,姬影没戴上。

别尘悬默然,慢慢地走入宫殿内,他手指轻微地抽搐,掌心按压,喃喃自语,“别怕,别担心。”

“他好好地,他和我说话。”

“他说,爱慕我。别怕。”

……

离火神将的宫殿风格,在太清天也算独树一炽。

铜皮铁塔围设,周遭戒备森严,令行禁止形同兵营,并不似其余仙人那般逍遥自在。

陆寂然在飞升前是边塞小国的质子,他自降生时便不同于常人,身周绕赤霞,口中吐白焰。

偏边塞之地未曾将他当做吉兆,反而关押虎笼,送去强国以作讨好。

陆寂然先做虎奴,后因骁勇善战得国主赏识,提携为将。

国主将他视若亲子,他也尽心效力,在凡尘待了两百余年,经历几次帝王更迭,疑心猜忌。

直至王朝覆灭,他一人不足以力挽狂澜。

陆寂然在故国焦土上,望尽山河破碎之景,心生悲切,当以身殉国时,天降奇象。

他越过一众寻常仙人,飞升做了离火神将,位列真君。

细节处或许有纰漏,毕竟口口相传,总有偏颇失真处,但大体上是这么个过往故事了。

天罡军名义上带路,实际上押解,将姬影带到陆寂然面前,众人撤去,殿内只剩下两人。

武器架位列两侧,满载各式神兵利器,在姬影进入此地,便听到些许武器嗡鸣,这是神兵傲然施压。

位居正首,陆寂然大刀阔斧坐着,盯他瞧了半晌,嗓子里滚雷似的迸出两个字:

“过来。”

姬影眉心微拢,愁色满面,轻飘飘走过去。陆寂然见他磨蹭,不耐地扯过姬影手腕,两人骤然撞到一起。

姬影错愕,忙要退开,陆寂然掐住手腕骨,不准他走。他语气颇凶,“我有一件事想不通,你来为我解惑。”

姬影何处来的力气同他反抗?自然是没有的,只能任其施为,薄唇一挑,笑容瑟瑟有些哀伤模样。

陆寂然不为所动,满目冷厉,手指却亲昵地摩挲:“你是个贼,太微宫的出入记录足以证实这一点,是也不是?”

突遭污蔑,姬影惶惶不安:“不是……”

陆寂然嗤笑,“撒谎。”

“第二个问题。别尘悬不计较,还亲自来接你,莫非,你是用这双手伺候帝君,同他行苟且,让他对你言听计从了?”

话说出口,很不客气。

姬影却脸上一热,被戳到心窝的鹌鹑一般缩起肩膀,说:“是。”

坦然认下,倒让陆寂然高看一分。可这世上陆寂然第一恨贼,第二恨分桃断袖、以色侍人的男人。

他夹枪带棒,恶意满满,语气似夸奖地开口:“你也是个骚玩意儿。”

姬影眼眸一湿,两眼含情似水地笑了,说话十分动听:“比不上您。”

陆寂然掐他下巴抬起来,“顶嘴?”

姬影摇头,“不敢。”

“有何不敢?从进来便一直用你这贱身子引诱我,你平日里怎么伺候他的,不如今日也怎么伺候我。”

陆寂然倒没几分真心,他纯粹临时兴起,意在羞辱,倘若姬影当真动了歪心勾引他,他也有借口,将此人直接杖毙。

陆寂然冷心冷情地琢磨坏事,脸上看不出血性,仿佛也很享受似的放松身体,对姬影敞开怀抱。

姬影捧起陆寂然的脸,十根细指怜惜地抚摸其上陈年旧疤,将这男人眼底薄凉看得分明,他心底瞧着有趣。

姬影柔和道,“真君,我怕……”

陆寂然正觉奇怪,冷不丁怕什么,突然身上一紧,似一条看不见的锁链在他身上缠绕,倏地紧紧收拢。

陆寂然惊愕万分地抬起头,姬影轻抬手臂,举起两手,颇为无辜地歪头看他。

装什么蒜,他被绑起来了!

“你!”

话音未落,陆寂然连脑袋都被勒到向后,脖子上的锁链越收越紧,不过片刻便将他勒得满脸充血,怒目圆瞪。

陆寂然语气森森:“你对我做什么了,你这杂、种,天奴哪来的这个能力,你不是奴才……敢联合起来骗老子……”

窒息缺氧的晕眩让陆寂然浑身绷紧,姬影的手掌覆盖在他的脖子上,指尖轻佻地压在鼻梁上,逗小狗似的拨弄一番。

姬影诚心提问:“真君,你猜,如你一般长寿的仙人,会因窒息而死吗?”

陆寂然死死盯着姬影,青筋暴起,浑身肌肉在无形囚困里突出道道锁链捆缚的痕迹。

偏偏这锁似魔障,竟让他无法摆脱。

姬影指尖一挑,无形之锁收得更紧,陆寂然骨头都被勒错位,猛地一呛,唇边溢出血来。

他、娘、的!

陆寂然连别尘悬都不服,更别提一个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他强行服软的奴才,一口带血的唾沫,差点唾到姬影身上。

美人微笑,“真君,是你说喜欢同我玩乐,是伺候得还不够吗?”

陆寂然硬是从嗓子眼里挤出句话,他怒道:“我草你……”

都没等这句话说完,姬影手掌收紧,彻底压断陆寂然的喘息。

陆寂然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两人谁也不肯退让,陆寂然心底陡然一跳,疑心姬影真要杀他!

许是死前搏命,陆寂然身上无形锁链忽而不见,挣脱禁锢,他顿时暴起,虎口扼紧,反擒住姬影压在身下。

浑身血腥气焚烧,似硫磺弥漫,眼珠血红,张口便要咬断姬影喉咙!

姬影如猫戏鼠,侧首垂眼,刻意给了他松懈的机会。

然而陆寂然迫近的瞬间,两人身体摩擦,互相掣肘,他骤然一僵,浑身因怒火灼烧的血,差一些凉透了。

陆寂然在紧要关头生出异状,姬影却并未,逗鼠游戏玩够了,神出鬼没的锁链再次缠绕在男人身上,猛地收紧到极致。

陆寂然猝然受击,眼前一黑,这次再无垂死挣扎的能力,死沉沉地滑在地上。

一股锁链显形,爬回姬影身上,钻入他的掌心消失。

陆寂然躺地上昏迷,血痕遍体,衣衫半毁,狼狈不堪。不消片刻,男人喉咙上几道青紫的勒痕显露出来,像系了条隐形狗链。

姬影心道,无怪乎他对陆寂然印象不深,此人经不住打,随意逗弄,便要死了。

姬影伸出手指,新生的肉身受不得半点苦,用力过猛的指根弥漫一层充血的红肿。

姬影漫不经心地吹了吹。

真脏。

等姬影走了好半天,陆寂然才在手下亲信心急如焚地呼唤里醒来。手掌僵硬,陆寂然浑身痛楚,竟然压不过他欲盖弥彰的另一个苦处。

陆寂然脸色几番变换,嘶声道,“别尘悬在太清天养了这么个不知底细的玩意儿,明日朝会,众仙面前,我看他怎么解释。”

“姬影是吧。”

他摸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扭曲地咬牙,

“能耐,敢把老子当狗训,等你落我手里那天,别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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