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辰觉得身边的自家经纪人快要气晕过去了。
沙发角落里放着洗净叠好的衣服,简辰垂眸看了眼身上松垮的衣服,心想这样出门确实不合适,于是在两道紧紧注视的目光中,拿起衣服直接进了浴室。
门锁咬合发出一声轻响,简辰背对着门将身上的毛衣脱下,镜子里的人身形纤瘦却不羸弱,手臂和腰腹线条流畅,微微弓着身子脱去衣服时,能看见腰侧隐隐的人鱼线。
洗漱的时候他还没睡醒,没注意到整间浴室里到处都是闻倦的东西,而现在这处封闭寂静的空间里,处处是男人的气息与痕迹,多到能将人完全包裹,无处可逃。
简辰缓缓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向他才使用过的崭新的杯子牙具。
除了黑白颜色不同,连电动牙刷的朝向都一模一样,一眼望过去,仿佛就像情侣用品一般。
闻倦说它们都是一次性的,那他早上用完后,这些东西就会被马上丢掉吧。
毕竟别人用过的东西,闻倦也没必要留着。
与此同时,餐桌边没有落座的何杰一直在偷偷打量闻倦;男人坐在餐桌旁垂着眼看手机,长腿交叠神色淡淡,举止投足间的矜贵气质和衣架子的身材,随手拍一张都能直接上封面杂志。
娱乐圈最是人心复杂,何杰在圈子里混了好多年,当然知道闻倦的雷霆手段;上次语气夸张的提点两句,就是想让简辰对他敬而远之,谁知道清早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是闻倦。
感受到灼灼视线,低头看手机的闻倦手一顿,抬头朝何杰这处望过来,黑眼沉沉;对视的那一刻,何杰只觉背后一凉,并清晰感受到,闻倦对他没什么好感。
男人将后背懒懒一靠,面色淡然,一双桃花眼天生深情而冷漠,神色间分明看不出分毫喜怒,身上散发的气息震慑力却极强,像是暴雨前成团的乌云,黑沉沉地压的人喘不过气。
男人声线低冷地问道:“有事?”
不及他回应,就听洗手间响起扭锁的轻响;换好衣服的简辰推门而出,右手臂弯里挂着闻倦的毛衣,自然垂落的左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随着青年的出现,难以呼吸的低气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靠椅上的闻倦视线垂落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从简辰手中接过毛衣,看着青年泛红的手背,眉眼轻挑,语气却没太多笑意:
“再说一次,如果我下周进组,发现你手上的伤还没好——”
“......知道了,会好好上药的。”
或许是太久没和人当面道别,哪怕只是短暂的分离,简辰依旧不知该如何开口;两只手微不可查地往身后藏了藏,他觉得自己总该说些什么。
何杰随意找了借口离了门外,屋内再次只剩他们两人。
轻抿唇角,简辰盯着脚上的灰色拖鞋,倏地想起昨晚他被闻倦带来时,脚上穿的也是这双鞋,当时踩在草坪上沾了一脚的灰,现在却是干干净净的。
安静几秒后,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下周一你会回来吗?”
语调轻柔绵软,语气里有很淡的一层、或许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依赖。
捕捉到尾音里的情绪波动,闻倦将青年的神情变化收尽眼底,抬手很轻地揉了揉简辰柔软的发顶。
青年身体很明显的僵直一瞬,白皙纤长的脖颈微微缩着,人却没有躲开,只是浅浅几分浅红又悄然爬上耳尖。
“难说。”眼底划过一抹得逞的浅笑,闻倦将青年一头栗色揉的有些凌乱后,撑着身边的灯杆略微俯下些身子,故意看着简辰的眼睛说话:
“怎么,星星这是想让我早点回来吗?”
熟悉的清淡薄荷香再次扑面而来,简辰身体不自主地朝后倾斜,长袖下悄悄攥紧了拳头,飞快瞄了闻倦一眼,轻咳一声:“你的戏下周一就开拍了。”
话毕他侧过脸,垂眸看着地上留着口水呼呼大睡的小乖,又快速补充道:“......还有,说好不叫我‘星星’的。”
“我说在外人面前不这么喊,”男人又靠近一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语调漫不经心,“这里没有外人。”
男人滚热的鼻息尽数落在颈肩,简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四肢僵硬地原地不动,大脑宛如一台久年失修的老旧机器,在男人猝不及防地靠近下,根本无法运作。
这样的闻倦,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肺部逐渐稀少的氧气让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简辰紧绷着身体,看着男人盯着他通红的耳尖一点点靠近,仿佛是刻意而为,很轻地在他耳畔轻笑一声。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每个字都轻敲在耳膜上:“星星,你在发抖。”
-
直到何杰的车稳稳停在楼下,简辰脸上的热意都还未褪去,人看着有点恍惚。
时间还算充裕,两人不紧不慢地上楼进屋,将门口的箱子一个个推进电梯。
“所以你们很早就是邻居,”听了一路的解释,何杰紧绷的心绪稍有放松,“只是因为九年没见了才假装不认识?”
“是这样的,你说的那些cao...的联想,”简辰卡了卡壳,点点头,“是因为我们原本就认识。”
“等一下,”左手摸着双下巴的胡子,何杰皱眉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前几天有个二线艺人、经常被林思安阴阳怪气的那个——”
“齐琅,”简辰转头看窗外暖阳,半抿着唇,轻声道,“他是我母亲改嫁后,那个男人的儿子。”
“我说呢,林思安能讨厌他这么多年,”何杰摇头笑了笑,“不过别的不说,齐琅这小子人不红倒挺会蹭,回回在热搜上看见他,都是和闻倦有关的。”
男人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他这种只能靠蹭赚取热度的人,注定会成为资本的棋子,你和他不同。”
想了想今年齐家为齐琅量身打造的两部偶像剧,再想想自己前年拍完、到现在还没播出的电视剧,简辰知道经纪人是在安慰自己,于是非常配合地回答道:
“确实不同,”他人畜无害地笑了笑,“我们是资本的弃子。”
“.......你闭嘴吧。”
清点好后备箱的行李,两人回到车内准备出发,看着自家经纪人一脸无语,简辰笑了笑,从口袋摸出耳机带上,调整座椅靠背准备小憩。
车辆很快行驶在平直的柏油路上,早间温暖的冬日斜斜倾洒在青年肩头,平静的车内没有人说话,良久后,副驾驶上的青年突然动了动,闭着眼睛轻声开口。
“放心吧杰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进组以后,生活节奏肉眼可见的开始忙碌,从最开始的开机仪式,到迅速进入状态开始拍摄,匆忙的几天飞一般度过,仿佛眨眼间就来到了周末。
闻倦不在的这几日,简辰都在拍楚淮的幸福过往,然后再过渡到之后的家破人亡,最后是整部影片的重头戏,也就是他和闻倦饰演的萧玚,是如何一步步报仇雪恨,推翻旧王朝的。
电影采用插叙的手法介绍背景,汪弘却特意提出按角色年龄的顺序来排,而不是在两种情感状态下反复横跳,也都是为了让简辰更好的逐步代入角色。
碧草悠然的旷地上,波光粼粼的小湖边,摄像老师和道具组架好机器,又在圆形石桌上摆好特质的玉盘和新鲜水果,而导演正催促着打灯的工作人员尽快就位。
简辰穿好威亚,乖乖站在原地让化妆师补妆,心里默念着这场戏的台词和神态动作。
今天的戏是楚淮在长姐面前练剑、然后撒娇求夸的情节,台词简单,武打动作私底下也练习过无数次,只要不出意外——
“啊!是闻倦老师!”
——就能和昨天一样,天黑前就收工......吧。
场景外的一小堆人群中传来不小的骚动声,不多时,戴着墨镜、身穿米色风衣的男人迈着步子走出人群。
无论有多少人,闻倦永远都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一个,男人随意在场内环绕一周,然后视线不偏不倚地朝角落里默默化妆的简辰身上扫测而来。
男人摘下墨镜,桃花眼正正对上简辰的眼,然后视线缓缓下移。
同一瞬间,简辰下意识地去看右手手背,确认被烫伤的地方已经完好如初。
想到闻倦不会再用手背受伤的理由喊他的小名,他不禁如释重负地长叹口气,可心底又升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男人的意外到来让原本安静的现场嘈杂起来,连监视器后的汪弘都站起身,有些惊讶地看着闻倦:“你的戏不是后天才开拍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活动提前结束了,”闻倦环顾四周的场景布置,立即反应过来,“在拍楚淮小时候的镜头?”
导演点点头,看着男人毫不见外地在拉了把椅子在监视器边上坐下,想起这人嘴欠的毛病,板着脸警告道:“看戏可以,人安分点,别浪。”
闻倦轻声笑了笑,眼神却是看向简辰,言简意骇:“尽量。”
随着副导演一道清脆的打板声响起,所有私谈细碎声瞬间消失,几秒安静后,扮演楚淮长姐的年轻女演员从袖中拿出丝绸的帕子,脸上带着淡淡妆容,温柔地将简辰额头上的细汗擦去。
简辰前一秒还在为闻倦的到来而不适应,再对上女人充满爱怜的眼神时,他杏眼微动,继而弯眼盈盈一笑,和长姐说了几句贴己话,再度央求对方陪他练剑。
“阿姐,我不想一个人,陪陪小淮吧。”
简辰的声线本就软绵,只要略微拖长些,听着就像极了撒娇;他略微歪着头,小鹿般清澈见底的双眸和双颊透出的浅粉色,整个人灵动而乖巧。
片场外几名年轻的女孩被简辰可爱到,握拳虚虚放在嘴边,眼底闪烁着类似于母爱的光芒。
歪头、眨眼、弯眉一笑......
闻倦坐在监视器后,看着屏幕里简辰将乖巧俏皮拿捏地稳准到位,想起他小时候也是这样撒娇,那时还会拽三下袖子停一下,然后绵软地一遍又一遍喊“哥哥”,直到你心软了为止。
现在呢。
在别人面前撒娇倒是有一套,对他就只会客客气气地喊“老师您”。
男人微微磨了磨后牙。
汪弘显然对这段戏很满意,全程没喊卡,只是挥手示意威压老师准备,直接进入舞剑环节。
简辰没有舞蹈功底,打戏又不愿用替身,前两年为了一个小成本电影的道长角色,他还专门学了半年多的体态和打戏的基本动作,再加上自此进组前将近三个月的特训,眼下这段空中舞剑,对他来说并不难。
青年一袭白衣,穿堂风拂过时衣袂纷飞,手握青剑,脚尖借着威压的提拉在地面猛的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留下道道剑影,行云流水般完成了一整套动作。
汪弘严肃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时不时和武术指导在一旁小声商量。
似乎是有了新的想法,男人突然转过身,看着身边老神在在的闻倦,问他:“你觉不觉得刚才这一段,还欠缺些什么?”
“欠什么?”
后背向后懒懒一靠,闻倦看着镜头外正笑盈盈同身边女演员说话的简辰,似笑非笑地一挑唇:
“我看是欠教训。”